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第3章
文德十七年,定国公大破突厥。皇帝龙心大悦,设玉门关外安西都护府,加封定国公一等公爵,其夫人苏氏为一品定国夫人,赐无数金银珍宝,食邑万户,更是下令让定国公一家待安定边境便即刻回京受赏与天子同庆。一时间荣耀加身,炙手可热,玉门关外来往恭贺之声络绎不绝。由于此次定国公追击突厥深入腹地一千多里地,把突厥两个部落首领追击的落荒而逃,却由于战术只是推进并未歼敌,所以陛下命令定国公乘胜追击。
定国公深感皇恩,携一家老小叩谢圣旨,当即立下军令状表示定要率领三十万大军乘胜追击,势必要扫清突厥残余,震慑我□□皇威。
待宫中特使宣读完旨意,江晨面带忧虑深深地看了一眼苏云锦,见苏氏眉眼中有与自己相同的沉思时,便心下了然,转身前往军营,召集一干将令整饬行囊,不日扫清余孽。
当晚,江晨归家时已至深夜,见儿女们都已各自休息,径直回到寝室。见苏氏正为他收整行囊,灯火昏暗将军铠甲血迹凝成的红锈斑驳,苏氏的背影越发柔和单薄却透露着一份悲凉无奈。
“圣上的旨意想来你也猜出了。”江晨坐在桌旁叱咤疆场的恢弘气势不减当年,他兀自倒了两杯清茶。
云锦原本为在江晨的铠甲拂尘,听得丈夫有些苦涩的声音,不由得停下手,回头望着他,“是”苏氏苦笑道“我原以为他不会这样做,我原以为他会倚重咱们,这敌人尚未扫清便这般大肆封赏,实在是。。。。。。我原以为念在姐姐与你多年追随的情面上,他会放过我们让咱们一家团圆安定哪怕是永驻边境,可谁料到,他终究是不信我们,这万重富贵不过是给定国公府锁喉的镣铐罢了。”最后的这句话说的有些哽咽,云锦只能淡淡启唇,连声音都化作一片烟在空气中散了。
江晨没有接话,他只想到多年前陪同先帝一起打江山的开国将领们,那些年他们并肩作战浴血沙场,从尸骨中爬起来扛着一众将士亡魂的战旗血痕斑斑,从懵懂张狂的少年到功勋卓著的老将一路咬牙坚持,何曾想到那些忠骨人臣不是在战场上马革裹尸而亡,却因这泼天的权纵欲术而死。曾经他未曾想到如此境地,可看着眼前伙伴一个个离去或是远离庙堂,江晨再是武人心思也可以猜到其中奥妙了。
“宫中传过话来,说陛下圣意已定,繁夏的婚事怕是谁也无法扭转得了。”苏氏无奈启口,皱着眉头心事不解。
“云锦,莫要太伤神了,现在的一切不过是我们对圣意的胡乱揣测”江晨拧眉长叹一声“不过,这四个孩子,总要为他们想出一条生路来才好。”沉思良久,他转身轻拍妻子的肩膀安慰许久才继续对苏氏说道“叫人传话,明早让阿烈跟部队一起出发。”
听得这话苏氏猛然回头,目光不由向窗外江烈卧房方向望去,可惜只看到窗外雁阵成群结队的飞向远方,心中百般不安,可她紧紧咬唇“是,望君一切小心。”
次日清晨,嬷嬷唤醒还在熟睡的晚秋,满秋睡眼惺忪地坐在桌前任由嬷嬷为她梳洗打扮。嬷嬷是苏氏从娘家时就跟着的,见过京城王公贵族家的闺秀,再看着满秋这举止,忍不住提点到:“小姐,清晨起来便是这幅没精打采的模样,一会子可是要给夫人请安呢,到时候夫人怪罪了可不好。”
满秋斜斜的睨了一眼这嬷嬷,绣帕掩唇轻声道:“嬷嬷可莫要说我了,昨夜多看了一会书,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便睡不好了。”嬷嬷听了这话也有些心疼:“小姐晚间还是少看些书,仔细伤了眼睛。”
嗯,满秋懒懒地回了一声一举一动皆是贵气,她闭上眼睛假寐,再不做声。清晨的光束透过窗幔撒在满秋脸上,睫毛微微跳动,她的皮肤被射出了细细的绒毛,温暖而柔和的样子。满秋体质不若长姐繁夏,从小由苏氏亲手抚养长大却也时常病痛,家里人对她都奉若珍宝。兄姐在军营肆意时满秋便只能乖乖待在府中,即便如此苏氏也未曾疏忽过对女儿的培养,反倒养成了如她一般安静柔婉的性子,这几年发现女儿越发懒得动,反倒喜欢独自躲在书房里安静看书文史典籍风土游记,有时候满秋的见略都会令自己这个大儒之女感到惊讶。不过苏氏也并非见识浅薄之人,在当地找了几个胡俗伎乐师傅,每日教满秋琵琶和胡舞,女儿家总是要有几项技艺傍身,如此在今后即便是在夫家也可有几分底气。
满秋这些年经过苏氏亲手□□,她又一向听话聪颖什么都一点即透。这些年满秋越发长开了,众人皆说眉梢眼角都有苏氏的影子,身段却比同龄人更加出挑。连大漠的飞沙和烈日仿佛都对她格外关照,她的皮肤幼白清透唇若丹砂,竟仿佛江南娇软妩媚的少女。她一头乌发散在肩上,头上扎了蝴蝶结,杏粉色的小裙子凸显了女儿家的乖巧娇媚。
嬷嬷在前边领着,满秋慢慢悠悠跟在后面,每日去母亲内室请安并一同进早饭,是苏氏安排下来的规矩,一家子在饭桌上亲亲热热的,再听父母聊一聊意趣闲事,倒也分外亲切。
原本从满秋的屋子到母亲处也不过穿过花园几步路的距离,可今日她在花园竟看到自家长姐那艳红色的短褂一角,长姐一向贪睡,今日竟可以早早地看到她,满秋觉得有些惊讶又免不了好奇,见嬷嬷走远,便提着小裙摆前去问候想着如何调笑长姐。偷偷靠近,听得一悦耳男子声,“待你问完安,我就在马厩等着,将军领兵天未亮就走了,一会我带你去赛马。”
满秋深呼吸,睁大了眼睛,捂住自己的嘴巴不敢发出声音来,赶忙躲在阴影里。男女有别,娘亲从小便这么教。
可随后,听得繁夏一声浅笑,她只说:“好,我还想去上次你带我去的那个山坡。”那声音听着像是有几分骄纵。
满秋在不远处的灌木旁,她都可以想象到繁夏眉眼弯弯赤色裙摆飞扬的笑意,眉头都皱到了一起去,凝想之际赶忙抬头四下张望,看到老嬷嬷就站在不远处侧着耳朵,仿佛亦是听到了长姐二人的对话,焦急的跺跺脚暗道心下不好,连忙带着嬷嬷离开。
向母亲乖巧问安之后,这才听说连大兄也跟着父亲出去了,满秋便和次兄坐在一处,他们二人性情安静一向关系极为亲厚,见旁人都在帮着阿娘备早饭便聊起来。
“阿兄,这次大哥和父亲出去清扫突厥残余,阿兄怎的未去呢?”脑子里转了几个弯,满秋决定先开口问个究竟。
江然温润一笑摸着她软绵绵的头发对她说,“边关已然不再严峻,父亲要我为家中迁回长安上下打理妥当,你一向知道阿兄我志不在领兵打仗,最近师傅布置了许多课业我尚且还要完成。”
嗯,满秋如有所思状点点头,那模样倒是把江然逗笑了。
“那除了阿兄还有那些将领驻守在这里?万一坏人来犯了谁来保护我们呢?”满秋苦着小脸。
“你尽可安心,次兄功夫虽不及大兄但好歹还是可以耍上一耍的”他笑言对着小妹。江然和江烈的性子随着长大人们越是发现二人性格迥异,一文一武,一刚一柔。江烈倒更像父亲些,领兵布阵决胜千里,倒是条刚毅坚强豪迈勇猛的汉子,二哥江然心思更细腻些,性子也十分沉静,常常手持书卷温润如玉,像是个儒墨大族的翩翩公子。
“那除了阿兄呢,就只剩几个年老的叔叔伯伯了吗?”满秋蹙着眉有些担忧的样子倒像个小大人一般极为讨喜,脸颊上的婴儿肥嘟成了一团。
“不会,还有宁朗,父亲十分信任他,临走前将他提为副将,负责保卫咱们府中和城池安全。”他眉宇间淡淡的从容好看的让女儿家晃神。
“那他可以进府吗?”满秋抬头问阿兄眼睛明媚又纯粹。
“虽是可以但不会进你住的内院,你大可安心。”江然浅笑看着小妹的眼睛,耐心为她解释。
满秋对着阿兄笑了就像绽放的花朵,江然亲切的揉揉满秋的头。
苏氏带着一众丫鬟婆子把刚刚做熟的饭菜端到桌上,苏氏看两兄妹亲昵,掩嘴轻笑“这两兄妹说什么体己话呢?”
这时繁夏也来了,繁夏已十二岁许多女子在她这个年龄便已待嫁,如今早已出落成亭亭玉立英姿巾帼的模样,她自幼长在边疆身边认识了许多胡族玩伴,她喜欢和那些少女一般把头发散下来编成辫子,在尖角靴子上缀两颗铃铛走起路来铃铛清脆悦耳,不仅如此连性子都有些像胡族女子一般,大胆英气。繁夏及为崇拜父亲,父亲也喜欢繁夏,幼时常常带着教她她弯弓射箭,繁夏学得极好马术射箭无一不精。她喜欢颜色鲜艳花纹繁杂的衣裳,时常穿着胡服骑装,模样也长开了,身姿挺拔俊俏。再过几年,便当真对得起戎装佳人这几个字了。
繁夏进了屋,急急地向母亲请安,便坐在满秋身边。母亲一脸无奈,这孩子与京中的闺秀不同,想来那些繁琐的礼仪更是不愿遵循,以后嫁过去可如何是好。
繁夏看着自家妹妹乖巧的坐在凳上对她眨巴眼睛,她边笑边捏捏满秋的脸蛋:“我们家阿瑶,是不是胖了。”眼角里掩不住的喜色,像是瞬间绽放的艳丽桃花。满秋佯怒,气鼓鼓地望着长姐,繁夏看到满秋这般可爱便拉着满秋小手对她说:“好啦,我家瑶儿不胖,你还在长身子呢,多吃点。”可满秋还是一脸委屈,繁夏便凑近她,悄悄对她说:“好瑶儿不生气了,过几日姐姐带你骑马去。”
满秋这才满意,看着姐姐得意的洋洋头。又突然想到些什么,转头对着身后的嬷嬷说:“嬷嬷,烦劳你回去把昨夜我读的那几本书拿过来,我有几处不甚懂,想问问娘亲。”嬷嬷正望着繁夏拧眉深思,听得满秋一句话,方才抬头便匆匆忙忙出去了。
苏氏忙完也坐下了,江然依旧温润嘴角淡淡笑着。
一家子不大拘礼,到没有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在饭桌上吃得并不拘谨,偶尔也说说笑笑的,很是有趣。
繁夏才吃完边便出去了,苏氏也是无奈,可他们父亲都这么放着她了,这性子也不好改了。满秋望着繁夏出去的若有所思,而江然依然自在吃饭。
待繁夏来到马厩时看到颜宁正骑在马上等她,颜宁把头发束起额头有几缕碎发,高大俊朗的身姿佩着一把宝剑,回过头来对着繁夏宠溺一笑有点羞涩却又不失稳重的样子,“你来了”
“嗯,”繁夏望着他,用力点点头,“我来了。”
待两人骑着骏马,相互追赶着跑远了,满秋便从墙后面走出来,若有所思得听着繁夏的笑声仿佛世间所有的烦恼都与她无关,此刻的繁夏是情窦初开的少女,她欢快的背影就仿佛一抹明媚骄阳。
“我当你在想什么的。”江然抚扇从满秋背后走出来,望着远处绝尘而去的背影,他目光里永远带着深深的计量“平日里绝不理杂事的小妹,今日怎的关心起府中防卫的事来,原来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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