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博弈
——
北柔可汗乌腾阁的五十大寿如期而至,前来庆贺的各国使节、北柔王室都赶了来。
乌奈明珠早早就动身,好一番打扮,便入了席。
乌奈明珠坐在赵京华一旁,经过几日的相与,赵京华同乌奈明珠熟络了起来。
各国使节纷纷到场,东临国的使节赵京华一眼就认出来了,是几年前中秋盛宴上求亲的那位。
东临国的宗亲,东临国国君的亲弟弟,宁王越枕。
越枕甫一进王帐,就看见了赵京华,忆起了在大殿上对峙的场面,饶有趣味,目光凌厉的扫视。
赵京华注意到了越枕的眼神,毫无畏惧,有些懒怠的对上了越枕的目光。
越枕只身走来,到了赵京华席位前。
“本王敬大安节下一杯。”说罢,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赵京华回了他一杯。
“节下好酒量。”
“承让了,宁王殿下。”
乌奈明珠打量着宁王,“你们认识啊?”
赵京华轻笑,回答乌奈明珠:“算是吧。”
“皇嫂时常提起节下,节下若得空,可来我东临做客。”
异国郡主去做客,莫不是玩笑,但今日越枕能说此话,定是因为赵京华来了柔然。
越枕口中的皇嫂,便是前去和亲的嘉诚公主,如今的东临皇后。
“宁王同嫂夫人的交情倒是不错。”赵京华压低了声音,揶揄道。
宁王对赵京华的兴趣多了一分。
“皇后娘娘亲厚,待我们这些子侄都很好。”
许是听出了赵京华话中的意味,宁王对皇后的称呼疏远了些。
——
乌腾阁携锦夫人一道前来,可敦随后才来,没人为怪,毕竟王帐里,都知道可汗与可敦不慕,独宠锦夫人。
众人向可汗行礼。
锦夫人的目光落在了赵京华身上。
乌腾阁面露喜色,
“想不到东临节下同大安节下有些交情?”
话中带着打趣的意味。
“回可汗,有过一面之交,不过泛泛。”
乌腾阁饶有兴趣的看着赵京华,“大安使节,丞娆郡主,钦定的秦王妃。”
赵京华颔首。
“本汗早年便听闻赵氏幼女,如今一见,只觉颇为惊艳,锦儿,节下同你都是中原人,可是缘分啊。”
锦夫人一脸谄媚的点了点头。
“节下是个妙人。”
赵京华朝锦夫人颔首。
锦夫人右席的李含浈不动声色的看向赵京华。
“诸位使节,我柔然待客不周的地方请多指教,愿诸位尽兴。”
说罢,将桌上的酒一饮而尽。
“草原宜人,是好地方。”
“那大安使节不若多留几日,让明珠带使节一览柔然?”
赵京华正有此意,自己这几天一直未接近到锦夫人,锦夫人实在是过于谨慎。
“多有叨扰,感谢汗王好意,那我便接受了。”
乌腾阁大喜,又饮下一杯酒。
各国使节,柔然各部皆送上贺礼,不多时,舞娘便缓缓起舞。
锦夫人年近半百,却保养的好,除了略微的丰腴。
锦夫人妩媚的给乌腾阁斟酒,一旁的可敦似乎一点也不把这场面放在眼里。
对于锦夫人的独宠,可敦已经见惯了,可敦出自南柔然的一支强劲的部落,乌腾阁为夺位,娶了可敦为妻,为他的大业添了一支强臂。
可敦多年来只育有一位公主,便是乌奈明珠。
许是因为可汗只有一女,颇为宠爱,故而乌腾阁专宠锦夫人,也没有做出太过的事。
为何今日乌腾阁会在大寿上同锦夫人毫不遮拦的如此,便是因为可敦的母族未到来。
看来柔然可敦同柔然诸部落已经有了分歧。
——
“父汗,滇儿敬您一杯。”乌滇自告奋勇,径直走到乌腾阁跟前。
锦夫人面露喜色,乌腾阁亦是。
“滇儿真是长大了。”
“看来中原来的公主是个贤内助。”乌腾阁顺着锦夫人的话说了下去,并给了大安一个人情。
李含浈颔首。
一直沉默不语的可敦突然发话:“滇儿都娶妻了,明珠的婚事也该提上日程了。”
话落,可敦温婉的看向乌腾阁,又道:“大汗,阿诗玛部也有适龄的儿郎,同明珠相熟,汗王觉得?”
阿诗玛部,乃是可敦母族。
乌腾阁喜怒不显,思索一番。
“本汗记得,可敦不爱管这些事。”
帐内寂然,可敦面露难色,锦夫人见状,出言道:“明珠是草原上尊贵的公主,求娶的儿郎甚多,妾都喜爱明珠,想要让她有个好归宿,何况是可敦,可敦不过是想找个相熟的,好放心罢。”
乌腾阁审视着阿诗玛氏可敦。
“锦儿说的不错。”
又道:“今日使节来给本汗祝寿,此事容后再议。”
看来乌腾阁对于乌奈明珠的婚事,已有了主张。
——
“中原的风水养人,是个美人竟出的地方,如今看来,便是了。”
说这话的人,乃是越枕。
在场的中原人且是女子的,只有赵京华了。
赵京华不知越枕的用意,没有理他。
越枕见赵京华如此,也不觉尴尬。
“本王在东临,也听闻了嫣然公主美名,同丞娆郡主堪称双姝,可惜了,这两个美人,都与本王无缘。”
嫣然公主,名魏嫣,是如今的大安皇妃,淑妃。
越枕在此说这种话,怕是把他好色的名声坐实了。
“早就听闻了宁王殿下风流倜傥,看来名不虚传。”
说话的人,是李含浈。
乌滇心中一怒,若非今日有大安的使节在场,他可是不愿意带李含浈来此。
乌滇心里,是有些厌怠李含浈的。
“父汗赎罪,王妃出言无状,儿回去便多加教诲。”
李含浈看了一眼乌腾阁,揶揄道:“父汗,宁王殿下出言调戏我亲眷,还有大安淑妃娘娘,有损大安颜面,我虽已出阁,但母族却与我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望父汗见谅。”
帐里又是一片寂然。
“宁王殿下的口齿,不减当年。”沉默了良久的赵京华,幽幽开口。
不知何时,越枕从赵京华眼里捕捉到一丝杀意,但一闪而过。
“本王还当节下今日不会说话了。”
“护城公主出言相护,我感激不尽。”
“姐妹情深,真是可惜了,当年没把你求来。”
众人面面相觑,求来?是求做皇嫂,还是宁王妃?
这宁王的胆子,当真是大的很。
“好了,好了,今日本汗大寿,使节能来,便陪本汗畅饮一杯。”
——
日落山头,帐里的人都纷纷散去。
“公主,我在柔然会留三日,就拜托公主了。”
乌奈明珠自是喜不自胜,平日里王帐内没有和她适龄的亲姐妹,她是汗王独女,表亲又不同她亲近,如今赵京华能来,乌奈明珠自会奉陪到底。
乌奈明珠应下,便回去筹划接下来的旅程,赵京华和菁苁返回大帐。
“见过大安使节,我们夫人有情。”
“菁苁,将我给月夫人的见面礼拿过来。”
菁苁应下。
——
赵京华进了苏遇寒的帐里,使女都退下,在外把门。
“郡主,又见面了。”
赵京华并无惊讶,这倒让苏遇寒有些兴趣。
“我未报家门,你怎知是我?”
“这王帐里能见我的夫人,怕也没几个,月夫人,或者换一个叫法,苏姑娘,方才没去参宴,这回能叫我相见,便苏姑娘只有你了。”
苏遇寒挑眉,显然是不知道赵京华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份。
“看来你知道了,是谁告诉你的?姑母?表妹?哦,差点忘了,你是我未来的弟妹。”
赵京华对她的问题避而不答,苏遇寒心中已有了答案。
“看来是了。”
“为何来王帐?”
苏遇寒像是早都知道赵京华会问这个问题一般,“姑母让你问的?”
赵京华点头。
“嗯……遇到了真心待我的人,就来了。”
赵京华知道,那人便是乌滇,从那日入冬节,乌滇对苏遇寒的宠溺,就看出来了。
“那你今日叫我前来,有何事?”
苏遇寒缓缓起身,拿了那盏兔灯。
“夺人所爱,抱歉。”说罢,苏遇寒将兔灯递给了赵京华。
“不必了。”
苏遇寒愣了愣,挑眉轻笑。
“既然来了,我便想求苏姑娘帮我一事。”
苏遇寒点头,示意她说下去。
“我想见锦夫人。”
“嗯……好。”
“我前来柔然,见你是一事,见锦夫人亦是,但我同她未曾有交情,实在找不到办法见锦夫人,只能求助于你,多谢了,我在边城还会呆几年,若有需要,定会相助,若没有,便当我欠苏姑娘一个人情。”
“爽快。”
赵京华颔首。
“那我怎么联络你啊?”苏遇寒轻快问道。
赵京华提笔写了几字,苏遇寒点了点头。
看来她那位表弟,还挺称职。
——
翌日,赵京华被乌奈明珠引着,在草原玩了个痛快。
午时,乌奈明珠有午睡的习惯。
赵京华一人来到一道河边
“锦夫人,出身不详,但并不高,但她是官宦人家之女,早年家中在战乱中落魄,她流落至祸中,得可汗相中,便来了王帐,育有一子,同可敦不对付。”
李含浈点了点头,“是这样,据悉,这位锦夫人是在忻城落魄的。”
“忻城,忻城之战……大安同南柔余部,在这些年最惨烈的一场征战,那时南柔同北柔已然分裂,争纷不断,北柔怎会在忻城……”
“这便是不明之处,我的人只能查到这里,锦夫人谨慎,我同她也没有太多的交情若非殿下相助,我怕是也查不到这么多。”
“多谢殿下。”
“郑月会带你去见她,你万事小心,锦夫人虽是中原人,但未能见得会同你亲切。”
赵京华点头,而后道:“郑月的身份想来殿下也知道了。”
“是,自我入王帐来,郑月未曾给我下过绊子,许是同是中原人的缘故,才知她是苏将军的遗孤。”
苏氏一门,满门忠烈,留下的不过是几位姑娘,和无能的几支男丁。
苏老将军是灵妃生父,寿终正寝,苏将军是灵妃长兄,为国捐躯。
李含浈又道:“我已与她达成共识,我二人身份敏感,只能私下,她同锦夫人相熟,而且得宠,我是大安公主,太多人盯着了,她做起事来会比我方便多,我只能做好后备的事。”
赵京华点了点头,“大安有公主和苏姑娘,何其有幸,望公主和苏姑娘小心行事。”
李含浈颔首称会。
“秦王殿下同我说了,日后便于郡主交接。”
“放心好了,柔然和边城我都已经部署下去了。”
“希望我可以吃到郡主和九弟的喜酒。”
赵京华耳根微红,“好。”
赵京华知道,李含浈指的是想要离开柔然,李景瑜也有提过要收了柔然这块肥肉。
北柔然的势力同当时的南柔,已经无法比了,南柔覆灭,好多部落归属北柔,但也有自立为王的,不过是些势力单薄的,如今有的已被灭族,有的未知。
端了柔然,还需长谋,如今单凭两位女眷,且都是中原人,行事极为不便,想来李景瑜接下来还有部署。
这就是往后再议的了,如今棘手的,是这位锦夫人。
——
锦夫人身着华服,见苏遇寒带着赵京华前来,露出一丝淡笑。
“月儿来了。”
苏遇寒朝锦夫人行了一个中原的礼。
“夫人赎罪,中原来的使节想要见夫人,月儿同中原郡主十分投的来,便自作主张带她来见夫人了。”
锦夫人揶揄道:“嗯……那我看看节下有什么让月儿投的来的。”
“想来夫人想要单独见节下,月儿便告退了。”
锦夫人微楞,应下了。
——
“节下今日前来,并不是想同我唠嗑的吧。”
“是。”
锦夫人挑眉,“说罢。”
“夫人来自中原,这么多年背井离乡,想来很是不易。”
锦夫人自是如此,她早都想回中原了,但她有仇恨,不能回去,也无法脱身,但此刻她并未将此感情流露。
赵京华淡笑,“我知夫人思乡心切,便给夫人带了份礼。”
“哦?”
“夫人可知忻城?”
锦夫人心头一颤,自觉来者不善,心中防备更佳。
“自是知道,南柔和大安在忻城可是打过一战,那一战,两方都损失巨大。”
“可不是,忻城王,在这场战役中,便壮烈牺牲了。”
赵京华故意加重了“忻城王”三字,锦夫人多年蛰伏,向来喜怒不形于色,防备才尚未崩塌。
只不过,锦夫人内心是有波澜的,“是啊……”
“夫人不必如此,我若离乡多年,我亦会如此。”
“说罢,想要什么。”
“告诉我,你是谁。”
锦夫人猛的心颤,多年的修养告诉她此刻不能崩塌。
锦夫人强装,道:“我是北柔的锦夫人,这你应该知道的。”
“我是说,你在中原,是谁?”
话落,赵京华对上锦夫人那双快要慌乱的眼神,浅笑。
“不过一介破落门户的女儿罢了。”
赵京华并未放弃这场博弈,步步紧逼。
“破落吗?便是一方封疆大吏的夫人做姐姐,夫人也瞧不上?”
锦夫人攥紧衣角。
“夫人,我若是心中无定数,又怎会贸然前来?”
赵京华心中不过也只是猜测,但看锦夫人这般表现,怕是要应了。
“是,是你想的那样,可那又如何,我同可汗两情相悦,你有没有证据指责我。”
“曹氏?”
锦夫人平复心情,揶揄道:“料事如神,郡主。”
“边城上一任刺史嫡次女,名满边城,可谓一家有女百家求,与忻城王两情相悦,奈何门第落魄,出身不够,只能被藏着,忻城王征战忻城,你二人又复相见,珠胎暗结,诞下一女,后忻城战事吃紧,忻城王牺牲,你便顺理成章的也离世,后来的事,不必我说了吧?”
锦夫人此刻,已然崩塌,想起忻城,她内心难平。
“不是这样的,忻城王……”
锦夫人谨慎,并未说下去。
赵京华却是记下了,她未曾经历忻城之战,不知当年发生了何事,但看锦夫人这般表现,怕是不止表象。
“忻城,怎么了?”
锦夫人自知失言,便没有回答。
赵京华也知道,锦夫人不会轻易告诉她,便没有追问,有了定数便好,慢慢来才可。
“夫人觉得,我说的可对?”
锦夫人没有回答,但她的表现却是应了。
“所以,你究竟有什么目的?”
“目的?谈不上,我只想要夫人在柔然立足脚跟,我便会给夫人送上大礼。”
立足脚跟?锦夫人能做到这个地步,也不是傻子,自是知道此番用意。
她本想安度余生,若有机会,再回中原,但如今,她却想赌上一回。
“夫人不用着急回答我。”
赵京华正欲离去,锦夫人叫住了她。
“好,可你也要答应我,送上大礼。”
大礼,即是离开柔然。
“我没有理由害夫人,不过夫人若是不信,可自行求证,至于如何,你的那位月儿,倒是生的不错。”
言中之意,锦夫人已然明了。
赵京华离开后,锦夫人久不能平。
中原郡主,的确是有意思,竟叫她跃跃欲试。
——
自此,赵京华的柔然之旅结束,但也无疑是将她卷入了一场博弈的漩涡中。
或是棋子,周而复始的落在棋盘,黑白不知;又或是弈手,执掌全盘,却需落子无悔,不可一步错,酿成步步错。
(https://www.uuubqg.cc/55201_55201406/37976779.html)
1秒记住笔趣阁:www.uuubqg.cc。手机版阅读网址:m.uuubq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