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王老爷子

阿娅还给小木船的右舷加上了一个浮架。浮架是用一种很轻的树木制作的，有些像一条缩小的独木舟，还刻意砍削成船体形状，并且用砂石尽量打磨光滑。
  钟小军估计是为了降低航行时的阻力，没想到玛塔西拉族还注意到航行阻力的问题。木船与浮架之间用三根横木连接，所用的横木是一种很硬的桉木。据阿娅说，任凭风吹浪打，这种桉木都不会折断。
  阿娅告诉钟小军，这样形态的船叫“邦嘎”（Bangka）。当然两人都不知道它的学名叫边架艇独木舟（Outrigger  canoe）。
  分为单边架艇独木舟和双边架艇独木舟。加装了浮架的“邦嘎”克服了细长的单体船在风浪中容易横向摇摆导致倾覆，并且在航行时增加了稳定性。
  为了“远航”中的舒适性，阿娅还花大力气给木船加了一个船棚，用竹条编的船棚可以遮风挡雨。
  木船改装好之后，就静待合适的天气出航了。阿娅等的不是风平浪静的时候，而是等刮北风并且下雨的时候。因为加装了浮架之后，可以在海况更高的时候出海航行，而不会被一个小浪就掀翻。
  而海盗木船为了速度快没有加装浮架的，也没有船棚，所以遇上风浪比较大的时候是不会出海的，而钟小军他们正好趁这个机会，离开塔提巴岛和海盗盘踞的马提姆岛附近海域，因为阿卡所说的拉贾林加岛还在马提姆岛的东北方。
  不过远航既要选风雨天，但是风力还不能太强，还得是东北风才行。
  所以阿娅决定借着刚刚过去的一次热带风暴减弱的时候，正好还有雨，关键刮的是北风。阿娅认为因为热带风暴的缘故，至少一天多的时间里风向不会大变。因此等风速一降下来，而雨还没停的时候，阿娅果断下令出发了。
  虽说钟小军也认可专业的事情交给专业的人来做，但上了小木船钟小军依旧很担忧。除了担心在风雨中出发可能迷失方向，再就是担心这样一条小木船就算加上了浮架，遇上一个大浪就被拍散了。
  尤其是出发前，阿娅还安排做了其他准备，每个人身上都绑上几个竹筒充当土救生衣，而且三个人之间还用树皮藤蔓编成的绳索连在一起，用阿卡的话来说就是同生共死了。
  所以钟小军完全是战战兢兢上的船，倒是阿娅面不改色似乎心里还有几分把握。
  不过钟小军对他们玛塔西拉族利用太阳和星星导航的手段没多大信心，怀疑阿娅只是自信过头傻大胆而已。不过自己的女人有信心有胆量出行，他一个大老爷们也只能鼓起勇气一起出发了。
  因为没打算回到钟家岛，所以那台挂桨机和坛坛罐罐之类的东西又全部装到船上。阿娅还把钟家岛洞子里面的竹床拆了，改成了一个可以搁在船舱里面，供他们躺卧的窄窄竹床，这样大家就可以轮流躲进船棚躺在上面休息。
  这次小木船借着热带风暴带来的强劲北风，真的是乘风破浪航速惊人，钟小军估计航速起码跑到了15公里每小时甚至更高。所以早上起航，不到中午的时候就把塔提巴岛远远抛在后面。
  下午的时候又隔着马提姆岛十几公里远继续北行。由于天空中还下着雨，从塔提巴岛到马提姆岛这片海域一路上就没见到其他船只。
  不过傍晚的时候风势变大，这时候就不是什么乘风破浪了，简直像在浪尖上飞行，那根被当做桅杆的粗竹被棕榈叶船帆牵扯得弯了过去，让钟小军担忧船帆和桅杆会不会被风刮走。
  可阿娅刚作出把棕榈叶船帆降下来的决定，还没来得及实施，一阵狂风过后，连船帆带粗竹做的桅杆就被风卷走了，船蓬和里面的竹床也被风扯走飞上半空。
  面对着惊涛骇浪阿娅也是无计可施，三个人只能紧紧搂在一起躲在船舱中间听天由命。幸好热带风暴还是处于不断减弱的过程中，虽然中间偶尔有反复，但风势总的来说越来越小。
  不过这次热带风暴北上带来的北风，除了让他们这条小木船航速惊人外，还使得他们在第二天完美的避过了拉贾林加岛，足足被吹远了近50公里。
  幸好雨停了，而拉贾林加岛上那座小活火山冒出的热烟直冲云霄，倒不会让他们迷航，但也在第三天上午才费劲巴拉的靠上拉贾林加岛。
  三天时间待在一块巴掌大的小木船上，航海经验丰富的阿娅还好说，钟小军和阿卡都被折磨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钟小军甚至觉得自己比刚流落到钟家岛的时候还惨。
  因为在大风浪中，他和阿卡都晕船不止。不过淋了两天雨，在钟家岛时留在身上的盐末总算被冲刷得干干净净。
  到了拉贾林加岛，他们先要去打听清楚那位中国老人在什么地方，然后直接上岛登门，不可能把拉贾林加岛周边的岛屿全部找一遍。
  据说拉贾林加岛是附近居住人口最多的一个岛，差不多有两千人，而且拉贾林加岛是附近的物流和人员周转中心，海盗说不定销赃或者采购补给物资的时候就会到上岛来。

  所以钟小军担心海盗有眼线在这个这个岛上，为了保险起见，钟小军决定自己一个人上岛，小木船也没有在拉贾林加岛繁忙热闹的码头上停靠，而是选了一处无人的海岸让钟小军下船。
  钟小军没有带上AK47，但是听阿娅的建议，大摇大摆地把江碧鸦弯刃短刀挂在腰间皮绳上。这是钟小军这一年多以来第一次见到这么多人，一开始他很为自己的衣衫褴褛难为情。
  因为这段时间以来，他那件灰蓝色T恤和深蓝色平角内裤已经变得破破烂烂不成样子。不过上岛后才发现岛上很多土着人都赤裸着上身，无论男女！所以像他这样根本不算什么。
  钟小军觉得该找岛上的杂货店问，因为老人平时也需要购买日常用品嘛，应该能打探到消息。果然他在岛上最繁华的街道-一条两边全是简陋竹棚的土路上。
  问了三家杂货店之后，一个胖胖的土着女人老板娘给出了肯定的答案，是有一个老头隔段时间要来采购一些日用品，半个月前还在她的店里买过一些东西。至于那个老头是不是中国人，她就不知道了。
  问明老人居住的小岛叫伊里威拉岛，在拉贾林加岛的西边。钟小军两手空空回到了小木船，倒不是他不想买点什么东西，而是他身无分文。
  最值钱的应该就是那支AK47了，但怎么可能卖掉它？不过他有4个弹匣，早知道该带一个来卖掉，给阿娅和阿卡姐妹俩换点衣物和小东西。
  江碧鸦弯刃短刀应该也能卖出不错的价钱，但这是阿娅姐妹俩外公的遗物，也是不能卖的。
  老人生活的小岛与拉贾林加岛隔得很近，只有七八公里的样子。三人马上划船往那里去，没有了船帆，又花了两个多小时才到。
  伊里威拉岛看上去比钟家岛还要小一些，除了海岸边有些平缓，整个小岛就像海面上的一个小土包，最高点就在小岛中央，钟小军估计海拔高度也就五十米左右。
  但是老远就能看出是岛上有人居住，因为小岛东岸也就是对着拉贾林加岛这边，海边有个用木头做的小小码头栈桥，还有条只能坐下三四人的小木船系在栈桥旁边。连着栈桥的有一条小路，弯弯曲曲地延伸进平缓山坡的树林中。
  钟小军他们把木船靠在码头栈桥上岸后，也将绳子系在栈桥上面，阿卡就带着他们沿着林间小路上去。
  没走多久，就在离小岛最高点不远的地方，出现了一块平地，在一棵大树的树冠下有三间木房子，还刷了白色的漆。屋子外面也用白色的木栅栏围起来100多个平方，木栅栏的活动木门边还立着太阳能路灯。
  木栅栏围出来的院子里种满了钟小军叫不出名字的热带花卉，姹紫嫣红很是好看，给人的感觉这满院花卉再配上白色木房子白色木栅栏，简直美得如一幅画。
  钟小军也注意到院子右边的平地上还有一块开辟出来的菜园，不大也就三十平米，但种的菜一两个人绝对够吃。
  而那个老人就在菜园里伺候那些蔬菜，他应该早就看到了钟小军他们一行三人，但依旧不慌不忙地打理完后才转身看向三人。
  阿卡在最前面，她一眼就认出来这是两年前外公带自己见过的那个老人，很显然老人也认出了阿卡。阿卡看见老人眼圈就红了，可能是想到了自己的外公。
  钟小军也打量着这个老人，只是第一眼他就知道阿卡说的没错，这个老人绝对懂枪，因为他绝对是一个老军人！因为钟小军在他身上仿佛看见自己爷爷的影子。
  老人中等个子身材瘦削，70岁上下年纪，花白头发剪得很短，头发根根竖立。他上身是一件洗得发黄的白色背心，下身是蓝色短裤，老人脚下是一双本地人惯穿的灰色塑料凉鞋。
  钟小军当然认不出老人这条短裤实际上是01式体能训练短裤，按照标准穿着，01式体能训练服是斑点迷彩圆领汗衫+蓝色短裤才对，但是老人选择了混搭风，用白背心代替迷彩圆领汗衫了。
  钟小军的爷爷一年到头里面都要穿着白背心，都是部队发的，有79年参战纪念白背心，这个还是中央慰问团发的，一口气发了56万件之多。
  还有什么侦察兵集训背心、抢险救灾纪念背心，每一件印得有字的背心都是爷爷的宝贝，穿烂了也舍不得丢。
  虽然老人是刚伺候完菜园蔬菜，穿的也是背心短裤塑料凉鞋，但他站着的时候腰板挺得笔直，钟小军觉得比自己爷爷腰挺得更直，毕竟爷爷只当了十几年的兵。
  阿卡泪眼婆娑地扑进了老人怀里：“爷爷，我外公死了，被海盗杀死了。”
  老人先弯下腰抹去阿卡的泪水，用不算太流利的英语说道：“别哭，慢慢说，怎么回事？”
  说着，老人打量起钟小军和阿娅，目光在阿娅背在身后的AK47上停留了一会，虽然上岸前，阿娅用棕榈叶把AK47包裹了一番，但是老人很显然看出了棕榈叶里面是什么。

  钟小军觉得老人的目光有些冷，也只是看着阿卡的时候算是和颜悦色。他耐心的听阿卡说完，钟小军才走上前去用普通话打招呼：“您好。”
  老人只是淡漠地点点头，丝毫没有在异国他乡遇见同胞的热情。他先招呼三人随他进屋，然后拿出水果招待，又准备吃的。
  钟小军有求于人，赶紧和阿娅去做饭，老人也没有拒绝，而是站在厨房门口，让钟小军把全部经过和来意再细说一遍，看来阿卡颠三倒四词不达意的述说，老人并没有完全听明白。
  听着钟小军的述说，老人没有什么表情，最多偶尔点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对于钟小军从国内到马来西亚再流落荒岛的经历，老人没有什么表示。
  但是对于在塔提巴岛上与海盗的交手经过，老人追问了很多细节，尤其是阿娅用吹箭射中海盗后，海盗的身体反应，以及多久时候会毙命这些，以及他们那支AK47的来历。
  当钟小军表示想跟老人学习实战射击时，老人的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一会，脸上似乎露出了似笑非笑的表情，但很快又变得淡漠如初了。
  吃过一年来最正常最丰盛的一顿饭后，老人说自己姓王，但连名字都没告诉三人。但接下来的一番话，王老爷子完全是拒人千里之外。
  首先他根本不承认自己懂什么枪法，所以不可能教钟小军，但他可以借给钟小军一笔钱，让他可以找驻吉隆坡大使馆求助并向马来西亚SKS航空公司索赔，他这种情况赔偿金额可不低。
  然后钟小军就可以回国。而他也可以给阿娅阿卡姐妹俩一笔钱，让她们去拉贾林加岛上报警，并且在拉贾林加岛上生活。
  见身为自己同胞的老人如此不近人情，让钟小军非常气愤。他很有骨气地拒绝了老人的金钱援助或施舍，表示要靠自己和姐妹俩去对付海盗，然后拉着姐妹俩就走。
  阿卡很有些不情愿，因为她能感觉到老人对她的关心，所以钟小军一个人气冲冲地走在最前面。
  出了院子木栅栏的活动木门，钟小军看见不远处的一棵树上，有只小鸟在树枝上跳来跳去，还冲着他叽叽喳喳叫个不停。
  钟小军觉得这只鸟叽叽喳喳就是在嘲笑他，被老人的不近人情闹得一肚子邪火的钟小军无处发泄，所以恶从胆边生，取出别在腰间的弹弓装上石子就瞄向小鸟。
  感觉不妙的小鸟从树枝上腾空而起，可还没有飞远，在空中就被钟小军打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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