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六、星垂平野暗涌流
窗外的街边,一家名为“星野”的迪厅被淹没在成排的店铺里。半掩的门户,昭示了它正在营业的事实;良好的隔音效果,使街上的往来行人并不能切身体会到里间应有的劲歌热舞。
日薄西山,天色已经开始黯淡,正是尖沙咀夜生活拉开序幕的前奏。再过稍时,待街灯次第燃亮,灯红酒绿的节奏便会蔓延到这条街上的每个角落。
韦世乐翻出左手背,瞄一眼腕间的手表,指针接近六点。他松开脚下踏板,趁着提速的时刻,对着右侧的佳人说:“听说阿诗的Mummy请你今晚上她家吃饭?”
“啊?……嗯。”程小雨差一点没能适应他跳跃幅度极大的思维。
“收工时间到了,我先送你们去阿诗家。布国梁的行踪我会让Gorden留意的了,你们好好享受今天的晚餐,代我向阿诗的家人问好。”
程小雨一脸懵懂,并不明白他的意图。未等她启齿询问,许文诗已经热情邀请:“Happy sir也一起去我家吧,多添一双筷子的事罢了。我想,Lily姐也会很想看看小雨未来的另一半的。”
“不了。”他婉言拒绝,“做不速之客不太礼貌。而且,如果你mummy算好了人数,突然多加一个人对于准备饭菜是很麻烦的事。下次吧,今晚我出去吹吹风,看能不能吹到更多的线索。”
送走几位组员,韦世乐将座驾停泊在地下车库里,徒步行出街面,乘坐公车来到了下班以前路过的地点。
尖沙咀迪吧一条街。
时钟滴答,夜色在灯光下沉浓。“星野”迪厅里,刺眼的星点彩光扫射在墙面地头,十分契合它名字的意境,营造出醉生梦死的氛围。
舞池之中,男男女女纵情欢愉,似乎要将一身的火热释放干净。韦世乐侧身穿梭于人群之中,无意加入他们,只专注地搜寻着目标人物。
“先生,有没有兴趣请我喝一杯?”
一位打扮得花枝招展的长发女子刻意贴上他的身体,语气轻佻地问。
这是韦世乐最为厌恶的场景。
当然,有影帝潜质的他,自会在最短时间内找到解法。
他将眼神酝酿的无比柔美,捏着嗓音说:“抱歉,You’re not my cup of tea. 我是来找人的。”言罢,扭动着身体向前行去。
女子用些许惊讶的神色打量他的背影,惋惜地低声感叹:“君本帅哥,奈何作gay。”
他面上得逞的笑容还未散尽,已有健硕的男子靠近:“小美男,你找谁?”
韦世乐心下一片洪水泛滥。事实证明,人品守恒,福有双至的代价就是,祸不单行。
他收拾好心情,耐着性子说:“不就阿Meg咯,他说好带我见识新玩意儿,却好多天不见人。”
“哪位阿Meg?”
他反问:“难道还有几个阿Meg吗?”
男子露出参观外星生物一般的表情:“当然咯,这个名字这么普通,很多来玩的友仔都会用,又不是什么专有名词。”他顿了顿,突然露出灵感被触发的表情:“你问的,该不会是晨哥派给这间士高新晋老板瞳姐的手下,辣**?”
韦世乐并不确定他正致力寻找的case中涉案人员、两年前傅晚晨涉及的不合格面粉事件中那位,是否男子口中的这位。然而他仍是顺着他的话语点头道:“对,就是他!你知道他去哪儿了吗?”
男子摇了摇头:“我又不是他的保镖,怎么会知道。不过,他的确有几天没有出现了喔。”
随意胡诌的理由,竟然与事实巧合地对上。
韦世乐带着未解的题面跨出门外,街边一辆星耀色的Polo驰骋而去。
他抬头望一眼车牌,而后便飞奔至公车站,跳上一辆小巴。
沿着巴士线路来到城市的某地。灯火阑珊处的小楼,用灰暗的光线迎接着韦世乐的到来。白点朝上的门口标示是可以进入的信号,他掏出钥匙,不费吹灰之力地开启了大门。
“韦sir,别来无恙。”
“Long time no see,十分想念。”他用一种亲和的语气招呼着面前的长发美女,如同招呼一位故友,“照旧说正事,然后讲讲你要带给我的惊喜,希望希望不会令我失望。待会儿说完了,给你打包点吃的。”
“不必了。”美女弯起眼线,“Happy sir忘了我做什么的吗?士高里有很多点心。”她明明是在微笑,然而,就连笑容都发射出冷若冰霜的气势。
当韦世乐与约会之人谈毕事项,已是夜深。
明月高悬,星辰零星点缀。步出楼道,街灯依旧明亮,人迹却罕至。
香港的夜晚向来五光十色,与这座大都市繁华的盛名相匹配。站在与其他路径纵横交叉的坡道中央,无论是向上还是向下望去,大概都看不到少陵野老诗句里“星垂平野阔”的意境;然而,毕竟依着香江,月涌大江流的盛景还是常能见到的。
清泠泠的月光涌动在江面上,随风,随波,随心荡漾。
自出了约会单元的房门,韦世乐就与屋里的人分道扬镳,彼此状似陌路,表面上互不相识。
由于没有驾车,他独自漫步街头,脚下生风,步履匆忙。
要走挺长一段路途才能到达夜间巴士车站吧。他这样想着,已经又行过了一个街口。
钟立文在散席后便担负起送女友闺蜜回家的任务。程小雨没有霸占好姐妹的专属副驾驶位,明智地选择了后排靠椅。
行车途中,两人漫无目的地聊天,从警校的严酷惨烈遭遇,到出更时的懵懂青涩,再到共事后的旧年趣闻。最后一节,大部分话题自然是围绕许文诗展开的。
当车子驶入程小雨家所在的街道时,他们在转角处瞥见了人行道上一位孤独的路人。他穿着黑色外套,头发理成寸板,脚下健步如飞,从背影、到身材,都与韦世乐相似极了。
“Happy sir?”程小雨低低呢喃,语气中带着巨大的犹疑。夜冷清寒,他并未提过有约,那么独自在街头是何故?虽然他亦层说要吹吹风,但是这样奇葩的吹风方式,似乎不合常理。
钟立文没有在意那个萧瑟的孤影,只顺着导航提示的方向往前行径。好几秒钟以后,他才反应过来她刚才的疑问,于是搭话说:“不能是他吧?也许只是人有相似,天色又那么黑,看走眼了而已。”
程小雨接受了他的观点,把路旁小插曲抛诸脑后,用清醒的神态迎接着熟悉的楼宇。
家的所在。
钟立文缓缓减速,停靠在大厦外的人行道旁。程小雨拧开左侧把手,自如地落地,如鱼得水。
轻轻地合上车门,她微微躬身,向驾驶座位的人邀请道:“谢谢你,明天我会在小诗面前多多美言。要上去坐一会儿吗?”
他宛然拒绝,指着手表说:“快十一点了,我要回去了,明天见。”
她挥挥手与他道别,目送他远去。待到小轿车彻底消失在视线深处,她才收回目光,徒然转了方向,往背向楼宇的位置末路狂奔而去。只不过两三百米的距离,就是回来时路过的街角。她沿着刚才那人疾步行走的方向转过路口,停下脚步遥望。那个身影在她恰好到达的一刻,转入了另一条小巷,她只来得及捕捉到他一闪而逝的动态。
只凭最后一眼,程小雨很难确定,那个人究竟是不是韦世乐。短暂思考之后,她手入包中,摸出了随身携带的手提电话。
号码拨通,独特的铃声在幽静的夜空里显得格外清亮:“老大老大,来电话啦~~老大老大,接电话呀~~”
萦头皆是熟悉的声色。那样清晰的句子,那样震耳的响度,声音的来源,依稀就在前方不远处。
她好想立即循声奔过去,追上他,问他为什么拒绝赴宴,问他今晚去哪儿了,问他为什么没有驾车,问他为什么这么晚了还在路上徒步行走。
然而她什么动作也没有做,只是拿起电话,对着收音筒说了一句:“啊喂。”
听筒里传来异常熟悉的、富有磁性的男声:“啊喂,小橙子,有事吗?”
听到韦世乐宠溺的音色,程小雨一腔疑惑的忽然都消失不见,只剩下最后一个懦弱的问题:“Happy……Happy sir,你在哪里?”
“回家路上。”他答得干脆利落,不带半点犹豫,谈情的言辞却是毫不羞赧,“想我了,所以给我打电话?明天又可以见面,不要太相思。”
她好想翻白眼,却又翻不出来。
他温和的询问是体贴的表现:“你呢?回家了吧?”
“嗯,吃完饭在小诗家玩了一会儿,阿文送我回来的,到楼下了。”她老老实实地回答。
明明是她在发问,怎么主动权回到了他的手里?
他简单地应一句“嗯”,又接着说:“我查到一些线索,明天办公室再说。好夜了,早点洗漱休息吧。明天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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