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荒唐
“事出有因，我徒罪不至此！劳天帝听我解释！”
喊声震彻长空，邵怜青背脊挺直，挡在他徒弟身前。
江雁雁有些恍然，师尊少有这么正经的时候，如今看着他微佝着身子，穿着一身简素青衣，站在她身前。她忽觉眼眶发热，却欲言又止。
祁进自然也毫不犹豫挡在了她面前，甚至单手要将邵怜青拨到身后，被后者躲过。
“逞什么能，都吐血了就乖乖躲在我身后。”祁进瞪着他，怒气冲冲地说。
邵怜青不理他，径直走出去，眼神只望着上首那高高在上的天帝，“天帝如今，连一个解释都不听了吗？此事牵扯甚广，关系到北境那片腐地……”
又是一道寒光闪过，直刺向邵怜青心口，一瞬之间，他捂着心口跪倒在地，嘴角血痕愈发浓重。
祁进满面杀气，咬牙切齿要冲过去厮杀，被邵怜青半拉着衣袖。他回头一看，见邵怜青狼狈不堪，一身青衣沾上斑斑血迹，嘴角却带着丝丝微笑，脊背仍旧挺直。
邵怜青松松拽着祁进的衣袖，撑起身子，喘着气扬声道：“天帝既然自诩聪慧果断，公正明理，难道容怜青说几句话的时间也没有天帝纵然事务繁忙，也繁忙不到如此地步吧？如此急促，难免让人想起屈打成招，这岂不是有损您名声，也有损仙界名声。”
天帝缓缓笑开，面目平和，幽幽然开口，“那你便说说。”
邵怜青紧绷的身子松开，天帝实力与他相差太大，若是全胜时期的祁进自然不必怕天帝。可如今祁进修为大损，江雁雁在这种围剿下自保都困难，他这个师尊，怎么也得给她挣一条出路。
“当年魔界各方争权，祁进为自保，奋起反抗。可那场绞杀中，祁进纵然实力强悍，也无力与这么多人争斗，拼着最后一口气杀掉他们时，他是抱着同归于尽的心思。”
邵怜青捂着心口，明明身子都站不稳，语气却越发坚定。
“只是当时，他妻子赶到，以命换命救下了祁进。可当时情况紧急，他妻子没能将一些事情告诉他。”
他深吸一口气，大声喊道：“那就是，祁阳当年作为魔界公主，在动乱下被她母亲封印记忆，改换面容，扔出魔界，只为她能存活于世。”
方师祖在天帝身边，听到这话脸上神情悲哀，有些不忍心。那小姑娘看着还挺乖巧的，就是人闹了些。
“可我这徒弟许是运气不好，她以江雁雁之名在人界生活不过三四年，照顾她的那户人家便因病离世，她又被扔到了嫌恶她的人手里。”邵怜青顿了顿，心口似乎越发疼，可他强撑着，说得更起劲些。
“之后便是逃难到北境，成为我的徒弟。如此桩桩件件，祁阳完全是受害者，又哪里来隐瞒身份一说。”
天帝轻声笑着，话语依旧温柔，“她身份毕竟是魔女，在我天界待了这么久。各界先前又有规则，道是互不干涉，也是后来祁进一路将我们打到北境去，这种平衡就乍然被打破。此后便是魔界护卫南境，神界护卫北境，妖界持中立。”
“而前不久，祁进又疯魔起来，将南境诸民逼得逃窜，期间死伤无数。他作为罪魁祸首，难道不该死吗？而祁阳作为他的女儿，也应该替他父亲赎罪。”
邵怜青皱着眉，不理解为什么天帝一定要置他们于死地。他沉声答道：“祁进突然疯魔，是因为那片腐地妖花，他被其中邪气波及，同北境那林爷爷原因一样。那妖花可以无限放大各人心中缺憾，与之越近接触时间越长，所受影响就越大。”
“况且祁进并没有主动杀人……”
天帝冷了脸色，嗤之以鼻，“纵然他没有动手，那些因他而死的人，难道就与他没有关系吗？南境千万百姓，一夕之间流离失所，纷纷逃窜，路上死伤者何止千人。这些惨状你当初不是看得一清二楚。”
邵怜青有些失语，嘴唇几度张合，终究半个字都说出口。
反倒是面色铁青的祁进上前一步，高声喊道：“我自知有罪，如今对南境百姓稍做弥补，届时自会吊死在南境城门口，并献上血书一封，反思自身罪责。可祁阳何其无辜，她尚未满十五岁，正是大好青春年华，罪不至此啊。”
天帝依旧面色凝重，甚至直接扬手将祁阳抓到他身边。江雁雁没有反抗之力，只感觉脖子猛然一紧，眼前金花弥漫，等喘上气后，她已然踩在绵软云朵上。
她看着下方，祁进身负重伤匍匐在地，似乎挣扎着要爬起来。邵怜青也浑身找不出一块干净布，却强撑着在扶地上的人。
“什么神仙！当初打不过我便万事无忧，如今眼看着我陷入困境，便急着来杀人灭口，还非要扯些冠冕堂皇的借口。我当初果然没有看错你们……”
下首的祁进又被打趴下了，可神仙们甚至没有下这朵祥云，通通以傲然姿态站立云端，似乎是随手给了他一点教训。
不过，也有少数几个没有出手的。
方师祖一脸为难，斟酌着开了口，“这小姑娘毕竟还小，她当时也不知晓这种规则。有道是无知者无罪……”
“方师祖，您如今是要帮着魔界之人说话了？您也不想想，当初魔界中人将我们祸害得多么惨，不是天帝相助，您哪里还有命在这说话啊。”
那开口的男神仙衣着华贵，面容也端方，只是话语阴阳怪气，让人听着实在不舒服。
他一开口，附和的人便更多了，方师祖瞬间被言语压制，连少数几个想要开口帮邵怜青求情的也闭嘴，安分待在一边当个背景板。
“天帝如此赶尽杀绝，只怕会让人寒心……”方师祖低声念叨一句，反倒惹得天帝张狂地笑出声。
二人视线对视，终究是方师祖败下阵来。
“方沥，你不要在我面前倚老卖老。当初便是顾念着你的面子留下他，如今还要再顾着你的面子留下这个姑娘，那是不是以后我都得看你脸色啊？”天帝语气阴森森的，冷嘲热讽的模样让他显得刻薄起来，整个人失去了些神仙光环。
可那又如何？他毕竟是这里最强的。
他若是毫不顾忌名声，直接斩杀掉魔界众人，也没有人敢阻拦他。
天帝笑得更欢，洁白牙齿露出些来，闪着刺目的光，让江雁雁看不清他面容。
神仙吗？这真的是神仙吗？
她在问谁？她自己也不知道。
江雁雁一边在心里思考如何破局，一边忍着不去看下首那些伤痕累累的人。
天帝太厉害，她们没有还击之力。搬救兵也是无稽之谈，且不说时间紧急，就算真去妖王那里搬来救兵，只怕也无济于事。更何况妖界一直中立，祁进先前也把人得罪了个光，如今等于是站着给别人打，没什么还手之力了。
江雁雁心脏怦怦跳个不停，听着耳边七嘴八舌的嘴仗官司，脑子里一个个小人跳出来搅浑水。
“如今与其处置了祁阳，倒不如先考虑北境的腐地，祁进想必也知道些情况，不若说出来，也算是稍抵罪责”
天帝望一眼开口之人，见是一身素衣的烟兰，沉默半晌，等着下首人回复。
祁进面色愤愤，却还是将他所知之事都和盘托出，末了又问道：“我如今什么事都说了，净化腐地要依靠自身修为。是个损耗己身的大工程，且中途不能有停顿。天帝何其厉害，他一招手不就有神仙为他鞍前马后。更何况诸位神仙修为皆是上乘，自然也不用担忧修为不够。”
他看着天帝越发难看的脸色，话语一转，“只是白白损耗修为，可要花些时间来恢复，我这个现成的棋子不是更好用吗？甚至将我用完你们还可以杀了，连让我补足修为后，反过来报复你们的机会都没有。”
“如此一桩好买卖，天帝只赚不亏啊。”
天帝面色阴沉，对着下首人喝道：“我仙界之人，做事素来磊落，也不屑于利用你。”
可他话音刚落，四周稀稀落落声音响起，逐渐声音还大些。
“这祁进罪该万死，帮忙净化腐地不是应该的嘛。”
“是啊，这如何算利用，倒不如说是他赎罪罢了。”
“也是，他应当走这一遭啊，不然他罪孽深重，即便魂飞魄散，那也难辞其咎。”
天帝听着这些言论，脸色黑得很，总是带笑的脸耷拉下来，怒声道：“你们是何种身份？这种话竟然能说得出口！仙界百余人，又修为高深，区区一个腐地，难道还要靠着别人吗？”
众仙低头不语，细细碎语逐渐消失。
“祁进既然自请相助，天帝仁善，允他又如何。”众仙间走出一个身长九尺有余的男子，其面容如刀刻，分外凌厉，嗓音也低沉。
天帝看着他，神情逐渐祥和些，转念一想:也是，如今祁进的命都握在他们手上，即便用完他再扔掉。他们这么多人，这说法如何还不是取决于胜者怎么说。
如此一想，祁进这枚棋子，他用也无事。
“既如此，祁进自请赎罪，也不好不成全你。”天帝面上带笑，言辞恳切，可江雁雁听来却是满满的虚伪。
祁进自然也不屑，可他只嘲讽一笑，“我也不求别的，只愿天帝能看在我这么帮北境的份上，能饶祁阳一命。”
天帝还是笑着，本是离江雁雁有些远的，此刻已然移近了些。他抬手攥住江雁雁的手腕，用力一捏，只听骨节寸寸碾碎的声音响起，可江雁雁神情痛苦，却动也动不得，喊也喊不出。
江雁雁心里咒骂他无数遍，后背瞬间被冷汗浸湿，喘着气平复呼吸。
“你这是什么意思！”祁进自然看到了，不要命地冲上去，被不知哪里来的微光又打出一口血。
祁进半跪在地上，恶狠狠地盯着天帝，想千刀万剐了他。
“我是什么意思。祁进，我可以宽宏大量，原谅她混入仙界，只是讨点利息罢了。你何必如此动怒。”
有轻笑声响起，不知是谁发出的。
祁进无可奈何，人都像老了许多岁，神情渐渐落寞。他看着祁阳，只心疼她苍白的脸，还有那无力垂落的左手。
邵怜青也气得双眼猩红，可他被压制到连拳头攥紧的力气都没有了。他知道天帝是何等虚伪之人，也明白他们此番折辱祁进是为了陈年往事，可江雁雁何其无辜。
她自始至终没想着害任何人，却如同他的父母一样，即将被天帝杀害。
他心口邪气升起，总是带笑的脸此刻也冷若冰霜，他感觉身上渐渐有了力气，攥紧了双手站起来，同天帝施布的威压相抗衡。
鲜血从嘴角溢出，从口鼻流下，可他只感觉力气越发大，体内修为似乎以倍速在猛增。
可他神智越发不清晰，脑海中除了救下江雁雁这个念头，便是无穷尽的杀戮。
“警告宿主，邵怜青即将黑化，任务即将失败，请早做决断。”
江雁雁忍着左手的剧痛，心中为自己点蜡。她万万没想到，师尊黑化，竟然是因她而起。果然南沉是个坑人的，这些时日她怎么喊他他都不理，除了一些奖励点便再无其他。现在死到临头，他知道出来吱声了。
她正在头脑风暴中，眼看着天帝逐渐松开她的手，准备和冲上来的邵怜青打斗，一丝清风吹来，她嗅到一阵莫名气味。
这气味有些熟悉，江雁雁顿悟，这是她先前给他们准备的香囊。只是这香囊里用的都是些极臭的材料，而她腰间也挂着一个。
难怪先前天帝嫌弃地瞥了她一眼，她拽下腰间那宝蓝色的乾坤袋，趁他们都跟邵怜青打斗，无暇顾及她，便一把将袋子甩到空中。
她右手施法，破了这乾坤袋禁制。布袋瞬间破开，从里头单单掉出一朵白花，细细看去，是枝白玉兰。
有神仙注意到这动静，嚷道：“奇怪，这空中怎么好端端的，出现朵花来？”
“对啊，哎，我瞧着这花，怎么要枯了似的呢。”有仙停下动作，似要将花招到手上。
那花忽然乍开光芒，天帝停下动作看去，猛然发觉那气息似乎与腐地妖花有些关联。
他扬手要毁去那花，花光芒愈胜。江雁雁被强光刺得闭了眼睛，心依旧跳如擂鼓。
(https://www.uuubqg.cc/55330_55330751/41973859.html)
1秒记住笔趣阁：www.uuubqg.cc。手机版阅读网址：m.uuubq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