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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第49章


【我心中没有光,但我能看见光。】

        无父无母这四个字如同一根细针,扎了一下赵岭的心。

        他有一瞬间回想起了很多很多,又像是什么都没想起来,曾几何时他也有过这样的困惑。

        但此刻的赵岭更心疼简少钧,自己好歹还有个怨恨的对象,年少的简少钧恐怕都不知道该恨谁,那些愤怒那些孤苦该安放在何处。

        自己至少品尝过爱,但简少钧什么都没有。

        “都过去了。”察觉握着自己的那越收越紧的手,简少钧轻笑一声,“都过去了,我这不是好好地站在你面前吗?”

        赵岭抿了抿唇:“你母亲和金先生是在你小时候离婚了?”

        简少钧哂笑着摇摇头:“他们没有结过婚,金家是世家大族,从头至尾都不同意让我母亲进门。”

        “那他们当年……”

        “也许当年他们相信过爱情。”简少钧挑起唇角,唇角的弧度是说不尽道不明的嘲讽和薄凉,“至少父亲总是这么怀念的,他总是在醉酒后怀念他们当年住过的出租屋,他说母亲做饭很好吃,他说我是在那里学会了走路。”

        “至少,至少你是他们爱情的结晶。”赵岭试图安慰他,他太明白在怨怼中降生的滋味了,那滋味足以让他在任何时候想起时都生出一身的惶恐。

        “我不知道。”简少钧垂眸,看着墓碑上言笑晏晏的女人,“这些都是父亲说的,我没有印象,也从未感受过。因为酒醒之后,他会和前赴后继年轻漂亮的女明星讲述他的当下,过往对他并没有那么重要。”

        赵岭哑然,半晌道:“那金承业的母亲是?”

        “家族给父亲安排的联姻对象,其实她也是个可怜人,父亲的目光从不在她身上停留。只是立场使然,我没办法同情她,当然她也不需要我的同情。”简少钧吐了个烟圈,看着烟幕在自己眼前散开,良久才哑声道,“她后来患了病,在我七岁的时候去世的,不然也许我都长不大。”

        赵岭松开了简少钧的手,猛地抓紧了他的胳膊:“她对你做了什么?!”在这一瞬间他明白了简少钧年幼时的处境。

        他也有继父,他明白这种滋味,只不过简少钧的处境恐怕比他还要恶劣一百倍,至少他家没有家业要继承,至少不用他继父出手,他母亲就已经将他打压得毫无还手的余地。

        “冬天的时候,我一感冒就是两个多月不见好,她跟父亲说我身子弱得了肺痨恐怕活不长。”简少钧嗤笑了一声,“可是我连件像样的棉衣都没有,就连感冒药都是管家偷偷摸摸给我熬的土方子。”

        赵岭的目光落在了简少钧捏着烟的手,看着上面还残留的久远的冻疮疤痕,心中说不出来的不是滋味。他小时候,他妈对他再不好,也没到这样的程度,顶多是漠视和心理的折磨,但他至少能活下去。

        简少钧并没有在夸大其词,在金家那样的环境下,在这样的手段下,赵岭相信如果简少钧一直下去,便是不死也会烙下病根。

        “那金先生知道吗?”

        “我也不知道他知不知道。”简少钧单手屈指弹了弹烟灰,看着烟灰落在一尘不染的白玉石阶上莫名地升起一种快意,“我那时候觉得他无所不知,我觉得他应该知道,可他偏偏像是不知道,他只会跟我说——男子汉不能这么娇气。”

        对于金博赡,赵岭的感情很复杂,一方面他觉得老爷子很在意简少钧。

        一方面老爷子对他的好意他心领了,他长辈缘并不厚,金老爷子算是第一个对他主动释放善意的长辈。但是听了简少钧说的这些,他还是不得不承认:“他不是一个好父亲。”

        “我和金承业,他一个也没有教育好。”简少钧语气很淡,“因金夫人的要求,还有金承业外祖家的压力,我只能是他养子。后来他权势日盛,想让我认祖归宗,但我不愿意。”

        赵岭恍然,原来这就是为什么金家的仆从都叫简少钧“简少”,而唯独管家叫他“少爷”。

        “不过有一点是肯定的,他答应过,金承业永远都是金家唯一的大少爷。”简少钧耸了耸肩,“所以我更不可能改姓的,平白要叫金承业一声哥,还不如当个无父无母的孤儿。”

        赵岭感受到了简少钧轻飘飘的自嘲之下的无力和茫然,他明白那种感觉,很多时候不是说放下就能放下的。

        如果刽子手只需要说一句“对不起”,就能将一切鲜血淋漓的伤口抹去,他们的前半生受过的伤害岂不就像是一个笑话?

        但赵岭还是忍不住反驳:“他没教好金承业,又不是没教好你。”

        “我也不好。”简少钧将烟掐了,抬起手似乎想摸一摸赵岭的脸,但最后选择拢住了一把空气,“我不是一个好人。”

        赵岭蹙起了眉头:“你怎么就不是……”

        “赵岭,好人,或者一个正常的人,心中应该是有光的。”

        但他没有。

        ——

        离开坟墓回到停车场,赵岭这才开口问道:“你一直以为你母亲很早就去世了?这么多年你都没见过她?”

        “从我记事起所有人都跟我说她去世了。后来她缠绵病床时,我妹妹找上了我。在那之前我从未见过她,但她却说她见过我,她说她会远远地看着我。她说她在我六岁那年,一年级开学第一天她就在人群中送我。”简少钧语气很平静,“可是你知道吗?我并不是六岁上的小学,因为金夫人并不希望我上学,我幼儿园上完后她就以她自己生病为由,希望我这个养子也能在身边不让我上学。而且即便是她去世后,开学第一天因为金承业把我所有的校服都给剪烂了,我们打了一架,导致我第一天并没能去学校。”

        赵岭张了张嘴,一时间喉头像有团东西梗住了。

        并不是所有的父母都是爱自己的孩子的,这是他用了很大的力气才明白的事情。

        “我不知道是她记错,但是她觉得她是爱我的,或者是她希望我以为她是爱我的。”简少钧又点了一根烟,看着烟灰落在白石砖上,他心情又好了几分,“我妹妹找到我后,她很生气我对母亲的态度,她觉得我因为荣华富贵忘了爱。可是,我从来没有感受过爱,又谈何爱人呢。”

        回家的路上,赵岭无比悔恨,他就不该作死地折腾这么一趟,导致现在他和简少钧在不同的车上,他一想到简少钧看着灰烬的目光,心口就梗得慌,这样的难受让他做如针毡。

        等红绿灯时,赵岭灵机一动,拨通了简少钧的电话。

        很快简少钧的声音就从扩音器中传出:“怎么?没油了?”

        “没。”赵岭有些尴尬。

        “迷路了?”简少钧似乎在确认赵岭的位置,半晌道,“我在你前面。”

        “也不是。”赵岭抿了抿唇,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说,只好硬着头皮说道,“我就是想问问你晚饭吃什么。”

        电话那头明显愣住了,片刻后传来了一声低低的轻笑,这声笑虽然很轻很轻但却比今天简少钧流露出的每一个笑容都要轻松,也都要真诚。

        “赵岭,我心中虽然没有光,但我能看见光。”

        赵岭张了张嘴,手攥紧了方向盘,他有一句话想问。只可惜变灯后车流传来的催促的喇叭声打断了他想说的话,再当赵岭想说时却又失去了说出来的勇气,他想问——

        那你能不能让眼中的光照到心底呢?

        作者有话说:

        左伊:我好着急,我的领导好迟钝。

        助理:我更着急,我的老板不迟钝,但是他心狠手辣,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

        #好想把他们锁死在一间房里,钥匙我们吞了#

        ——

        凌晨两点多到我cp家啦,我干女儿被我强抱后撒腿就跑,但是现在在我们房间各种玩不肯走。

        我问夫人:“你说她是不是嗅到我们身上斗斗的味道了?”

        夫人:“她可能只是单纯地抢回自己的领地。”

        #毫无浪漫细胞的理工男究竟怎么找到老婆的?#

        ——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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