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2.一天 八
“这话是什么意思？”郭铭听了顾凡的话，似乎有些不太理解，“你不是说只要破坏这个晶体管就能离开循环了吗？”
“不，不是这样的。”顾凡看着手握棒球棍的郭铭，涩声道：“这不是......真相。”
“那么真相是什么？”郭铭显然也感觉到气氛有些不对，不由放下了棒球棍，将旁边的椅子拉到了顾凡身边，示意他坐下，自己则直接坐到了靠墙的办公桌上，看了看秒数还在疯狂前后跳动的电子通讯器上的显示时间，小声道：“不过你得说快点，我们大概......还有二十分钟就要被重置回去了。”
“我......嘿，听着郭铭，我不知道该怎么说这件事。”顾凡有些艰难地张开了嘴，“我曾经很希望就这么结束这场旅程，我们共同逃出这个封闭的时间环，然后我能和你一起去看你的父亲，或许我能成为他的助手，一起研究我们所喜爱的虚拟现实技术。”
“这很好不是么？你的建议挺不错的啊，出去后我们就这么干。”郭铭心中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但他却始终难以拨开眼前的迷雾。
“我很希望如此，但我不确定是否还有这种机会了。”
“下面，我将开始揭露事实的真相。”
......
郭铭心中的预感愈发强烈，他似乎能够有预兆地看到未来即将发生的事情，到了此处，他有些恐慌的内心反而平静下来，对着一脸严肃的顾凡点了点头，道：“我明白了，你接着说吧，我想......我已经准备好迎接真相了。”
顾凡听完郭铭肯定的回答，并未在第一时间说话，而是解开了手腕上的石英手表，向天空中抛去。
石英手表在到达了一个最高点之后，不出意料地落了下来，并且越落越快，最终“啪”的一声掉在了房间的水泥地板上。
“郭铭你看，我将一个物体向上抛，最终它会在地心引力的影响下回归地面，这就是我们的世界中不可违逆的自然规律。”
郭铭有些不解地看着顾凡，虽然他不知道顾凡此举有何意义，但心中一直笼罩着的阴影让他不愿去仔细思考，“自由落体很正常啊，这不是最基本的物理定律么。”
“是的，物体受重力影响会随之下落、鱼离开水便无法存活、大中午的街道上不该出现丧尸，这些都是我们人人都知道的基本规律，我们的脑海中总是下意识地认为这是符合逻辑的。”顾凡顿了顿，接着说道：“那么既然如此，当我们遇到了一些不符合逻辑的事情，为什么也能迅速的为其找到合理的解释呢？”
“你指的是......”郭铭皱了皱眉，他似乎有点知道顾凡想要说什么了。
“你认为这个世界上存在丧尸吗？”顾凡突然问道。
“之前我当然不相信这种事情，可是我们之前亲眼看到，而且还杀了那么多......”
“你怎么知道你看到的是丧尸？”顾凡打断了郭铭的话，“或许他们只是得了皮肤病的精神病人。”
“呃......不得不说，你的这个想法确实让我有点打怵。”郭铭露出一个尴尬的表情，“他们不会真的是得了皮肤病的精神病人吧？恩，或许还有那么点轻度癫痫？”
“不，他们的确是丧尸。”顾凡否认了郭铭的假设，“而且我敢确定，他们的样子就是你心目中丧尸的模样。”
这时郭铭才有些反应过来，有些不可置信地问道：“你的意思是，我思想中的丧尸跳出了我的脑海，被创造在了现实世界中？而且还一言不合地袭击了我们！梦想照进现实？”
“如果连你所谓的现实世界都是虚拟的呢？”
郭铭沉默了，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缓缓说道：“这可一点儿都不好笑。”
“你难道就从没有感到奇怪吗？假如你被困在同一天里这件事情，真的是所谓暗黑科学家的阴谋，那么成为了第二个小白鼠的我，究竟是来自2074年7月4日，还是五年之后？”
顾凡盯着郭铭，一字一顿的说道：“我的表哥曾经说过，万物都遵循其本身最基本的逻辑，一旦逻辑上出现错误，之前所有的推断都将被证伪。同样的，假如你所处的世界中出现了明显的逻辑错误，那么这个世界也将同样被证伪。”
“就因为大街上出现了丧尸？你就断定我们整个世界都是假的？”郭铭显然无法接受这种解释。
“你还记不记得我们第一次去的那家西餐厅？当时他们正在播放约翰·列侬的【imagine】，当时我唯一的感觉就是这首歌的音质好的不像是20世纪的歌，但没往其他方面去联想。”顾凡忽然叹了口气，继续接道：“但其实我之前听过这个版本的【imagine】，这首歌的音质之所以很好，是因为英格兰区为了纪念这首世纪名曲，而在百年后推出了原声复刻版本，而这首歌在旧世界中英国的发行日期，是1975年。”
“在2074年7月4日，我们听到了2075年的歌。很遗憾，这是完全无法忽视的巨大逻辑错误。这个世界被证伪了，郭铭。”
郭铭此时已经呆住了。他试图去反驳顾凡之前所说的话，因此犹自不甘心的问道：“那之前你在市中心医院找到的那份研究报告是怎么回事？时间循环呢？”
“那几份报告最关键的其实是前面的几份，而那份我们都以为是破局关键的【时空循环的可行性研究报告】，只是为了让这个‘你被困在了同一天’这个世界观，在逻辑上自洽而已。”说着，顾凡拿出了先前的几份研究报告中的【关于人体大脑构建记忆宫殿的最新研究数据】，“如果我的推断没错的话，你就是这份报告中为研究记忆宫殿而被观测的‘一号实验体’。”
他的手指缓缓移到了其中的一段：“患者由于罕见的遗传性疾病，在极短的时间内迅速失去大部分生命体征，我们只能尽量保证患者的大脑仍然处于活动状态，经患者家属同意，我们决定启动被搁置已久的【记忆宫殿】计划，以现今的虚拟现实技术为依托，结合患者脑电波，构建出目前最为贴近真实的虚拟世界。”顾凡看了看似乎有些不能接受的郭铭，继续说道：“之前你跟我说过，你的母亲得了一种罕见病，也是在短时间内器官迅速衰竭，失去大部分生命体征......而且这个【记忆宫殿】计划的关键一环便是虚拟现实技术，而巧的是，你的父亲郭崇义正是这个领域最大的权威，我怀疑你的父亲也是这项计划的主导者之一。”
“不可能，我在这个城市里生活了整整五年，从没有觉得有什么虚假的地方。”郭铭还是不能接受，“而且假如一切都是虚幻的，为什么他们从一开始还要设计一个‘时间循环’这么超现实的世界观？”
“因为技术原因，目前的虚拟现实技术还不足以处理一个真正世界无数人在未来的每一天所做的每一件事情所需要的庞大计算量，因此只能在有限的技术下，用一个看起来蹩脚的世界观来勉强搪塞过去。你要知道，假如只是设计几十万人在一天内的所有事件选择，目前的技术是有可能达到的。而且，”顾凡喝道：“为什么他们会将时间循环机器安装在医院？因为他们知道，这是你唯一不会去的地方。”
“我懂了，所以说，我在现实世界里，就如同那篇研究报告里说的那样，只剩下一个大脑了？”郭铭只感觉到自己的手有些冷，他摇了摇微微眩晕的脑袋，试图将这一切都甩开，最后，他抬起头，看着顾凡，“那么你呢？也是我幻想出来的人吗。”
“不，我应该是‘另一个患者。’”顾凡拿出另一份【唤醒植物人的三十六种方法】，“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我应该就是这篇研究中的那个因为车祸导致脑部损伤的植物人。而且，由于这个虚拟世界中进入了两个真实存在的‘思维’，因此整个世界开始产生了逻辑上的错误，即BUG。很抱歉，郭铭。如果没有我的话，你也许能够继续在这个世界里生活下去。”
郭铭此时却似乎平静下来，他的眼中闪烁着一种希望的光芒：“也就是说，或许你还能回到现实世界，不是么？”他再一次握住了棒球棍，转头看了看正在发光的环状晶体管，“如果这个东西不是所谓的时间循环机器，那么一定就是维持这个虚拟世界的关键钥匙，只要我打破它，也许你就能醒过来了。”
“可是假如你打破它，你也许就会死了。”顾凡有些伤心，郭铭实在是一个很好的人。
“不，即使我不打破它，整个世界也维持不了多久了。”郭铭似乎想通了什么，“因为我已经意识到这是一个虚拟的世界了。”
他走到顾凡身旁，俯身捡起那块石英手表，向空中抛去!
可诡异的事情发生了，石英手表在到达房间的天花板上后，竟然好像黏在了上面，再也没下来过。
“这个世界的物理规则已经开始崩坏了。”顾凡看着这不可思议的一幕，喃喃道。
“很高兴认识你，李言，你是个很不错的朋友。”郭铭看着顾凡，缓缓向后退去，“如果能够回归现实世界，请帮我向父亲带一句话，我爱他。”
说罢，郭铭猛地一转身，攥住了钢制棒球棍，对着正在微微发亮环状晶体管狠狠一砸！
顾凡一瞬间只觉得自己似乎也被分解为无数的碎渣，整个世界突然充斥着一阵刺目的白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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