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被打脸,Pia!
已经被勾出来的馋虫，得不到满足会是啥样子。江洋告诉你，他想掀桌。
这件事儿还要从头说起，话说秦和宜的卤肉慢慢煮开后那味道简直是吃了大力丸，随着风那个飘儿飘、一发不可收拾，率先走来的就是鲤堂周围的街坊领居，近水楼台先得月就是在理啊。
那些看着秦和宜长大的叔叔阿姨、伯伯伯娘们坐在大堂边唠嗑边等着卤味出炉，说话都心不在焉，没有谁的眼睛不是在炉子上盯着的，就差蹲在炉子旁边守着肉出锅了。
卤味一出锅，住在前头的钱叔就迫不及待地让秦和宜拿出一块切了给大家分着吃吃，他今儿打牌赢了，请大家吃肉。
在大家的哄笑声中，秦和宜哼着小曲儿切起了牛肉，牛肉纹理漂亮，牛筋像是琥珀一样晶莹剔透，刚从锅里面拿出来还很烫，秦和宜切的时候不得不常常弹动着手指才能够适应。每切一刀，就有肉汁儿从肉里面缓缓地渗透出来，在专门用来切熟肉的砧板上淌出酱红色的视觉冲击。
秦和宜原本高高兴兴的表情渐渐的收敛起来，不是他的错觉，一点都不是，他的手艺比之以前好了不只是一个档次，仿佛一下子从幼儿园毕业成了大学生。而且，之前卤汤的香味出来后他就隐隐的觉得不对，那味道太香了，完全不像是一锅新做的卤汁。
他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
将卤肉在白瓷的长条盘上码放整齐，淋上浓香的酱汁，最后在盘子一角撒上一小堆切成碎末的香菜叶子，叶子上放上一个切半的小小青柠，觉得卤肉太腻就可以捏上一些香菜叶子或者挤上一两滴青柠汁，味道就会变得清爽。
摆盘漂亮，卤肉的颜色更加漂亮，让人看了就食指大动，每人抽了一双筷子夹了一片……
事情就不对在这边了，卤肉入嘴之后大家的表情就变得很微妙，连咀嚼的欲望都没有，大多数人都比较给面子没有吐在桌子或者地上，只是吐在手心，但有些人就不怎么客气了，直接呸了出来，大声埋怨，“怎么这么难吃！”
还有人嘀咕，“不会是加了香精了吧？”不然味道怎么飘出那么远，还香得霸道。
提议请客的钱叔皱眉地用力咀嚼，最后很给面子给吞了下去，表情活似吃了一只大苍蝇，给了秦和宜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小秦啊这牛肉的香味、样子都挺好的，就是味道上还要加把劲儿。”
秦和宜也很想哭，自己心里面不好的预感竟然这么快就得到了应征，“知道了钱叔。这顿我请，大家随意随意啊。”
也没有人随意了，有人甩甩袖子就走了，有人找了借口，就没有人留在这儿继续受香味的荼毒。有的闻没得吃，这不是遭罪嘛！
秦和宜不死心啊，就这么三番五次的迎来送往，打击得体无完肤，渐渐心如死灰。麻木地又切了一块牛肉，这是倒数第二块，最后一块他还是留给自己琢磨琢磨吧，也不讲究啥摆盘的美感，随便码放在长形的白瓷盘内就端了出去。
对着堂内的客人，秦和宜艰难地说道：“味道不是很好，大家要做好心理准备。”经受的打击太多，秦和宜实在是无法违心地夸奖自己做的牛肉好吃了，甚至开始怀疑，是不是从头到尾“好吃”就是自己的一个幻觉，或者压根就是自己的味觉反应有问题，怀疑人生啊。
这拨客人中就有着江洋，好不容易找到了地儿，竟然得道店老板这么一句话，看那沉得仿佛能够滴水的表情，不是客套话啊。开门迎客，可没有冷着一张脸的道理，江洋心里面打了个突，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可将肉片放进嘴里之后，他觉得自己活了四十多年还是太年轻，咀嚼的时候他就特别想哭。
江洋是个讲究吃喝的饕客，故城的餐馆不说吃了个十成十，但六七成还是可以做到的，他可以很骄傲的说，能不能成为美食只要他老江这条舌头一尝就知道，而且他还有个本事，菜好不好他一闻就一清二楚。
这回被打脸了，他已经在心里面觉得是人间绝味的食物竟然味道寡淡至斯，空有美丽的皮相，内在却是一团淡得仿佛没有放盐的灵魂。
说得好听点儿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说得难听点儿就是绣花枕头稻草芯，江洋不信邪地又往嘴里面送了一块，越发想哭了，他的嘴是品尝美食的，不是让食物给自己罪受的。但他信奉食物没罪，只有不会做的厨师，浪费可耻，因此梗着脖子给咽了下去，咽下去后立刻就打开了随身携带的水壶大口大口的灌了两口，将嘴巴内寡淡的牛肉腥气给冲了下去，他决定接下来一段日子都不吃牛了。
江洋苦了吧唧一张脸，秦和宜看着他却两眼发亮，老早就等在了他身边，双眼牢牢盯着，就等江洋空了可以说话，一个下午只有这位客人连着吃了两片。
任是谁被目光灼灼地看着都会觉察出来，更何况秦和宜毫无遮掩自己的行为呢。江洋抹了一把嘴，抬头看向站在自己身边的年轻人，二十七八岁的模样，五官精致、协调完美，气质略显冷清却很平和、光华内敛，身材挺拔修长，站在那儿如松如柏端的是清爽大方，是个帅气得不像话却不会让人觉得有攻击性的男人。
“牛肉的味道如何？”秦和宜见对方注意到自己了，也不做任何铺垫，迫不及待地问道。
“咳咳。”江洋觉得自己年长店老板几岁，虽然谈不上长辈的训诫，却依然有几句肺腑之言需要告知。清了清喉咙，江洋语重心长的说道：“开店，特别是涉及到饮食的，当以诚为贵，真材实料为佳，切不可偷工减料，添加什么香精味素之类毫无营养还会对人体有害的东西，食品添加剂害人啊。人们生活水平好了就关注什么，还不是吃喝二字，涉及到吃喝又最关注什么，无外乎食品安全。不安全的食品是没有出路的。”
售卖不安全食物的店更是人人打杀的存在，江洋觑了店主一眼，也不知道能不能听懂自己在说啥。
江洋说的可不就是秦和宜想的，食品安全多么重要啊，常言“祸从口出、病从口入”可见一张嘴的重要性，“先生说的对极了，小店以诚信为本，所有的食材都真材实料，没有偷工减料、乱添加的现象存在，不然也拿不到经营许可证。”
江洋瞥了一眼熄了火的卤汤锅，就算是火熄了，但是卤汤的香味依然在鼻尖霸道地萦绕，闻着就口水直流，吃嘛……真是让人望而生畏。
秦和宜也注意到江洋的动作，略尴尬的笑笑，“这是个意外，所以我想请教您对卤牛肉的味道有何看法？”
江洋皱眉，难道真有人能够将食物做得一点儿都不好吃、光能够闻闻味道的程度？“味道寡淡，带着腥味，入口难以下咽。你自己有尝过吗？”
这么差劲儿的评价却让秦和宜眼前一亮，因为他之前问过好几个人了，都是一个词——味如嚼蜡。面前的人竟然能够略微尝出味道来，是不是证明他做的食物并不是真的那么难吃，只是因人而异，有些人吃着如嚼蜡、有些人能够略微尝出味道、有些人却可以正儿八经的品出好来，只是最后者他还没有遇到！肯定是这样！
看着店主不以为耻，反而高兴的模样，江洋眉头皱得更加厉害了，“你这样子的手艺还拿出来显摆并不好吧，今日一过，说什么的都会有。要是自己都没有尝过就端出来给客人吃，那怎么能行。要是尝过了，呃，我就应该建议你就去医院看看味觉上是不是有问题。”
“真相说出来先生怕是不信，而且我也说不出个一二三来。今天是我操之过急了，这个我知。”他也是被朱文闹得急躁了，一心想在幼时玩伴面前找回面子，今天的事情一发生，明天整个抱月镇都会知道他的鲤堂是个“空有外表”的存在。
江洋点头，说不定是有什么难言之隐。眼前的年轻人实在是讨喜，江洋信自己看人的眼光，自报家名为秦和宜的店主不是个会在食物上做手脚的坏人，反而是个认真执着的性子。拿出名片递给秦和宜，“我痴长你几岁，不用您啊先生的称呼我，直接喊我江哥就好。做食物要看天赋和后天的技巧，说白了就是个熟能生巧的活儿，你熟练是有了，就是天赋上还差那么一点点，在做完了之后好好尝尝，总是好的。以后在做菜的时候有什么困难可以找我，我虽不才，却说不定可以给你一些建议。”
都说天赋不足，以勤补之，可到了他这儿勤是有了，却还是弥补不了天赋上的不足？秦和宜再次怀疑人生，说不定他真要去医院检查检查？
江洋可惜地看了一眼还在飘香的卤汤锅，看来天赋还真是很重要的。大千世界无奇不有，他江洋今天也是见识到了。
秦和宜真是哭也不是、笑也不是，却也领了江洋这份情。名片上某某公司总经理的字样反而被故城美食协会副会长的头衔给压在了后面，可见江洋是个对吃很是执着的人。
有了江洋的出现，算是给不完美的今天画上了个略显扭曲的句号。秦和宜关了门，落了锁，提着食盒，抱着鱼缸往屋里走，费心费力的一天他只想好好吃一顿之后再想思想，动脑子也是要吃饱肚子才行的。
精神明显不集中的秦和宜并没有注意到鱼缸内的小鱼儿今天特别的烦躁，在鱼缸内快速地游来游去，溅出大朵大朵的水花。确切的说，从卤汤的香味传出来之后，小鱼儿就开始不正常了，显得十分的暴躁和不耐烦，恨不得从鱼缸内跳出来跳进卤汤锅里面，黑亮的小眼睛有时还会恶狠狠地看上秦和宜两眼，小嘴巴蠕动一二，仿佛是在流口水。
真是不懂一条鱼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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