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第109章
屋里贺老太太靠坐在床上泪流满面，咬着唇不让自己哭出声来，抓着七奶奶的手不让她去开门。刚才在屋里听到小黎叫奶奶的声音，她从床上蹦了起来，可才趿上布鞋又颓然坐了下来，却又立刻爬起来去闩上了门。
果然含玉一进屋就到了她门口。
七奶奶叹了口气。
门外温含玉急得哭出来了：“妈，您开门呀，您让我看看您，让小黎看看您，他吵着要奶奶呢。”
贺老太太捂着脸泣不成声。那孩子还没到满月就在她身边，她跟他相处的时间比谁都多，在她心里真是跟自己的亲孙子一模一样的，小家伙也粘她，晚上经常要跟她睡，除了她谁都不要，可是今天要不是她一个疏忽，这孩子怎么会被人偷了去？今天她已经抱着一个想法，这孩子如果找不回来了，她也不活了。现在虽然回来了，那一定也是吃足了苦头，她哪里有脸去见那可爱的孩子，是她把他给弄丢的呀。
“妈！”温含玉跪在门口，小声啜泣着，“妈，是我对不起您，我把孩子扔给您，让您受苦受累，还让您担惊受怕，您要怪就怪我吧，可您别憋在屋里头啊，憋出病来可怎么办啊？”
贺老太太更难过了，这孩子一句怪她都没有，反倒是把责任都揽到她自个人身上去了，这她更没脸见孩子了。
七奶奶走到门边透过门缝往外一看，回头对贺老太太低声说：“嫂子，孩子跪在地上哭呢，你还是开了门吧，有话你娘俩当面说说，含玉可没怪你的意思。”
贺老太太心疼了，门口的石头地板硌得欢，这丫头穿得薄薄的裤子跪着不得疼死？正要让七奶奶开门劝她回屋，外面温含玉又哭着说：“妈，你是不是以后都不打算认我这个女儿了，我知道我只会给您和小洲添麻烦……”
“这丫头。”贺老太太叹了一口气，终究还是自己爬了起来，开了门，门口温含玉见到她爬了起来，哭着上前一把抱住她：“妈！我对不起您。”
七奶奶轻轻掩上门，把房间留给了母女俩。
“你这孩子又胡说些什么。”贺老太太轻轻拍着她的背，流着泪说，“是我对不起你才是……”
这时候门外传来小徐黎奶声奶气的叫声：“奶奶，小黎要奶奶。”
听到叫声，贺老太太如触电了一般放开温含玉，下意识地往门口伸了伸手。
门被轻轻推开，陈晚月抱着小黎出现在门口，贺老太太一看到小黎，颤巍巍地伸出手要去抱，小黎立刻从陈晚月怀里往她扑去，嘴里喊着：“奶奶，奶奶。”
老太太迟疑了一下缩回了手，转过身去，低声说：“奶奶不好，奶奶没看好小黎，奶奶没脸见小黎。”
“妈，如果这么说，我更没脸见您。”温含玉扑通一声又跪了下来，仰着头说，“妈，我要向您坦白一件事，今天早上小洲为了救小月掉下悬崖去了……”
老太太身子晃了一下，陈晚月眼疾手快，抱着弟弟一把把她扶住，慌忙说：“云洲哥没事，没事，奶奶你别急，我妈话还没说完呢，哎呀妈，你真是的，你这样说话会吓到奶奶的。”
老太太站直了身子，小黎已经趁机扑到她怀里，一双小胖手挂在她脖子上怎么都不拿下来了，嘴里巴巴地说：“小黎想奶奶。”老太太叹了口气，将他紧紧搂住，这孩子这么撒娇，她哪里抵挡得住。
“怪我，怪我，妈，小洲没事。”温含玉立刻爬起来扶住贺老太太，把她扶到床边坐下来，把事情简单说了一下，最后说，“妈，你看，小洲为了救小月都掉下悬崖，这么说来我是不是更没脸见你。”
老太太白着一张脸听完她说的话，一声不吭，过了好一会儿才说：“这一码归一码。”大孙子差点没了命她心疼又后怕，可如果当时她在场，她也不会阻挡小洲这么做，一个男孩如果连自己心上的女孩遇到危险的时候都不保护，那算什么男人，还有什么脸说喜欢，以后怎么有资格当她的丈夫！
陈晚月在她面前蹲下来，仰着头巴巴地看着她：“奶奶，云洲哥救的是我，我是不是也要像你一样对哥一辈子都心怀内疚……”
“你这傻丫头说什么哦，”贺老太太腾出一只手疼爱地摸了摸她的脸，“这又不是你的错……”
“奶奶你说得对！”陈晚月抓住她的手紧紧握着，“这不是我的错，所以我感激云洲哥，但不会觉得内疚，而我相信哥也不会想要我内疚，那个时候如果我跟哥换个位置，我也会去救他，我也不愿意哥因为我的选择而内疚，”她双眼紧紧看着老太太坚定地说，“奶奶，今天发生的事更不是你的错，换做是妈妈，换做是我，都是一样的结果，甚至更坏，因为妈妈和我可能惊慌失措，连电话都不懂得打，可能就延误了救小黎的时机。”
温含玉立刻说：“对对对，妈，你看我最不经事，一定六神无主，肯定更糟糕。”
贺老太太虽然知道她们母女俩这些都是安慰她的话，但心里确实也好受了些。
“这是个意外，奶奶，你没错，我也没错，我们不该为意外而惩罚自己。如果说是谁的错，那只能是那些坏人的错，他们处心积虑要报复我们家，已经盯了我们家很久了，”顿了顿说，“奶奶，说到底，这个源头还是在我身上，是我让妈妈离开了那个坏蛋，他恨我，所以接二连三地来找事……”
温含玉难过极了，截断女儿的话：“小月，这么说还是妈妈的错，都是我当年眼瞎了跟了那个王八蛋……”眼泪又扑簌簌地往下掉。
“别哭呀，你这孩子，”贺老太太抬手给温含玉抹去眼泪，“好了，好了，我知道了，这事不是我的错，我不会再躲着了……”
“妈。”温含玉激动地把她和小黎一把抱住，“妈，你好爱你呀。”
陈晚月啧了一声，她妈把她的这一招用到了她奶奶身上，不过看来超级有效，看奶奶都破涕为笑了。
母女俩抱着哭了一阵，贺老太太擦了擦眼泪说：“含玉，妈有个事还是要跟你说……”她在小黎脸上亲了亲说，“不是妈不帮你带小黎，可是妈还是会怕……”
“妈，我理解。”温含玉说，贺老太太心理有阴影的事只能一步一步来，再说带小黎有多辛苦她比谁都清楚，她早就想去找个人带小黎了，可每回她一提老太太就把她驳回：“别人带小黎我可不放心，我身体还好，又有你七婶帮着，看个小黎没问题。”所以这个事就一直搁置了下来，这一回她下定决心要找个人了，不能让她妈再这么辛苦了。
伸手要把小黎抱过来，可小黎扭过头去，把自己埋在贺老太太怀里，嘴里嘟嘟囔囔：“不要，小黎要奶奶。”
温含玉无奈地看着他说：“这小坏蛋！”
小黎听懂了，抬起头来嘴巴一扁，豆大的泪珠子立刻就挂在了眼睫毛上，一张小脸委屈巴巴地看着奶奶。贺老太太心疼得不行了，立刻哄他说：“我家小宝贝是乖乖蛋，妈妈跟你开玩笑呢。”
小黎立刻靠到贺老太太怀里：“小黎乖乖，奶奶乖乖。”
陈晚月看着这祖孙情深的画面，突然笑着说：“奶奶，我还想着以后你也帮我带宝宝呢，看来是轮不到我啦。”
贺老太太猛地抬头看她：“小月，你……你说什么？”如果事情顺利的话，小月的宝宝也是小洲的宝宝，那可是她千盼万盼的重孙子，她如果身体还硬朗，那孩子她怎么可能不带呀？再说了，如果小月跟小洲实在没有夫妻的缘分，可小月的宝宝也是她的心头肉啊，她也要带的呀。
这么一想，她忽然懂了，如果她今天对带小黎这件事有心理阴影，以后她怎么可能会带重孙那一辈？小洲的宝宝，小月的宝宝，小嫣的宝宝……那一个个可爱的宝宝她到时候碰都不敢碰，宝宝们自然也永远不会像小黎这样跟她这么的亲密，那她这么多年等着熬着是为了什么呀？不就是含饴弄孙吗？
小洲小嫣小的时候家里发生了那么多事，她没能享受到带孙子的快乐，现在眼瞅着日子又一天天好了起来，以后有了再小一辈的孩子，她帮着带这些孩子，那不就是她心心念念的日子吗？而且小黎对她这么依赖，她这样硬生生地将他推开别人，以后都不带他了，小家伙该多受伤呀，还以为他做错了事呢。
不，不行，她一定要克服自己的心理障碍，享受儿孙绕膝的天伦之乐。
小月这丫头呀，总是能准确地抓住她的命门。她伸出一只手指戳了戳陈晚月的额头：“你呀，真是个小妖精。”
“奶奶，你说过的，你要长命百岁当个老妖精的，”陈晚月笑着搂住她说，“我要你身体棒棒的，到时候帮我带宝宝，我结婚了马上就生！生两个！”她伸出两个手指头，不管了，为了治好奶奶的心理障碍，她豁出去了。
“你自己说的啊，生两个，奶奶我可记下了。”贺老太太两只眼睛亮晶晶的，转向温含玉，“含玉，我想找个人来帮我一起带小黎，多个人看会更稳妥些。”
温含玉激动地都语无伦次：“好，妈，妈，你想通啦，我可太高兴了。”
陈晚月悄悄退出门去。她也很高兴，总算把奶奶安抚好了，如果奶奶落下心理阴影，一直沉溺在自责中，那她这一辈子都过得不安生。
轻轻吁了一口气。
这一天过得跌宕起伏，经历了生死离别，但所幸结果都是好的，而坏蛋陈永昌也死了，从此永远不会再出现在她一家人的生活当中。
她忽然想那人了，不知他的手怎么样了，会不会留下后遗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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