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Chapter 44
本沙明教授望着那些看着巴黎美院VCR出神的东方面孔，“希望他们都能顺利留下来。”
巴黎美院是法国公立美院，隶属□□而不是教育部，致力于打造独特的艺术人才。正因为这点，巴黎美院是法国乃至欧洲美校门槛最高的。
入了美院并不代表这一定能毕业，中途因为各种原因退学的学生不计其数，中国学生敢来挑战的更是屈指可数。
“我手下也有一个中国学生，她非常的不容易”，本沙明教授轻声与肖奈闲谈，“她没有正统地学习过美术，也许正因为如此，创造力很强。”
“说不定可以邀请她来这里做个简短的动员讲座”，肖奈征求着本沙明教授的意见，后者点点头，转头跟自己的助理，希望可以让赵瑞馨过来一次。
听到名字的那一霎那，肖奈的脑海中再次隐约浮现一声呼喊。
‘师傅’
以及银铃般清脆的笑声。
女孩细微的声音，在他的耳膜处破裂，他仍然没有能够忘记那个真切的梦境。
在梦境里，他终于像个正常人般付出权利去爱一个人，不求回报般只望永不分开。
所以才梦醒时分，感受到雨和天纠缠孤独的痛。
他醒来后每一片刻的呼吸，关于梦的记忆破碎后融入身体，从此再也忘不了那片刻的幸福，这让肖奈前所未有的焦急起来。
他到底忘记了谁，他到底错过了谁，擦过多少肩，人来人往，也许谁都是，又都不是。
能够拼接碎片的只有零碎关键几个字。
而他此刻牢牢抓住本沙明教授所透露出的那个名字，“你说那个中国女学生的名字是…？”
“瑞馨，她姓赵。”
本沙明教授的声音，伴着肖奈听到自己渐渐跃动的心跳声，内心缺失的拼图似乎开始完整，面上仍然波澜不惊地说道，“我很期待一会能够看到她。”
“可以说她是我最骄傲的学生”，本沙明教授对赵瑞馨的喜爱溢于言表，他也万万没有想到在入学初试中毫不起眼的中国学生，居然会成为自己执业生涯中最浓墨重彩的一笔。
也许就是因为她的非科班出生的想象力以及作品里独特的东方神秘特色，吸引了本沙明教授。
“什么？本沙明教授找我？叫我过去？”被点名道姓的赵瑞馨一惊，难道说是要催着自己交这个学年的年终作品吗？还是前几天谈到的该交学费了？
虽然用着学校的助学辅助金，但是学费好像还是拖了蛮久，惨了惨了钱还在中国银行里没来的及换成外币打过来呢。
赵瑞馨内心一边暗叫不好，脸上一边堆满虚汗的笑脸，“对不起啊，我突然想起我还有个老师的论文没有交，我去去一会就来，一会就来！”
不等本沙明教授的助理叫住她，赵瑞馨已经撒开腿以百米冲刺的速度离开教学大楼。
她现在最重要地是赶紧缴纳学费。
‘啊啊啊啊啊，我真是个笨蛋，怎么没有设个提醒呢！完全忘了这件事情啊’，赵瑞馨一边奔跑着一边锤着自己的十分健忘的脑袋。
该死，现在可没有十全十美的肖奈在身边照料一切！
本沙明教授的助理一副见鬼了的表情，她耸耸肩，一直无法理解赵瑞馨的逻辑。正如本沙明教授所说，西方与东方有着很大程度上的差别。
“so，赵瑞馨说要去其他老师那，也许会过来，也许不会过来，说不定”，助理这样回去回复本沙明教授与肖奈。
不知为何，听到这段话的肖奈能够想象出一个拼命逃跑的人影，仿佛后有猛虎般落荒而逃。
他不自觉牵动了嘴角，露出梦醒后第一个发自内心深处的笑容。
梦境中的幸福，才让他终于意识到现实生活的痛苦，仿若空气，如影随形。也第一次体会到一直缺少某种情感的自己，是有多不正常。
心底曾永不满足的某一块悄悄被填平，肖奈不以科学理论来论证梦境的真假，他正试图实现他所在梦中经历的一切，所感受到的一切。
“本沙明教授，学生们就交给你们，我先告辞了”，肖奈伸出手，与本沙明教授隆重握手，在VCR还没有结束之前悄然离开巴黎美院。
他并不着急一定要今天就见到赵瑞馨，他的法国假期从现在才正式开始。
“你看，这里是我的房间~现在我一个人住噢”，赵瑞馨教完母亲怎么讲她的积蓄从银行里转出来然后换算成欧元，打倒她国外的学校帐户后，开始视频给她看自己在学校旁租的小房子，当然刚刚修好的浴室就没有打开。
“比在上海要住得好噢？”赵瑞馨对着屏幕那头说，“真的…要好一点呢。”
她正在通向她梦寐以求的道路，做着自己热爱的事情。
如果不去想其他的话，赵瑞馨觉得她现在的生活已经近乎完美。
这一切，都是从梦醒后开始的。
虽然不愿意去想，这一切应该是‘肖奈’教会她的。
被人深深爱着将给予力量，深深爱着别人将赐予勇气。
这份感动她也不曾忘却，忙碌的学习打工生活终于磨平了她对失去‘肖奈’的痛苦，已经不会再去徒劳的感伤，反而隐隐感谢这美得不切实际的梦。
每每想到肖奈的存在也只能会心一笑，毕竟那样美好得近乎完美的男子，不就只应该存活在小说里、电视剧里，如偶像般的不存在？
母亲看到赵瑞馨的面带笑容，一扫刚回家时的颓态，好像真的回到了学生时代的那份神采飞扬，终于放下心来。
最终也认可，出国留学、重新开始画画，或许是对赵瑞馨最好的方式。
每个人都会有属于自己的梦想道路，也许长辈的确无法干涉太多，也无权去干涉。
“bye~挂啦，后天再打给你们”，赵瑞馨对着屏幕挥挥手，再与父母道别后关掉了视频软件。
在合上电脑前，她望了望屏幕右下方的时间，才下午三点。今天也没有安排打工，也解决了自己的学费问题，似乎在吃晚饭前还有时间去哪里悠闲。
是宅在家里好呢？还是出去走走？
她弓起背，弯起双膝环抱起自己，这个姿势就像是绝对防御。
赵瑞馨盯着屏幕上倩女幽魂的桌面图标良久。在机场打开过一次后就没有再登陆过。忙碌的留学生活并没有给她太多的喘息时间是一个借口，赵瑞馨也不曾真正想打开这个游戏。
就算能够平静，也不能磨灭‘肖奈’这个梦对她的冲击，不想强行撕开已经结疤的伤口。
这也是在异国他乡的好处，完全不熟悉的环境里远离与肖奈、有关微微一笑很倾城的一切。
她滑动着鼠标，将倩女幽魂的游戏删除。
她已经决定…也正在向前看，关于虚妄的梦境，终究要被埋起。
这么说起来，有关‘肖奈’最后的回忆是三公里外的那座教堂。
“去看看吧，反正也许是最后一次了”，赵瑞馨呼着气，从椅子上跳下来，套上外套揣上钥匙关上门，一气呵成得就跟每天早上冲去学校般，骑上自行车前往教堂。
兜兜转转路过教堂好几次，这是赵瑞馨来法国快一年的时光里，第一次鼓起勇气踏进教堂。
今日周二，晚上有礼拜，教堂门敞开着，牧师正在做着布道的准备工作，他抬起头来以十分和蔼的目光欢迎着她。
“无论你信仰为何，耶稣保佑你”，牧师似乎洞察了她的心意，继续低头翻着圣经，不再打扰她。
每座长椅上都放上了新鲜的百合花，花瓣的颜色就和整座漆成白色教堂的融为一体。她脚步轻声地踏在红毯之上，慢得就跟梦境里她作为新娘缓步之上一样。
只是道路的尽头，唯有牧师一个人而已。
尽管不想，她还是红了眼眶，多希望自己在梦中不要醒来。
世人皆说梦之甜美，大抵因为如此。
因遗落‘肖奈’而曾歇斯底里的心，在此刻沉寂着。依然隐隐地痛着，但那是她曾经爱过的证明。
如此这般便好，赵瑞馨红着眼眶笑着对牧师说再见，也像是对这座教堂，更像是还存活在自己心底的那个肖奈。
牧师也没有挽留，也没有回应说再见，只是露出一个悯人的笑容，他眼角的皱纹弯起，牵动了鬓角的白发。他眼里的深沉，就跟背后温暖的彩窗玻璃，带着某种历史的沉淀。
牧师将圣经翻倒新约的路加福音，将书架在讲台之上，忽然在此听到进来的脚步声。他以为离开的女孩又回来，抬起头来，却发现是另外一个东方面孔。
肖奈冲着牧师微微颔首，环顾四周。这是离巴黎美院最近的教堂，也是他梦中亲吻他心爱新娘的地方。
“我来打个招呼，我就住在附近”，肖奈刚刚租下了教堂附近的一所独栋公寓，他想着也许有一点他与梦中的她，会在这里重逢。
“欢迎”，牧师将一本公益圣经递给肖奈，“我们每周二晚上，周六周日都会对外开放，你可以来听听如果你没有其他事的话。”
牧师莫名地对眼前这个俊朗的男子有着好感，只是对方微蹙的眉心与黯然的眼神，似乎是在承受着某种莫大痛苦。
“牧师，想问你个事情，你相信轮回这件事吗？”肖奈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向自己认为的伪科学去追求答案。
可他本身经历的事情就是如此的不可思议而无解。
“耶稣基督为我们死里复活，所以我没有什么不相信的”，牧师温和一笑，包容了一切不可能。
就像KO说的，他喜欢的是郝眉这个人，无关乎性别种族。
“也是”，肖奈示失然一笑。
他不顾一切去追求某个人的时刻终于来临了，这前所未有的心情，反而让他感觉到无比新奇。
如果硬要用一个词去形容，大概就是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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