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6章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宋慕白心中难过，在椅子上呆坐了一会，很快想明白了。
等母亲合上双眼以后，他不想通知任何人，只想找几个帮忙的，把母亲葬在父亲身边。
父亲的丧事都是自己承担的，母亲的后事他一样能办好。
晚上，他坐在椅子上迷糊会，感觉天蒙蒙亮了。
他起来看了眼母亲，发现她还在酣睡。
他洗了把脸走出去，询问医院丧葬的事。
问清楚以后，担心母亲醒来，他匆忙回来看了看，发现老人家还在酣睡。
他去食堂打了两碗混沌，以前母亲最喜欢吃混沌，他想让老人家吃点可口的。
不管她做了多少错事，她都是自己的亲生母亲。
他把混沌端回来，端了盆温水，细心地给母亲洗脸。
不知道是洗脸触动了母亲脸上的神经，还是到了该清醒的时间，母亲缓缓地睁开双眼。
吃力地说：“慕白，现在我感觉好多了，头脑特别清醒……”
宋慕白想起医生说过的话，娘这次醒来再睡过去，生命就会走到尽头。
他忍住悲伤说：“娘，头脑清楚是好事，我刚才买了两碗混沌，你吃几个。我记得以前你最爱吃混沌。”
乔娜点头吃力地说：“我好久没吃肉了，好想吃。”
宋慕白心中纠疼。
半年多了，自己以为娘看见他会生气，再也没来监狱。
自己做得对吗？
他这样和大哥二哥有什么区别？
他心中愧疚万分，细心地把混沌喂给母亲。
乔娜吃了几个混沌，脸上浮现出满意的微笑，“我吃几个就满足了，剩下的你都吃了吧。”
宋慕白劝道：“娘，你喜欢吃就再吃几个，还有这么多？”
乔娜吃力地说：“吃不下了，不知道怎么回事，感觉肠胃发胀。”
宋慕白心里清楚，如今娘的五脏六腑都在衰退，能吃下这几个混沌都是幸运的，他不敢再劝。
在母亲期盼的目光中，他狼吞虎咽地把剩下的混沌吃完。
乔娜语气温柔地说：“慕白，娘想跟你说话……”
他歉意地说：“娘，你说，我在听！”
“娘从小没受过苦，嫁人以后你爹对我很好。就是在农场，你爹他都托人说我身体不好，我也没受过苦。你爹他恢复了政策，我总想着让他再往前进一步，就想让你和张家的丫头结亲，也算是帮你爹。”
宋慕白顿时明白了，原来母亲是为了父亲。
他阴沉着脸继续听下去。
乔娜眼泪情不自禁地落下来，“我好后悔，为什么要做违法乱纪的事？常言说的好：举头三尺有神明，果然如此……如果我不那样肆意妄为，你父亲怎么会被气死？我怎么能落到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处境……”
宋慕白明白了，这半年多母亲肯定应该想清楚了，只是不想接受而已。
如今，她头脑清楚，才把心里话说出来。
他耐心地劝：“娘，这些事都过去了，你别多想了。”
乔娜喘了几口气，悲凉的语气继续说：“慕白，我的身体自己清楚，娘再不说这些，就没时间说了。”
宋慕白心中震惊，原来母亲什么都知道。
忍住悲伤说：“娘，你别急，喝几口水再说。”
他喂了母亲几口温水，发现她气色好点了。
乔娜伤心地继续说：“我本以为你大哥二哥都是好的，现在才明白，他们一个个都没长心，表面上我说什么是什么，实际上就是自私自利的畜生。从进了监狱，我就盼他们来看我，一直盼到眼睛都要哭瞎了，他们也没来。”
宋慕白心中苦笑，娘你才明白。
他不想让娘带着怨恨离开，善意地劝说：“娘，也许他们工作忙，你就是别生气了。”
乔娜苦笑着说：“老三，半年多了，就是工作再忙，来看我的时间都没有？娘不是傻子，他们是怕受到我的牵连。他们也不想想，我是他们的母亲，怎么可能不被牵连？”
宋慕白只能劝：“娘，你别再胡思乱想了，好好养病。”
“慕白，我的病再养也好不了。我对不起你父亲，对不起你，更对不起你的小对象。”
宋慕白看向母亲，母亲一向强势，竟然说出低头认错的话。
常言说得好：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他顿时心疼起母亲来。
乔娜急切地继续说：“娘很想知道你和你那个小对象现在怎么样了？你们没因为娘的搅和闹掰吧？”
宋慕白为了不让娘忧心，实话实说：“娘，我们很好。”
乔娜紧张的心顿时放下了，微笑着说：“这就好，等以后你见到她，就说娘错了，让她别计较。娘在九泉下会保佑你们幸福的。”
宋慕白眼中含泪说：“娘，别说了，你会没事的。”
乔娜喘息了几下继续说：“慕白，娘要是没了，你一定要把娘葬在你爹身边，娘怕一个人孤孤单单的。娘虽然做错了事，你爹心软，不会不管我的……”
宋慕白认真地说：“娘，我会把你葬在我爹身边的，你就放心吧。”
乔娜突然想起什么低声说：“慕白，你还记得咱家的樱桃树吧？”
宋慕白当然记得樱桃树在军区大院他家菜园子里。
当年，母亲不知道和谁要的树苗，几年过去越长越大。
原来娘是为了掩盖树下的东西。
“娘，我记得，怎么了？”
乔娜低声认真地说：“宋家有家底的，那几年风声紧。娘把值钱东西收拾到箱子里，埋到菜园子里，西面半尺栽了棵樱桃树。”
“娘，我知道了。”
乔娜继续说：“那些东西娘都留给你，算是赎罪……”
说到这，她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意，缓缓地合上了双眼。
宋慕白眼泪瞬间流出来，急切地呼唤：“娘，你别睡，再跟我说说话好不好？”
乔娜无声无息。
宋慕白心都在颤抖，慌乱地冲出病房，急切地喊：“医生，救命……”
医生跟着他来到病房，手指放在乔娜鼻息间说：“别急，老人只是晕过去了。我曾经和你说过，老太太心脏衰竭，就是再高明的医生也救不了她的命，你准备后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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