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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6章 巨笔如椽


沉默地看着眼前的几百人。良久,沈兮瑶才收敛了情绪,平静地说道:”刚刚的那点儿粮食,还是我大魏的士兵从他们嘴里省出来的。附近的府县根本养活不了你们这么多人,只有江都有足够的粮食。
  去了江都,男丁会去修河,吃食会由朝廷负责。老弱妇孺只要能做些力所能及的活儿,就能领到粮食,保证你们不会再饿肚子。
  干得快,干得好的还有额外的奖赏,比如肉,甚至是一些钱。”
  这话一说完,不少人都下意识地吞咽着口水。钱不钱的先放一边,饭都好久没吃饱过了,何况是肉?
  “你们回到各自的队伍里,把事情都告诉他们。然后向东出发,我在二十里外让人安排了吃食。先到的队伍,可以敞开了吃。去得迟的,说不定可就没饭了。”
  听到能吃饱饭,人群哄的一声就开始乱了起来,有心急的就要离开这里,回去找自己的百人队。
  沈兮瑶大喊了几声,努力的又让这几百人都安静下来,强调道:“你们记住,我说的可是先到的队伍,杨如还有最早的那些队正,咱们一直以来的规矩是什么,你们可都是知道的。”
  “恩公,放心吧。这个我们自然清楚。路上我会提醒他们的。”
  等人群散去,沈兮瑶又走到张皋面前,行了一礼:“多谢叔父给我撑腰。”
  张皋一摆手。
  “这有什么,举手之劳而已。”
  随后,又面色严肃地道:“刚刚有人是不是有什么其他打算。你告诉我,我帮你教训他们。你就是对他们太好了,这些人才非但不心存感激,还敢得寸进尺。给他们点儿教训,让他们长长记性。想一想南楚是怎么对他们的。”
  沈兮瑶轻轻摇了摇头。
  “算了。不值得跟他们一般见识。”
  张皋竖了竖大拇指。
  “你这气量一般的须眉都比不了。”
  “叔父谬赞了。”
  “接下来你要去哪,回江都吗?我派船送你回去。”
  “还不行。我现在还不能走。我得跟着他们走一程,然后再过江一趟。”
  张皋也算干脆,没再说什么。
  “那行,我派几个人跟着你一起。”
  这回沈兮瑶就没推辞。
  “多谢叔父。”
  “这里的事情也差不多都了结了,我也该回营交令了。以后若有机会我定要当面去拜见沈侯。”
  沈兮瑶替祖父跟着客气了几句后,张皋便带着麾下人马,押送着战利品离开了。
  太守府门口,吴远南一脸怒气地径直往府里走。门口执勤的士卒拦着吴远南道:“吴将军,现在还太早了。太守还未上值呢。”
  “给我滚开,我管他上不上值。要是误了事你担得起吗。”
  吴远南一脚踢翻门前的侍卫,脸色阴沉地闯入太守府。
  早有府里的下人跑去通报。
  等吴远南走到正堂的时候,徐应节已经得到消息迎了出来。看见吴远南的模样,就知道出事了。
  “久遥老弟,何事如此急迫。”
  徐应节陪着笑脸问道。
  吴远南冷哼一声。
  “有什么事?义清兄能不知道?”
  徐应节有些茫然。
  “我真的不知出了什么事。不过有什么事咱们都坐下来慢慢说。请!”
  两人进了二堂,分宾主落座后,徐应节才开口道:“我知晓城外的人已经全都被久遥老弟送去了江对岸,我还在城头上看见了贤弟的英姿。这件事算是被贤弟解决了,为兄也不必再受到朝中的指责。我还要多谢贤弟呢。”
  “哼!你是不用担心出事了,可我的麻烦才刚刚开始。我当初就不应该答应你这件事。”
  吴远南十分后悔的道。
  徐应节面露讶色。
  “到底出了什么事?”
  吴远南气急败坏地道:“我麾下舰船损失了有三成。十余艘船被大魏俘获。还有几艘船搁浅严重,大魏又攻得急迫,我不得以下令凿穿了船底。不然的话损失可能更大,我都不一定能回得来。”
  徐应节闻言也吃惊不小。
  “为何会如此?”
  吴远南气急败坏地道:“你先别管为什么会如此了。你不是说若是出了事,要与我一起承担么?还有其他府县的官员也要一起跟着抗吗?到底是不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了。”
  徐应节一幅义正言辞的模样。
  “为兄岂是食言而肥之人。你先跟我说说,事情到底怎么回事,我好想想对策。”
  吴远南叹了口气,便把从昨天午后一直到今天天亮前发生的所有事情都详细地讲述了一遍。
  徐应节默默听完吴远南的讲述后,沉吟了好一会儿,突然笑了起来,冲着吴远南拱了拱手道:“为兄要提前恭喜老弟了,竟立如此殊勋。”
  这话说的让吴远南一愣,怒气一下全没了。
  “义清兄,你……没事吧?”
  徐应节哈哈一笑。
  “贤弟放心吧,我好的很。”
  “那怎么满嘴胡话?”
  徐应节哈哈一笑。

  “你听我慢慢道来。”
  然后徐应节喝了口茶,冲着门外道:“吩咐下去,任何人都不得靠近这里。”
  “是!”
  守在门外的侍卫齐齐答应一声。
  徐应节又凑近了些才轻声道:“以为兄看来,这可不是因为大魏突然出战,导致老弟你损失了多艘舰船。而是若非老弟你力挽狂澜,大魏将成功渡江,南下攻入我朝。”
  吴远南一脸的不可置信,跟看二傻子似的看着徐应节。
  “义清兄,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徐应节洋洋得意。
  “我当然知道我说的是什么。”
  “那你说的这些是什么意思?”
  徐应节摊了摊手。
  “你看啊,我朝发生了灾祸,百姓逃离家园,逐渐汇聚于建康附近。虽经朝廷几番安抚,然百姓仍猬集于此不肯离去。
  大魏得知此事后,派人混迹于百姓中,趁机鼓动百姓造反作乱。
  然而事情泄露,本府官员派人数次抓捕,奈何这些人异常狡猾,藏身于数万百姓之中。
  而本官又不忍对百姓用强,可也不能坐视大魏谍子四处散播谣言,便决定将百姓全部遣返原籍。与吴将军你数次商议后,终请动将军派兵护送。
  怎料大魏暗谍将此事告知了江北魏军。魏军怕失此良机,于是兵行险招,就在昨晚趁着天黑,魏军派出大量兵马,准备和城外受蛊惑的百姓里应外合攻打建康。
  吴将军你得知此事后,尽遣全部船只迎战。只是魏军乃是突袭,而我方仓促应战,还要抵挡城外乱民冲击军营,腹背受敌。鏖战一夜致使船只损失严重。不过却成功挫败魏军阴谋,打退魏军进攻。同时也镇压了乱民作乱,力保建康城不失。”
  吴远南听得是目瞪口呆。良久才拱了拱手道:“好一支如椽巨笔。如此一说,我不但无过反而有功,就连义清兄也能从中捞得不少好处。”
  徐应节连连摆手。
  “这算什么,不过是寻常手段尔。况且真实情况就是如此,你我也没有欺瞒朝廷,只不过把一些事情稍加润色而已。”
  “那若是朝廷问起那些百姓的去向,又该如何应对?”
  吴远南又问道。
  徐应节不以为意地道:“被魏军虏走了,或是被魏军全都杀良冒功,这有的是说辞。
  况且若是这些人还在,朝中还要调拨钱粮赈灾。没了这些人,朝廷还省事了呢。贤弟你就放心吧,谁会关心那些贱民,不会有人来调查的。”
  吴远南想了想,徐应节说的确实有理,便道:“那就按义清兄所言,你我分别上奏。”
  “自当如此。”
  船只损失的事情有了对策,吴远南终于放松下来。
  “这事算是解决了。不过义清兄,还有一件事我一直想不明白。”
  “哦?还有何事?”
  吴远南有些不可思议地道:“大魏水军出动得太快了。”
  徐应节不太知兵事,听吴远南这么说,不解地问:“贤弟为何会有如此疑问?”
  吴远南道:“不管何人为帅,在敌情不明的情况下,都会谨慎地采取守势,以保自身不受损失。哪怕事后得知错失了良机,也不会轻举妄动。这也是咱们当初商议此事时预料之事。
  可是昨夜魏军水师来得太突然了,让我措手不及。”
  徐应节皱了皱眉头,试探着问道:“贤弟没有看错?或许昨夜魏军也正好有事出动,不想却遇上了你。”
  吴远南摇了摇头。
  “不!不想是偶遇,魏军是直接冲着我军而来的。像是提前有了准备一般。”
  “那贤弟以为是……”
  “有人泄露了此事。”
  徐应节吸了口凉气,思索了片刻才道:”可是当天知道此事的,只有四人。事关你我前程,谁也不会拿这事开玩笑。就剩下勃肴先生和孟士渊两人。可是这两人我一直派人看着,他们二人也有自知之明,这两天一直呆在太守府中,就连夜里都是宿在这儿的,没有任何可疑的地方。”
  吴远南皱眉抿嘴,满是不解。
  “这就奇怪了,难道对方有人能未卜先知?”
  徐应节眼睛突然睁大,像是想到了什么,随后又恢复如常。笑了笑道:“这事先放到一边,为兄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的。贤弟是不是一上岸就来我这里了?一夜苦战想来腹中一定饥饿,我这便命人准备饭菜。”
  这么一说,吴远南摸了摸肚子,笑着道:“确实是饿了。不过就不叨扰义清兄了。饭菜不必准备了。我还有军务要处理,先告辞了。”
  徐应节又谦让了一句。
  “哪能不吃了饭再走呢。”
  “不了,不了!我确实还有其他事情要处理。告辞了。”
  说罢,吴远南便起身离开。
  等他一走,徐应节的脸色立刻就变了。
  “来人呐。”
  门口的侍卫闻声而入。
  “去把那个吕员外给我抓来。”
  当初为了显示自己能耐,徐应节告诉吴远南祸水东引之计是他自己想出的。

  吴远南以为知道这件事的只有四个人,但实际上是六个人知道。
  那位吕员外和他的随从也知道这件事,只不过是不知道具体的时间而已。
  可是,既然知道此事,便是有嫌疑的。或许这两人便是大魏的暗谍,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是人家的算计。
  很快,一队差役便气势汹汹地直奔悦雅客栈而去。
  吕阳宾此时还在客栈里等着姜明初和沈兮瑶的消息。
  他已经从小二的嘴里得知,建康的各处城门都已经打开,街上也没了巡视的差役和士兵。
  刚放松下来,几名差役径直闯进吕阳宾居住的院子。
  看着来者不善样子,吕阳宾脸色变了变,还是带着笑脸问道:“众位差爷,这么兴师动众的所为何事?”
  领头的差役冷哼一声。
  “是吕员外吧?”
  “不错,是我!”
  “是就好。来人,带走。”
  几名差役一抖手里的锁链上前几步,将锁链套在吕阳宾的脖子上。
  吕阳宾双拳紧握,就准备动手。
  作为杨霖的贴身侍卫,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待遇。眼前的几个小杂鱼,轻而易举就能收拾了。
  可是,吕阳宾还是忍了。现在还不知道为什么抓自己。若是一动手不管是什么原因,都会坐实了自己的罪行。
  刚闯了祸,被姜明初教训过。现在动手,很多人辛苦了近两个月的成果,就会白白浪费。
  想到此,吕阳宾又松开手,抓住锁链辩解道:“误会,都是误会。我是徐太守的座上宾,为太守献过奇物。”
  “哪那么多废话,快走!”
  差役一抖锁链,吕阳宾踉跄几步跟着差役出了小院。
  随之,吕阳宾眼珠一缩,额头隐隐有冷汗冒出,庆幸刚刚忍住没有动手。
  院子外边还有好几十人拿着兵器严阵以待。这些也还不算什么,关键是,其中有十余人手里拿着弓箭,箭矢虚搭在弓弦上。另外还有数人手里竟然端着弩箭。
  这样的阵仗竟是为了抓自己?这要是刚刚动手了肯定是十死无生。
  领头的差役似乎是察觉到吕阳宾的反应,有些得意又有些嘲讽地哼了一声。
  “沿途都小心着点!回衙交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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