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罗忠诚。
朱红看的没错,那就是罗忠诚,他这会儿两颗大眼珠子气的要蹦出来,额头上青筋暴起,一手抓着包子铺里头一个膀大腰圆,满脸油光的男人,不住的吼叫“骗人,你骗我,”
“你个小丧门星的,在这儿大吵大嚷的,让我们怎么做生意,”男人像是包子铺的老板,一手拿着擀面杖,一手指着他鼻尖骂道“你爸爸手脚不干净,被抓进去是早晚的事儿,有什么稀奇的,还跟我们要钱,别说八十块,就是八块,八毛,八分都没有,上个月的房租还没跟你算呢,看在亲戚一场,我就认了,快走快走。”
罗忠诚说道“走,没问题,我爸走之前留了三万块钱,以后又月月寄钱给你们,你把这些年我爸寄的生活费给我,我这就走。”
说到钱,显然男人像嘴里被塞了块棉花,一声不出,气焰登时矮了半截,喃喃道“都花在你身上了,哪儿还有什么剩余,”
罗忠诚冷笑一声,“放你娘的狗屁,不让我在学校食堂吃饭,不让我住宿,每天啃着你们卖剩的冷包子,你在我身上花过几毛钱,倒是你整日里烟不收手,酒不离口的,我倒想把这笔糊涂账算个清楚。”
周围的小商贩们一听这话,都不自觉的斜楞着眼,瞧这一场好戏。
正自说着,从老板身边走过一个古瘦伶仃的女人,像是老板娘的模样,颧骨高高的,三角眼,眼珠子上上下下的晃动,看上去满是市井间的精明,捋一捋头发,堆了个笑,说道“忠诚啊,怎么跟你大伯伯说话呢”女人掸了掸手上的面粉,“你爸爸这不争气,被警察抓了进去,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儿。平日里虽然没让你在学校里吃饭,但是家里也没饿着你吧,就算是冷包子,也是自家用钱买的,况且都是手工做的,比那外头买的干净多了。再说说住宿,你倒是出去看看,现在出去租一间房子,怎么说也要一千块吧,加上电费,水费,学杂,哪个不要花钱,算一算,我们还要自己往里头贴补呢,”她边说着,从袋子里掏出一些像是隔夜的包子,放在热乎乎的笼屉里头,笑道“不过呢,亲戚一场,就算是养条白眼狼,那咱们也得是仁至义尽。最近包子卖的好,家里正缺个人手,你呢,要是白天里也能帮着卖卖,晚上还可以住在家里头,一起吃,一起睡,就跟往常一样。”
罗忠诚睥睨的瞧着她,哼了一声,摇了摇头“你还真是会打算盘,给你免费当伙计,然后赏几个冷包子,一个窝。你当我是什么,狗么?别做他妈的春秋大梦了,老子要考读书,考大学”
姑姑哼了一声,皮笑肉不笑的说道“考大学,你当现在还是四五十年前啊,大学生出来就能工作能赚钱,命好的还能捡个官儿当当。现在的大学生,屁也不是,你看隔壁卖煎饼的,街后头烤羊肉串的,还有那挨千刀的城管,一个月挣两天块钱的都是大学生。指不定,到你那时候,连街上讨饭的乞丐,公交车上的小偷都是大学毕业的呢。”姑姑一手叉着腰,“想好了啊,你要是不给我当伙计,我们家可不收吃闲饭的。你哪儿来哪儿去,不是我们不讲究,实在是手里头紧巴巴的,多出的那个房间,我明天租出去,租金就能有一千块。”
罗忠诚啪的一拍桌子,“你敢,”
眼见包子铺老板把菜刀往板上一拍,大喝一声“有什么不敢。趁早走人,不然养到最后养出了个家贼。”男人显然也动了怒,眼睛鼻子嘴都扭曲变形,两腮的肥肉流到了了下巴,下巴的肥肉堆在脖子上,步履蹒跚的走过来,往他肩头一推“滚吧。”
罗忠诚显然愤怒的烧红了眼,一手抓住了他的大手,顺势往后一摔,眼见着一个300多斤的大汉就在空中翻了个跟口,结结实实的摔在了地上,可他随即就被男老板一手抓在了地上,饶是他挣扎,可惜身子骨毕竟瘦弱,跟那男人比起来,显然不是一个重量级,两个人撕扭在一起,沿着马路牙子滚了好几圈,
谁也不曾注意到,远处有一个女孩儿已经站在那里看了良久。
朱红正躲在树下,眼看着罗忠诚被男人一拳一拳的打在他的头上,鼻子上,肩膀上,前胸上,手臂打出了血,膝盖在地上磨破了皮,心急的要命,忽然叫道“城管来了,城管来了。”喊完撒丫就跑。
一时间有人叫,有人跑,大伙儿一瞬间都如机警的兔子,卖盗版光盘的把地摊货卷成一个大包拎了就跑,卖煎饼的把招牌一收,推着大锅一路飞奔,包子铺的女人眼看着两个人还在厮打,大喊道“别打了,快走快走,不然车子要被没收的,”男人这时候也顾不得自己已经占了上风,扛着肉馅面粉,头也不回的走了。
原本热热闹闹的小吃一条街,现在只剩下了罗忠诚一个人,和满地的包装纸袋子,羊肉串签子,还有被不小心拉下的袜子内裤,盗版光盘,罗忠诚默默的站了起来,往地下啐了一口血,一瘸一拐,冷不防的看到路中间有一双白袜子,被来往的车辆压了个粉身碎骨,已经变成了灰黑色,
也好,老爷们穿白袜子,像什么呢,他慢悠悠的把袜子捡了起来。
待的他回到教室里的时候,数学课早已经上完,大伙儿正在教室里享受午休,朱红趴在桌子上,大眼睛一眨一眨,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一看到罗忠诚来了,便笑嘻嘻的悄声说道“数学老师早就走了,不同担心。”
罗忠诚只哼了一声,并不搭腔,也不去管腿上血淋淋的伤口,呆坐在凳子上,半响也不说话,比起平日里活蹦乱跳,活像个孙猴子的他,这样子的落寞神态,若是平时看来,简直反常极了,不过目睹了之前的种种,朱红并不觉着惊讶,让她惊讶的是,罗忠诚慢悠悠的从怀里掏出一个手抓饼,扔到了朱红桌上。
朱红盯着眼前散着芝士奶味的台式手抓饼,腌好的鸡胸散着浓浓的肉香,若是对于饥肠辘辘的她来说,简直就是人间美味,然而此时她打了一个饱嗝,拿起带着泥土和汗珠的塑料袋,递给罗忠诚“中午吃太饱,不如你帮个忙,替我吃了吧。”
罗忠诚狐疑的看了她一眼,又低下头去“放心吧,我刚刚把它揣在怀里来着,里面没土也没血,干净着呢。”
朱红赶忙说道“我倒不是因为这个,我,我,反正,你要不吃我就只能扔了。”
罗忠诚一手抓过来,三口四口的塞进嘴里,吃相极是难看,芝士酱流了一嘴,他也混不管脸上又是灰又是土的,伸着舌头把嘴边也舔了个一干二净,一副饿狼吃食的架势,连袋子里剩下的饼渣最后仰着头一口灌进嘴里,吧唧完了,这才想起喝口水,定定神。
“靠,这家做的饼油放的太多,盐少半勺,鸡肉也不新鲜,厨子的舌头是管喘气儿的呢,比起上一家是在是差远了。”
朱红问道“上一家?”
他说道“你不知道,刚刚小吃一条街上来了城管,原来那家的手抓饼跑的比兔子还快,这个是两条街外的一家。”他摇头道“手艺不精。”
一条汗珠从他脸上流了下来,在满是泥泞的脸上中开辟了一条战线。朱红是在是想不到,在经历刚才的一幕以后,这只瘦猴为了自己随便的一句话,一瘸一拐的步行了多久。她忽然开始喜欢他的名字,忠,诚,不知道是谁给他起的,真有学问。罗忠诚坐在了教室里,除了这一身血汗一身尘土,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朱红侧着头悄悄的盯着这个皮包骨一样的猴子,隐隐觉着他身上披着的不是褴褛的衣衫,是一张铠甲。“瘦猴,我问你一个事情,你可不可以如实回答我。”
罗忠诚楞了一下,“你问吧,我爱答就答,不爱答就不答。”
“你看你就是这样。自己明明心眼儿很好,偏要故意让人对你敬而远之,为什么。”
他咕咚咕咚的灌了几口水,摇了摇头,“这饼做的实在是差,哪天爷爷去哪儿教教他们。”隔了半响,看我丝毫没有反应,说道“谁说我心眼好的,你把那人叫出来,我跟他单挑,”
朱红一挑眉毛“我说的,你要怎的?”
罗忠诚一只手摸了摸嘴上的油,“太难了,”朱红一脸不解,“什么难?跟人好好说话很难,不打架很难?还是读书很难?”
他摇了摇头,说道“人家看你有三分好,便期待你有十分好,恨不得每时每刻都好,满足这种期待,是在是太难了。还不如像我这样,上来就是一块黑磨,谁也能期待我变成一张白纸。
朱红拿着这句话翻来覆去的琢磨着,明明轻轻巧巧的几个字,可我想反驳,又不知道从何说起,便笑道“人家是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么,可没说朱红和黑磨近了是个什么情况,”
罗忠诚看了她一眼,什么也没说,把整个身体斜躺在椅子上,闭上了眼睛,像一摊带着骨头的死肉,一动不动。
过了好一会儿,悠悠的传来了一个声音
“放心吧,我要走了,你黑不了。
朱红心里一紧,不自觉的砰砰直跳,“你说什么?”
罗忠诚狡黠一笑“这个学,我怕是上不下去了,以后没人再叫你外号了,开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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