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林府秘闻4
“这座塔,怎么进去?”宁饶站在塔下,发现这霍家的白塔也和慕家塔一般,铁桶一座,连个入口都没有。
慕寒宵说:“师尊随我来。”
他在地上画了个阵。几息之后,地面裂开一个不大不小的洞,一座台阶出现。
进入通道之后,也相对顺遂安全。除了年久失修、泛着些沙土的气外,这个密道的环境比宁饶想象得安全多了。她还以为又像慕家那座塔一样,又是暗门又是机关的。
不过修真世界,用这种秘而不传的私家阵法,反而更合理。
“师尊方才走神了。”慕寒宵一脚踢开一只不知是谁的半截掌骨,面无表情道,“师尊是在忧心什么?”
宁饶随口把先前想到的一提。
“只要走对了路,都是简单的。”
“其实为师当时走得还算可以……”
慕寒宵相当无情地说:“师尊平安无事是因为师尊非常人也,而不是师尊运气好。师尊当时走的乃是寻常人下下签才能抽到的地道,足够寻常那些胆大包天的盗墓贼死个七八回了。”
“……”有一说一,谁知道你们家的祖坟埋在塔底下啊。
等等,“你化作本相的那些日子,你记起来了?”
“记起来了七八成。”
正说着,他突然停下脚步,抬眼向前。宁饶随他望去,只见不远处零零散散几具枯骨横在道中,看样子有些年头了。
慕寒宵看的不是那个,他说:“有个小毛贼进来了。”
“是方才所见的那两人?”
“兴许是。不过倒真是稀奇,除了我,这慕霍两家,还有活着的?”慕寒宵略一思索,旋即想明白了,“哦,若是对当年那些入侵之人,倒也不难。”
他本来语气还称得上风轻云淡,可是说到那“入侵之人”四个字时,却瞳色异变,咬牙切齿,似乎恨不得生食其肉啖其血。同时一把三尺长剑自他掌心飞出,慕寒宵轻叱一声,那把剑不知何时便出现在了前方不远的拐角处,剑锋一转,登时便穿透了什么东西。
那拐角后的东西翻滚着,像是被打了个猝不及防,并未来得及发出尖叫之声,而此刻慕寒宵剑意又起,当空一劈。终于,一阵听得人牙根发痒的断裂之声传来,阴影处“噔”的一声掉下来一个东西,骨碌碌滚了几步到宁饶灯下:白发白眉,双眼圆睁,尚不瞑目。
这一剑,竟是把这人脑袋削下来了?
慕寒宵大惊,不知他是因为削掉了一个人的脑袋而惊恐,还是因为竟然一剑就削掉了一个脑袋才如此惊讶。
但总之,他僵着什么话也说不出来,竟不知不觉地退了两步。
宁饶失笑:“你退什么,过来,看清楚再跑。”
看清楚,这脑袋上,并没有四处飞溅的血迹。
“喀喀!”地上人头自顾自地前后转动两下,把自己被砍下来的这个脑袋展示了个方方面面,仿佛在向宁饶申冤。
宁饶静静看着,无动于衷。
终于,这人头从地上一跃而起——真是奇诡,它是靠什么“跃起”的?
它又跃回了阴影处,不过一会儿,那阴森的拐角处便探出一只手臂,宁饶走过去,那五指狰狞一转,突然朝她眼前抓来。
一剑飞来。慕寒宵出手,竟然再次斩落了它。
这个手臂牵连着的躯体也被打得七零八落——字面意义上的七零八落,方才跃回去的脑袋也弹了出去,躯体的其他部分,好似从关节处断成一截一截的零件。但这些零件并未散落,它们被皮肤所包裹着,各自黏连,但是却像失去某种支撑的东西,似乎是被抽离了骨骼?还是本就不需要骨骼……
宁饶终于开口:“叶姑娘,为何捉弄我们?”
眼前暗道的尽头亮起一盏灯,灼灼火光跳动着,照在叶樵的青缎袍面上,山色如水碧。
对方佯装叹息:“在下可没想要捉弄宁道君。是宁道君带的这个人先动了手。”
宁饶无意与她多聊:“如此说来,倒是我应该先赔个不是。”
叶樵笑起来:“宁道君怎么在此?”
慕寒宵却突然插入她们的谈话,敌意分明:“阁下又怎么会在此?”
叶樵瞟他一眼,不搭理他,只向宁饶问:“道君不向在下介绍一下身边这位?”
“慕寒宵,我徒弟。”宁饶说完,又道,“其实我也很好奇叶姑娘为何在这里。”
“喔,慕家人,无怪乎此。”叶樵有几分惊讶,但立刻按下,回答了宁饶的疑问:“说到我为何在此地嘛,自然是和道君有着同样的目的咯。”
宁饶想起来之前叶樵和凤无双说过的所谓“法宝”,那个被月在承认过的神器。
果然是这个。
慕寒宵冷冷道:“阁下跟踪我们?”
叶樵:“跟踪称不上,不过借个光罢了。”
慕寒宵对这“借光”一说嗤之以鼻。
叶樵却是打蛇随棍上,继续问:“既然慕小郎君对这里的路熟悉得很,可否赏光带路,容在下一睹这‘相思泪’的风采?”
宁饶:“相思泪?”
慕寒宵解释说:“是那邪物的诨名。相传它是某位圣人因情人之死而落下的相思泪所化成的宝物。”
叶樵叹惋:“可惜,传言必不属实。”
慕寒宵冷冷道:“如何不属实?”
叶樵:“倘若属实的话就太可悲了。那位圣人,虽可诞下这足以令人起死回生的宝物,却无法让自己的情人死而复生,岂不可悲?倘若属实,他的情人又为何会死呢。”
“所以才是传闻。”慕寒宵目不斜视,前行见一岔口,右转。
宁饶道:“兴许是形貌与眼泪相似。”
“非也。与模样其实并无关系。真正使之得名的,应当是每个被复生之人苏醒之后眼中必然会流下的血泪。不过虽然看着骇人,却并无实际危害。”慕寒宵话锋一转,“也因为叫做相思泪,所以用它复生的有情人居多。”
他说到这里忽然笑了笑,笑意有几分凉薄:“不过,也不是什么有情人都能得偿所愿就是了。”
七拐八拐的路走到尽头,那里伫立着一扇大门,慕寒宵在黑檀木面上寥寥几下画了个阵法,举臂欲推,却忽然踌躇,又放下。
“怎么?这门有什么机关吗?”
“机关已解,不成问题。”慕寒宵说,“弟子只是想问师尊一句——您怕水吗。”
“怕水?”又没有狂犬病,为何要怕水。宁饶刚想随口否定,转眼想到他们走的这通道似乎在体感上一路向下——而霍家的位置似乎和胭脂海距离很近。“你是说那种深海恐惧吗?我没有这种症状。”
这门后面究竟藏着什么?
“师尊不介意就好。”慕寒宵不再犹豫,推门。
被封闭多年的阴湿苦寒之气与长驱直入的干燥尘埃一见面就互不相让,在他们眼前扬起细小的颗粒。然而下一刻万顷波光水色也一同倾泻下来,照亮宁饶的眼。
很美。
与其说这里是一个地下密道,不如说,更像是一条供游客观光的海底隧道。
红色的胭脂海,原来水下也是一片碧蓝。
宁饶下意识抚上了像金刚石一样坚硬光滑的透明墙壁,好奇这墙的材质。而在水中穿行的游鱼,摇摆着绸缎一样的鳍和尾,也向墙壁贴近,似乎想要亲吻她的手指。
慕寒宵等她欣赏够了,才继续向前走。
两侧的风景中,海水里渐渐出现了奇怪的东西,似乎是藻类、或者是某种庞大植物的根系、当然也可能是某种死去的动物缠绕着的触手——不过宁饶不太认为那是动物,毕竟胭脂海的海域不算大,食物链应该不能复杂到那个程度。
交错的黑色根系投下越来越多的暗影,像偶尔出现在天空中盘桓的鸦群,茂盛得让人看着有些心惊肉跳。而这根系之中,有盈盈绿色若隐若现,苔藓一般覆盖在其上。
鲜绿得仿佛要活起来。
水波静了片刻,宁饶才看清,那抹绿色不是因为水流太急才若隐若现,而是因为这巨大的根系本身就在起伏跳动。
她后知后觉地意识到,那应该是地脉。
而在这起伏的大地肌理之中,埋着一面黄铜镜。像失落在此的旧时船只里的古董,已经在这百年千年的沉没中,渐渐成为这海中水草的一部分。
水中的镜里,宁饶看见了注视着它的她自己。
这就是他们——叶樵、凤无双与林济青一直想要的东西?
近在咫尺。
宁饶腰间的黄金剑忽然震动起来。她没理。又听身后叶樵疑惑道:“就是这东西?”
慕寒宵的回答不冷不热:“就是这东西。”
“……竟是这般其貌不扬么。”
“事实上,”慕寒宵语气也有微微的诧异,“我之前见它,它还是尊酒壶。”
宁饶:“嗯?”
“此器有灵,形貌不拘。灵器附身于镜则化为镜,附身于壶则化为壶。”慕寒宵解释道,“形貌如何,取决于被它附身之物,然而这附身之物与它并无关系。”
一缕银白长发垂到宁饶腮边:“宁道君,你看,你还是来了,我们还是很有缘的。”
宁饶:“从我肩膀上下去,保持五步距离。”
月在悻悻地离开她的耳畔,退后几步。
“又是你。”慕寒宵拔剑出鞘,神色冷厉:“离师尊远些。”
“得了,你师尊又不受我蛊惑。”月在抱臂,不屑睬他,“我看还是你离我远些为妙。”
叶樵笑眯眯地看着他们,忽然问道:“这里只能观赏么?”
“想拿,也是可以的。”慕寒宵听出来了她的话外之音,慢条斯理道,“阁下莫非要复活什么人不成?”
“朋友欲求,遂寻访至此。听上去,郎君对此物颇有了解?”
“了解谈不上,不过在这里是动不了它的。”慕寒宵转头道,“师尊,回去吧。”
宁饶没听见。或者说,她没听进。
她现在满耳朵听到的都是一句似近还远的缥缈疑问:
“……你有什么求而不得的人吗?”
那个声音仿佛来自于深海。
“生人也好,死人也罢。人心可求,人命可还。”
求而不得?
她嘛,欲|望还是有的,只是有的太大、太空泛,又太不切实际了。
之前月在引|诱她拔剑之时,似乎也窥探过她的内心。当时他以为是什么男女之情。
还笑她浅薄无野心。
其实她的欲|望多到她自己都数不清了。
人活得太困难的时候,只能靠些不切实际的妄想和怀念撑过去。日子过着顺遂之时呢,又想着一些空泛又无聊的希冀。
但是真正想要复生谁的念头却不多,哪怕她已经见过许许多多的生离死别。
何况……“代价呢。”
朦胧中有人问她:“什么代价?”
“复活的代价。”宁饶终于清醒,“是林济青的那个抽动地脉的阵法?还是凤无双的聚灵之阵?”
“那些?马前卒而已,不重要。”回答她的不是熟悉纵灵之术的叶樵,也不是同为神器的月在,而是慕寒宵。
宁饶一恍惚,忽然发现自己已经不知何时走出那条海底隧道了。
身边叶樵似乎和慕寒宵又聊了聊——慕寒宵不怎么喜欢和一个不知底细的外人说话,可是叶樵的社交技巧实在很妙,既知道分寸又问得四两拨千斤,慕寒宵答了又答,话不知不觉就说多了。
而月在不知何时又缩回剑里去了。宁饶下意识想,他的行动轨迹,还蛮符合反派工具人的……
叶樵结束了话题,不欲参与,告辞后如云般离去。
宁饶还想着方才慕寒宵的回答,反问:“那,什么重要?”
“师尊问得好。”他微微弯起一个奇异的笑容,玩味道,“对,复活的代价是什么。”
“自然是一命换一命了。”
“……什么?”
“这拿出去换的一命,也不是随随便便一命就好,还必须得是血缘牵连之人,比如父母子女、兄弟姐妹。可怜这些血脉亲人,竟因这血脉,到头来,落得一人生,一人死的结局。”
“慕寒宵。”宁饶终于提出了那个疑问,然而说出口却不是疑问,而是一句淡淡的陈述,“你似乎很了解这个神器之效用。”
“自然,这正是弟子生父对亲子痛下杀手的缘故。”慕寒宵说,“他用那个邪物要救我母亲,而他最易得的与母亲血脉相连之祭品,便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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