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第51章
永和宫内。
今日，是四爷和十四爷带着福晋入宫给德妃请安的日子。
十四爷和四爷的关系不差，顶多是性子不同，交流便少了许多，太多矛盾是没有。十四福晋经常会和福晋争一争在德妃面前的地位和宠爱，这会说些话就带刺，不过福晋不太会搭理她，彼此之间倒是相安无事。
十四爷一贯在德妃宫里没什么规矩，这会无趣的坐在正厅等着额娘出来。他看着四爷后头的两个乳母，抱着两个娃娃，忍不住上去想逗逗。
一上前，看到两个娃娃是长的一模一样的，好像发现什么了不得的新玩意似的嚷嚷着：“四哥四嫂，这就是你们府里新添的姐妹花吧！长的果然相似，可爱极了。”小五小六好像听出来眼前这个叔叔是夸赞他的，咧开嘴笑着。
这一下子，十四爷更乐了：“四哥四哥，你快看，她喜欢爷。对了，爷发现这个小丫头长的和爷有些像的。快，快让爷抱抱。”十四爷双手张开朝着离他进的乳母，乳母为难的看着四爷。四爷揉揉眉心，这个十四弟，不止性子还是这么跳脱，还说的什么话，爷的闺女像他……爷和十四是同父同母，长的像不是正常的。四爷无奈回道：“你仔细些，可别摔坏爷的女儿。”
十四爷笑道：“不会的。”说完，他有些生疏到把小六接过去，又招呼他的福晋完颜氏抱过另一个。
完颜氏生了两个儿子，抱孩子的经验足足的，只不过这样突然抱雍亲王家的格格，挺突然的。默默的听爷的话，抱着孩子一看，正看到小五对着她笑，忍不住道：“这孩子生的真好。”又看了看十四爷道：“好像是有些想爷。”十四爷顿时得意了：“我说的吧，是像爷吧。”
福晋在永和宫一贯是看戏少说话的，此刻竖着耳朵听着。可四爷这火气蹭蹭蹭往上涨了，怎么这一个两个说闺女像十四，半个字都不提爷，是不是这夫妻俩提前说好的，更何况这老十四是有胡乱说话的前科的。四爷冷着脸沉声道：“你们说什么呢！”
十四爷和十四福晋愣住了，忘记孩子他爹在这呢。尤其是十四爷，他这回可没有故意的想法，完全是有感而发。
气氛有些尴尬。
刚好这会，德妃终于打扮好从里头出来，就看到两个儿子两个儿媳全挤到左边，还挺开心他们关系融洽，她慈爱的笑着道：“你们在做什么呢？”
四个人看到德妃，连忙上前请安。德妃这才发现，小儿子和小儿媳一手一个孩子，忍不住问道：“十四啊，我记得你府里最近没有添子，而且添两个啊？”
此话一出，四爷的脸都黑了，福晋心里笑出声，脸上还得憋着，十四福晋有些尴尬。唯独十四爷，听到额娘这话，立刻跑到德妃面前道：“额娘，这不是我府上的孩子，这是四哥前儿添的两个闺女，今儿个抱过来给额娘瞧瞧。”
德妃更奇怪：“那不应该是老四家抱着，怎么你抱着了？”
四爷立马插上去：“因为十四弟觉着，两个女儿像他，所以才抱着不撒手。”说这句话的某些字，咬的特别重。
偏偏十四接下这话：“对啊对啊，额娘您瞧瞧您这孙女，漂不漂亮，像不像我。”
德妃：这话好熟悉，就是换了人物。德妃也和四爷想法一样，觉得这是十四爷故意的，忍不住拿手指点点小儿子的头道：“要乱说话，和你四哥道歉。”
十四爷那是不服，嚷嚷让：“额娘，儿子说的都是实话，您不能看都不看就觉得儿子胡说啊！额娘您看看这孩子是不是像我。完颜氏，你也走进些。”
完颜氏早就被这虎家伙弄的没脾气，木着脸走过来配合十四爷。
德妃将信将疑的低下头一看，眼泪立刻涌出，汪汪的在眼眶中打转。德妃带着些许哭腔道：“像，真像。”
十四爷在德妃面前一贯放肆，听到额娘也认同，便得意洋洋道：“四哥，你听，额娘也这样认为的。”
四爷听见德妃声音里的哭腔，无语的白了十四爷一眼，又接过福晋递过来的一方帕子，送到德妃面前。
德妃接过帕子，擦了擦眼睛，但只要她一看到襁褓中婴儿的脸，便忍不住流泪，根本止不住，四爷忙让乳母把女儿抱下去喂奶，德妃还一眼不错的盯着乳母把孩子抱下去，直到出了殿门。
几人互相对视，眼中尽是疑惑。几乎在所有人的印象里，德妃一贯淡定从容，稳如泰山，甚少失态，怎么如今会情难自已，以至于到止不住泪的地步呢？十四爷仗着德妃平常疼他，上前柔声问道：“额娘？您怎么了？怎么哭了？”
四爷也问道：“是不是这两个孩子有何不妥吗？”
德妃摇摇头，勉强止住泪道：“这两个孩子，和你九妹和十二妹长的像极了，和她们俩刚刚出生的样子几乎一模一样。额娘的温宪，额娘的小十二呦。”德妃靠在椅子上又抽泣着呼唤她的女儿。
德妃一生一共诞下三子三女，除了一头一尾的两个孩子，也就是立在眼前的四爷胤禛和十四爷胤祯以外，其余的全部不在。六阿哥胤祚六岁早夭，生的三个女儿，皇七女出生不足一岁早夭，皇九女温宪公主二十岁因中暑病逝，皇十二女十二岁早夭。德妃早些年一次又一次经历丧子之痛，早已成为心中的一道不可触碰的疤痕。尤其是温宪公主和皇十二女，自幼深得德妃疼爱，并且已经过了容易早夭的年纪，本以为能安然无恙，平安一生，她们姐妹俩却骤然离去，怎么不让德妃伤心欲绝。
德妃稳稳心神又道：“温宪和小十二，从小就长的像，要不是个头不一样高，那真是像极了双生。我一下子看着这两个孩子，都觉得是我的女儿回来了呢！”
四爷和十四爷回想妹妹们/姐姐们的音容笑貌，一同陷入回忆里。都是一家子骨肉至亲，九妹妹和十二妹妹的离开，何尝不是他们的痛。
福晋表面上是眼观鼻，鼻观心，心里想着九妹妹和十二妹妹的样貌，的确是和小五小六有些像。她又偷偷瞟四爷一眼，大概清楚为什么爷没有认出来了。
十四福晋想着调剂气氛，装傻打趣道：“额娘，两个小侄女像九姐和十二姐，是她们俩的福气。说不定两位姐姐舍不得您，如今又托生回咱们家，这是好事啊！”
德妃赞许的看着十四福晋：“对对，你说的对，这是好事。”
福晋接话道：“额娘喜欢小五小六，这是好事。以后，儿媳入宫安时会经常带她们入宫给您请安。”
“如此甚好”，德妃心中欢喜，突然像是想到什么对福晋道：“老四家的，你这个嫡母就叫她们小五小六，连个名字都不叫。”
福晋懵了，连忙解释：“额娘恕罪，爷他苦思冥想良久，翻了好些书，想来许多名字，都还没有决定，所以儿媳一时才这样称呼。”
德妃点点头：“原来是这样啊。”看着面前四个人还围着她，德妃忙让他们坐下歇歇，又让乳母喂过奶后，把孩子给她抱抱，还叫福嬷嬷去开了库房给两个孩子准备礼物。
这是很玄幻的一幕，头一回德妃赐下赏赐是独独给雍亲王府，而不是十四贝子，而且德妃抱抱这个，瞧瞧那个，时不时问问四爷和福晋一些孩子的日常情况，衬得十四爷和十四福晋像是在坐冷板凳。
四爷虽然疼女儿，可男人的关注点和女人的关注点是不一样的，他知道怎么分两个闺女谁大谁小，但怎么会知道闺女一天喝几次奶，睡多久，什么时候会笑。
福晋倒是回答出大半，毕竟每日请安，女人们除了聊衣裳料子，珠宝首饰，就是显摆自己的孩子有多厉害。钮祜禄氏虽然不爱说炫耀的，但日常情况会提一些，再说了，不是乳母在一旁嘛。
今日德妃兴致极高，用过膳后还抱着一个不撒手，过了好一会才放儿子儿媳回府。
四爷站在马车前，看着从永和宫抬出的赏赐，有些虚幻。十四爷这会带着十四福晋过来和四爷和福晋一拱手，先行告辞。夫妻俩难得同步，一同看着十四弟的车架，这才有了实感。
这是真的，德妃头一回单独给他们府赏赐，而且是给他的闺女，里头吃的用的穿的应有尽有。再看看襁褓中的两个闺女，胸前都带着一块玉佛，成色极好，水头十足，是德妃早些年的私藏。
真是魔幻。
四爷坐在马车里，闭上眼睛做假寐状，脑海中进行头脑风暴。想着儿时第一回看到永和宫的孩子们。六弟很黏他的，从小跟在他后头叫四哥哥，在他七八岁的某一天得知他病了，他还觉得过会就好，结果几天之后，得知他已经永远离开；后来，古灵精怪的十二妹妹因病早夭，最后温柔可爱的九妹妹明明出嫁，他正等着听她的好消息，结果得来九妹妹因病早逝的消息。
这一件件的，他光想想都觉得心口疼的厉害，更何况额娘这个亲身母亲。额娘应该比他更痛吧，还有七妹妹，七妹妹早早夭折，他没有见过几回所以没有印象，但这是额娘头一回经历孩子早夭，必然痛不欲生。
福晋坐在一旁，她就安安静静的坐着，听着马蹄声。四爷突然发声：“你就不问爷，为何没有看出小五小六的样貌像两个妹妹吗？”福晋闻声转头，看着四爷平静的面容，他眼睛还是闭着，好像刚刚出声的人不是他。
福晋温声道：“妾身大概明白原因，所以，就不必问了。再说了，侄女像姑再正常不过了，小五小六长的像九妹妹的十二妹妹不也是正常事吗？”
四爷睁开眼：“你说的对，侄女像姑是正常事。只不过爷的其它女儿和十四爷家的姑娘长的都不像她们而已。你回府以后，好好查查小五小六身边的奴才，以后时不时要进宫的人，不可是包藏祸心之辈，老实安分些就好。”
“是，”福晋应下，又道：“只是，就单单查小五小六身边人，兰瑶和菊瑶那要不要查？”不然搞得两个孩子太特殊了。
四爷想了想，点点头：“那就一块查。还有钮祜禄氏那里，你多提点她些，让她教好女儿，不要入宫失礼。”
福晋黑线，这两个孩子总共加起来才四个月大，懂什么？平心而论，她一直担心两个孩子会不会离了生母闹腾的很，没想到这两个孩子抱进宫这么久，就是要喂奶，要换尿布哭了几声而已，已经很给面子了好吧。比大多数婴儿都乖多了。
福晋赌气似的说着：“爷，小五小六今日很乖，没有失礼之处。更何况那钮祜禄氏从未入宫，自然许多是不懂的，爷若是担心日后会失礼，要不给另寻养母好了？”真是考虑太多了。
四爷完全没有抓住福晋话里的重点，而是有了另一个想法：“怎么，福晋有心养她们？”进宫最多的当然是福晋了，若是福晋养小五小六，他自然是放心的。
他是放心了，福晋可没有要给别人带孩子的想法，果断摇摇头：“妾身平日事物繁忙，恐怕没有精力带孩子。”
四爷想了想道：“李氏脾气暴躁、年氏身子娇弱，都不适合。爷看就让钮祜禄氏自己养吧。至于规矩，爷到时候请好的教养嬷嬷来教。”
“王爷英明。”
陈若轩不知道，她的两个闺女差点成为别人的，而且四爷和福晋完全没有考虑她这个亲妈的意见，只不过如今福晋不想养。她更不知道，她心心念念女儿长大了就会像她这一点，是不可能实现的。
她这会儿听说四爷和福晋回来了，马上跑到院门等着闺女回来。过了一会，乳母抱着闺女回来，她看着小五已经睡着，小六也打着哈欠，先熄了逗孩子的心，让孩子回屋睡觉吧。
接下来几天，福晋风风火火的查府里几位女儿家身边的奴才性子，顺带查查府里的侍妾格格身边的奴才，以及其它各处奴才有无欺负不得宠的侍妾格格。
福晋遵照着四爷说就要老实安分的，那些爱说脏话、掐尖要强的、背后爱嚼舌根子的、时不时打骂小丫鬟小太监的、会喝酒耍钱的全都不要。不管他们在府里呆了多少年，一律送到庄子上做粗活，另挑好的补上。哪怕她们主子如何求情都不好使。
一时间人人自危，生怕是私底下的某些小动作被福晋发现了，故意拿着不老实的名头，换下她们忠心耿耿的奴才，补上一个钉子，李侧福晋尤甚。
伺候陈若轩的奴才们，早就知道自己主子见不得别人拜高踩低、在外头耀武扬威，失了分寸，所以在外头的名声不错，没有被换下。五格格和六格格身边，倒是换了一个乳母和两个保姆。
库房、针线房、大厨房等地，因福晋一贯管的严，几乎月月敲打查看，倒是没有大毛病。尤其是看着福晋真拖了好些平日有体面的大丫鬟大嬷嬷出去，更是夹紧尾巴，连平日里故意的一些耽搁都不敢，效率加快不少。
到了六月底，福晋又和陈若轩打招呼说明天要带两个闺女进宫，陈若轩当时就觉得不对，怎么又带她闺女进宫呢？思来想去没有个所以然，就交代让乳母机灵点，不要惹事。
之前跟着进宫的乳母倒是知道一些，可她怕了，福晋回府后的第二天，便马不停蹄的查府里的奴才，有些人就是因着嚼舌根才被赶出去。她们害怕被赶出府，那一家子的体面和儿女的前途可就全毁了，加上格格也不提这事，不就干脆闭上嘴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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