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将归
——
帝都,长春宫里,孙皇后扶额对坐。
孙皇后体弱,前几年太医院都是一致认为治不活了,若是熬不过冬日,怕是就不行了。
哪知孙皇后竟是奇迹般的熬了下来。
如今经过几番调养,孙皇后也是慢慢康健。
然而这长春宫却是愈发冷落,除去皇帝偶尔会来几次,一年也不过是大节日才来,平日里,能来长春宫的,怕是也只有孙皇后的侄女,孙荣音了。
“娘娘,该喝药了。”
孙皇后接过使女手中的药,皱着眉饮下。
“娘娘,表姑娘方才来了,在侧殿等着娘娘呢。”
“嗯,这孩子,倒是来的勤。”
孙皇后将汤匙搁下,忽是想到了什么:“听闻东临要和柔然联姻了?”
柔然大汗大寿过后,两国也不知如何谈妥了,竟想到了和亲联姻。
说是联姻,这背后在密谋什么,却是不知了,东临国近几年愈发张狂。却是不容小觑的。
“是,娘娘。”
孙皇后眼中闪出了一丝难以捕捉的厉色,揶揄道:“这会又是哪边赔个公主?”
“是柔然大汗唯一的女儿,明珠公主。”
“倒是可惜了,看来越琐挺受东临国君宠爱啊,竟没让她去和亲,不过这东临国君,真是越发嚣张,我大安的公主是不能让他饱腹了吗。”
“娘娘,不是东临国君,是宁王殿下求娶明珠公主。”
孙皇后轻笑,“这越枕,又缺美人了?”
使女并未说话,心中确实紧张不已,孙皇后在外人面前温柔小意,可私底下却不是的。
孙皇后心气高,早些年圣上的作为,让她很不满,后宫中多少变数,虽说没有孙皇后主使,但哪一个,没有她的手笔。
近些年,孙皇后愈发胆大,竟同东临来往,这让这些鲜少知道内幕使女们很是担忧,若是败露,她们可是首当其冲要被献上的。
“魏嫣不够,又要丞娆,若不是丞娆得了圣旨赐婚,怕是已经落入越枕手里了。”
小使女颤颤巍巍,这孙皇后,病好了就如此胆大,她们每一天都为其提心吊胆,偏生孙皇后心思缜密,手段凌厉,想背主都难。
“去会会魏嫣吧。”
“娘娘,那表姑娘?”
孙皇后瞪了那使女一眼。
“那就先去侧殿。”
——
孙荣音端正的坐在长春宫侧殿,见孙皇后前来,缓缓行礼。
孙皇后一改厉色,将柔弱写在了脸上。
“姑母,近来可好?”
孙皇后颤颤巍巍的坐到了孙荣音身旁。
“音儿啊,我……咳咳咳,好多了,倒是你,总让我担心,没来看姑母,可是遇到什么事了……咳咳咳”
孙荣音摇了摇头,称道:“不过是阿娘这些时日又在给我议亲。”
听到“议亲”二字,孙皇后眼中闪出一丝严色,即逝,才轻轻的拍了拍孙荣音的手背。
“你也大了,你阿娘也是操心你,莫要太过计较,若是合适了就嫁了吧,你看你哥哥……咳咳咳,同你那嫂嫂多好的,你阿娘也因此收敛了不少。”
孙荣音皮肉不笑,道:“是,阿娘就是好了许多,本是要定下姚家公子,可姚家前些时日触了太子的霉头,就不了了之了。”
太子曾想要纳姚家长女姚熙为侧妃,姚熙过了双十年华,还为许人家,太子出言猖狂,说人老姑娘没人要,让姚家十分震怒,拒不嫁女。
孙夫人虽是改了她那烂脾气,可这势利,还刻在骨子里。
“罢了,你听你阿娘的准没错,她又怎会害你?”
话落。孙皇后一阵咳嗽,孙荣音轻抚着孙皇后的背
“姑母,姑母去歇着吧,音儿就不叨扰了。”
送走了孙荣音,孙皇后才一改方才的柔弱。
“随本宫去淑妃宫里。”
——
魏嫣自得了个女儿后,便乖顺了许多,在大殿上说出倾慕圣上的那番大胆,也收敛了很多。
如今在宫里插花,温华公主便在一旁瞧着。
见皇后来了,魏嫣将温华公主往后拉了拉。
“带温华下去。”
孙皇后揶揄,“怎的怕本宫吃了温华不成?”
魏嫣恭敬一礼。
“哪里的话,娘娘请上座吧。”
孙皇后依了他的话。
“越枕要娶妻了。”
魏嫣心中一紧,攥紧了帕子。
皇后揶揄,不愧是在宫里见识短浅的新人,这么些年了,还是这么蠢笨,将什么都写在了脸上。
“是柔然的明珠公主。”
“那便恭喜宁王殿下了。”魏嫣强装镇定?
“别装了,魏嫣,别以为本宫不知道你和越枕的那点事,温华是谁的孩子,当本宫不知道?”
魏嫣心下一紧,有些颤抖。
她自知理亏,几年前的宫宴上,她初封妃,不受宠,在宫宴使了些小手段,却没想到,把身为东临使节的越枕引来了。
这事又被皇后发觉,她没想到皇后会帮她圆了谎,还觉得皇后人好,待到后来,发觉皇后并不如表面那般,才知道是皇后是拿了她的把柄。
就算如此,她也不敢惹怒皇后,若是将此事捅到明面,吃亏的是她。
“娘娘……”
“你还有用处,本宫不会把你怎的了。”
“娘娘,是要让臣妾做什么?臣妾一定做,一定……”
“乖乖做好你的淑妃就行。”
留下此话,孙皇后拂袖离去,魏嫣一人在宫里颤抖。
“阿娘,阿娘!”温华公主喊着魏嫣,边卖力的试图将她扶起来。
魏嫣见了女儿,搂着温华公主轻拍。
——
即将和亲的乌奈明珠,耐不住寂寞,偷偷跑了出来,竟是混到了边城。
“闲云阁。”
乌奈明珠一脸兴奋的进了闲云阁。
闲云阁在边城开了分号,有酒楼、胭脂铺子等产业。
乔邯在账房点账,见乌奈明珠进来,便叫人招呼。
乌奈明珠一眼就瞧见了乔邯,心中感叹,中原人生的可真好看。
“公子,可否共同进膳啊?”
乌奈明珠想到了在草原上时,几位表姐见了风度翩翩的公子,就是这样的。
乔邯有些不明所以。
乔准禾在远远看着,心下好笑,自己哥哥的桃花运是要来了吗?
娘亲天天给自己议亲,她还自觉不公平,为何就不管作为兄长的乔邯。
“兄长。”
被乔准禾调侃了一番的乔邯,更不明所以了。
见乔邯不给反应,乔准禾心里叹息一声。
“贵客,来来来,莫要理他,给我来。”
乔准禾拉着乌奈明珠来到了一间厢房,摆了满满一桌佳肴。
“尝尝吧!”
乌奈明珠愣了愣,随后拿起筷子。
“你看着不像中原人啊。”
“我,我我是在边城同阿娘爹爹做生意的小贩,小贩……”乌奈明珠随口编了个理由
乔准禾点了点头。
乌奈明珠大口的吃着。
“我听邯公子说你在这里,便来了。”
赵京华兴冲冲的推门而入,随后看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乌奈明珠也看到了她。
“明珠?”
闲云阁耳目众多,不好暴露乌奈明珠柔然公主的身份,便只好称她的名讳。
乔准禾愣了愣,道:“你们认识啊?”
“是是是,我同郡主是认识的。”
“娆娆怎会认识外外邦人啊。”
“明珠,这是我的好友,乔准禾,准禾。至于她,还是这让她自己说吧。”
“既然是娆娆的朋友,啊那没事了,我其实是从柔然跑出来的。”
“你快些吃吧,小心隔墙有耳,待会同我们去府上说。”
乌奈明珠速战速决,将佳肴统统清空。
三人来到刺史府上。
“不瞒你说,我是柔然公主,但我父汗让我去和亲,我实在是不想,整日里都快郁闷死了,所以我才跑了出来。”
乔准禾一顿,还好方才将她拉走了,不然阿兄若是开罪了公主,就不好。
“公主,方才失礼了。”
乌奈明珠挥了挥手,“无妨无妨。”
“东临同柔然联姻的消息我也听闻了,明珠,此番你要嫁的,是东临国君的胞弟,宁王越枕。”
“我知道,大宴上,我看他对你那个样子,他好凶啊,我真的有些怕他了。”
赵京华知道越枕此人深不可测,手段阴险狡诈,但她也无法左右东临和柔然的国君。
“你们大安也嫁去了一位公主,不知道他如今怎么样?”
赵京华与嘉诚公主很少有书信往来,也只是略知一二。
“嘉诚公主啊,她是东临如今的皇后,我同她不熟络,只是她未出阁前有几分交情。”
“那你能不能给我讲讲东临啊,我从小就不爱读书。”
世家贵女开蒙后,会阅世家族谱,以便日后出阁后走动,皇家贵女也会阅了解别国皇室,以应对国宴。
“我也只是略知一二,不好在你面前献丑,也不好妄议他国皇室。”
乌奈明珠拉着赵京华的胳膊哀求。
“你就说一下都有谁,不用说别的。”
乔准禾在一旁陪笑。
赵京华耐不过乌奈明珠,只好缓缓开口:“先说东临皇室,先皇子嗣不繁,只有两子一女,长子登极,如今刚过了而立之年,皇后是大安和亲公主,宗室女,生父为大安宗室亲王,安王,东临后宫中后妃很少,有传闻说东临国君对大安公主情深根种,但更多的是东临国君不好女色,东临国君唯一的亲弟弟,就是宁王越枕,正值双十,再者就是胞妹越琐,会宁长公主,适才及笄,并未婚配。”
乌奈明珠听的一头雾水,“那,那也没多复杂,就三个人啊。”
“东临宗亲数多,我也不是每一个都知道,但有一位凤阳大长公主,不得不提,是先帝的胞姐,曾经先帝年幼时,垂帘听政,摄政数十年,而后还政于先帝,凤阳大长公主治理有方,是一位值得尊敬的公主。”
乌奈明珠听的眼里放光。
“原来公主也可以当政啊。”,随后又遗憾的摇了摇头:“可惜柔然就没这么宽厚了,若是君主年幼,就会有宗亲上位。”
“若是摄政之人仁德,那便也罢了,如若不然,就是祸害百姓了。”
乌奈明珠虽不懂政,但也是知道民生为贵。
“可惜我幼时不爱读书,又是父汗唯一的女儿,面对和亲,我额吉和阿诗玛部也没有办法。”
赵京华轻柔的抚摸乌奈明珠的发梢。
——
“翻了年,过不了多久,就该回京了。”
裕国公拿着帝都来的诏令,凝重的看着傅皓之。
“是啊,将军回了都城,这边城,又要冷清了。”
裕国公在边城,他的一大家子就在,没到过节,就十分热闹。
“娆娆即将及笄,太后的意思是赶在年关前让娆娆回去,行及笄礼,而后请期完婚。”
“提前恭喜公爷觅得佳婿,傅某怕是吃不上郡主的喜酒了,待到郡主成婚,某定送上大礼。”
裕国公笑了笑,拍了拍傅皓之的肩。
“皓之啊,你也老大不小喽,我瞧着那乔家娘子就不错。”
乔准禾,傅皓之见过她很多面,前些时日其母曹氏为她议亲,好几次给他递帖子。
“公爷,傅某,傅某尚未有功名,不宜娶妻。”
“你这孩子,功名何时能够,有个知冷暖的人在身边才好,不论其他,就凭你这些年驻守边关,就算是为民做了一件好事,功名是打出来的,是流血流出来的,若为了功名,而流血千里,那不是不值当吗。”
傅皓之惭愧点头,“多谢公爷。”
——
寿康宫
太后悠闲的坐在榻上逗猫,旁的使女修葺着枝叶。
“阿萝,莫要修了,便让它自己长着,自己造化。”
阿萝停下手中的动作。
“许久未见灵儿和娆娆,灵儿倒还好,娆娆那皮猴子,怕是把哀家都忘了,整日里也不见书信。”
阿萝陪笑道:“娘娘可别说了,郡主先前给你送了边城那么多好东西,您还说郡主把您忘了。”
“她呀,怕是一刻不停的给阿瑜写信。”
“殿下和郡主琴瑟和鸣,太后娘娘岂不乐得?”
太后放生大笑,“你这个小皮猴,哀家早都看出来了她二人,整天眉来眼去,偏生两个都是个不开窍的,这会是阿瑜请的旨,看来娆娆,还是个不开窍的。”
太后拍着阿萝笑,阿萝便也陪着太后一起笑。
“哎呀,这皮猴子,翻了年就要及笄了,罢了,阿萝,去勤政殿,哀家便给娆娆求个恩典。”
“是要加封公主的恩典?”
“诶,不是,从前想着给她加封公主,是为了让她身份更好,若是嫁的了普通的官宦人家,也能压得住,若是被君姑君舅欺负了,有了公主府,还能住回去,如今不同了啊,娆娆有阿瑜护着,又是王妃,一个公主之位,算不得什么。”
“还是太后考虑的亲切。”
随后太后又是一阵“皮猴子”的叫,引得两人发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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