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第106章
半小时后,陈晚月把车停在路边,然后顺着路边的草丛下去疯狂地往河边跑,刚才沿着公路,她看到很多人在河道那边打捞和巡查,应该是公社和工厂里的人。
她大致按河水的缓急程度估算了下,前面没有发现贺云洲,那就有可能被河水冲到这附近来了,她一定要找到他!
一定要找到他!
这个念头在胸腔内反复激荡嘶喊,冲破喉咙溢到嘴边却是细如蚊讷的声音:“贺云洲!”她的喉咙已经嘶哑得不像话,连正常的声音都发不出来了。
“贺云洲——”她高一脚低一脚地踩着草丛里的烂泥,从上至下搜索,带着哭腔的声音与流水一起呜咽,眼泪扑簌簌地掉入草丛。陈晚月从来没想到自己这么能哭,泪腺如打开了开关的水龙头一般,流个不停。
她就这样一边哭一边喊,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太阳渐渐西斜,而她的手和脚被锋利的芒草割出了一道道血痕,她仿若未觉,依然顺着河道往下搜索。这里水草蕤葳,绵延至河道中央,她寄希望于他能抓住岸边的水草靠岸。
“贺云洲——”她极目四望,眼泪如断了线的珍珠般往下掉。河水不知人间疾苦,依然欢快流淌,她独立这荒草间,看着凝重的河水,只觉悲伤的情绪越来越浓厚,失望就像一碗黏稠的冷汤将她心里的生意糊得干干净净。
她抬起沉重的脚就要往河里迈入……
“小……月,小月……”低低的呼唤从前面的水草间传来,声音暗哑如拉丝一般刺耳,她却仿如听到天籁之音,将抬起的脚迅速地拐了个弯,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狂奔而去。
脚下越发泥泞,已是沼泽地,她边跑边摔,连滚带爬地向着那个方向奔去。
呼唤声越来越靠近,越清晰:“小月,别……别过来,这里会陷下去。”
她看到了,那人困在前面的一堆水草当中,身子浸在水中,只露出个头,头发都黏在一起,湿答答地滴着水,还有草叶粘在上面,脸色苍白,尤其是一张薄唇此刻血色全无,却在视线与她相撞时,挤出了一抹笑容。
她刚停的泪如决堤的洪水,倾泻而出,她边哭边说:“你……是不是哪里动不了了?”如果他身体没问题,既然已经靠了岸,不会一直困在这里。
“你……你别哭,我没事。”那人急了,“就是右手有一点问题,用不了力,你去喊人,我在这边等你。”他不敢说右手已经骨折,而他在湍急的水流中靠着左臂从汹涌的河水中央划到这里,抓住了水草才靠到了岸边,可这里是一片沼泽地,他此刻已经周身乏力,靠着一只左臂的力量根本就上不了岸,只能靠着水草歇息等待救援。
只是他没想到救援来得这么快,小姑娘悲伤的啜泣和呼喊顺着风声传入他耳中,他本已昏昏沉沉的头立刻变得清醒,精疲力尽的身体里又涌起了力量。
他的小姑娘来找他了!
他试着回应,本意是告诉小姑娘他在这里,别担心,但是不要过来,这里不安全。可小姑娘在泥水里打着滚朝着这个方向来了。
他看到了,是他的小姑娘!是他掉落悬崖的一瞬,心头唯一牵挂的小姑娘!在那一刻,他曾以为再也见不到她了,可现在他不仅活着,而且他的小姑娘是第一个找到他的人,只是小姑娘现在有些狼狈,脸上黑一道白一道,像只小花猫似的,两只漂亮的大眼睛哭得肿成了大核桃,全身上下也脏兮兮的,与今天早上穿着精美嫁衣走向他的小姑娘天壤之别。
可还是那么的好看啊,他的姑娘。他心疼地想,好想将她抱在怀里好好安慰她,告诉她不要哭。
“你再坚持一下,就靠在这里。”陈晚月眨了眨眼睛,把眼睫上的泪珠抖落,手和身上都是污泥,她连抹眼泪都做不成了。
“好。”贺云洲透过摇摆的水草温柔地凝视着她,然后他看见她转过身没入了一大片的水草之中,须臾,他听到了扑通一声,像是什么掉落到了水里。
他的心一瞬又提了上来,是不是小姑娘不小心掉到了水里?小姑娘以前一直住在观杨,那里没有河、没有溪,她肯定不会水……
他焦急地呼唤:“小月,小月,你怎么啦?”左手放开紧攥的水草就要往外浮去,正此时不远处的水面上露出一个乌黑的脑袋,那人抹了一把脸,吐了嘴里的水往他的方向游过来,一边游一边命令他:“抓好水草。”
他的心又落回了原地,左手又默默攥紧了水草,防止自己掉落下去。
而前方,他的小姑娘正向他靠近,小姑娘看来不仅会游泳,而且游得很不赖,动作有力而优美,像是受过训练似的,比他这种自学的泳姿好看多了……
思虑未定,小姑娘已经倏然到了他身边,扶住他的左臂,仰着头说:“走,我们一起游到下面去,那里是石滩。”她刚才看见了,过了这片水草沼泽地就是一片石滩,她可以扶着贺云洲的胳膊顺水往下用一只手慢慢游到那里。
“好。”贺云洲深深地看她一眼,也没有逞强,而是借着小姑娘的力慢慢出了水草区,顺着河流往下,小姑娘一只手一直紧紧地搂着他的左臂,另一只手在水面划着引导着方向,终于两人到了浅水区,脚一着地,就换成了贺云洲扶着陈晚月的胳膊往前走,两人互相依偎着走到了石滩上。
一出水,贺云洲看了一眼小姑娘,目光像是被烫着一般迅速地扭过头去,不敢再看,而脸上像着了火一样的烧了起来。
陈晚月瞧见他不自在的神色,愣了愣,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蹭的得红了脸。她身上粉底的花衬衫紧紧地贴在身上,她初初发育的身体轮廓一览无遗,幸亏她花衬衫里面还穿了件小背心,不然可丢脸死了。
她倏地放开贺云洲的手臂,转过身去,结结巴巴地说:“我……我们晒晒……再上去……”
此时太阳还斜挂在天上,在水面上漾起粼粼波光,但温度已经降下来了,河面起了风,吹在湿透的身上,凉意刺骨,等到衣服干得差不多,两个人估计也都感冒了,何况贺云洲现在右手骨折还等着救治,她一说出口就知道自己这个主意真的蠢透了。
她双手环住胸部,正要说走吧,一件蓝色衬衫披到了她的身上,身后少年的声音响起:“大家都在等我们,我们早点回去给他们报个平安。”
陈晚月眼角往后瞟了一眼,少年站在她的侧后方,身上穿着一件白背心,并非是她想象的□□着上身。
她悄悄松了口气,将蓝色衬衫套好,贺云洲的衣服穿在她身上,宽大的像裙子一般,不过刚好把她尴尬的线条掩盖其中。
两人往公路的方向走去,陈晚月偷偷观察着少年,少年的右臂已经无法抬起,看来是骨折了,也不知道他是怎么靠着一只手臂从湍急的河水游到这里的,背上和手臂上都是血痕,但万幸的是,伤口都不深,此刻也不再流血了,而他的腿走起路来也还算正常,卡其色的裤子上沾有血迹,但也不多,应该腿没多大问题。
她又看了看他的头,头发湿漉漉地贴在头上,脸上有几道浅浅的刮痕,并无大碍。
她在心里长长地呼了口气,看来在水面上洇开的血迹并不是来自贺云洲。他没事!
“我没事!”少年侧头看了她一她,“掉下去的时候,他把我抓得很紧,不过他……他先落得水,应该是砸到哪里了,不然还不好挣脱出来……”他小声地说着当时的情况,他知道她对那人厌恶至极,痛恨至极,可是他还是担心她会伤心……
陈晚月忽然停住脚步,转过身望着那片无垠碧波吸了一口气说:“哥,你知道吗?虽然我身体里一半流着那人的血,可我听到那人砸到哪里,我一点都不难过,觉得他是罪有应得,甚至庆幸砸到的是他,我还希望他就这样消失在这个世界,不要再来害我们一家,”她嘴角漾起一抹自嘲的笑,“或许我天生是个冷血的人吧,可这些是我的真心话……”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拥进一个温暖的怀抱,隔着薄薄的一层背心,她清晰地感受到了少年身体的炙热和他的心跳,少年的声音和他的心跳一样,低沉而有力:“你不是!”
陈晚月将头靠在他的胸膛,双手环住他精瘦的腰,缓缓闭上眼睛呼吸着他身上清新的气息。
她早就想这么做了。
在生死边缘走了一遭,没有什么比触摸到他的身体,直观感受到他身体里蕴含的生命力更真实的了,而这种失而复得的狂喜只有通过拥抱才能完全释放出来,她相信他也一样。
“哥,谢谢你。”她喃喃地说,既有对他的救命之恩的感谢,也有对他信任的感激。
“小月,我……”少年幸福得发晕,讷讷低语,想把自己的心思告诉她,可这是小姑娘第一次主动抱他,把他当作哥哥一样地拥抱,他默默地咽下了余下的话。
时日还长,他的小姑娘还没长大,而他还好好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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