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30

　　颜嘉喝下那点酒，原本白净的脸染上一丝红晕。

　　李韦东被这斜刺里杀出的程咬金吓了一跳，半晌才回过神来，似笑非笑，“我好像没说可以替的。”

　　连他女伴也看出不对来，推推他，“算了吧。”

　　李韦东点点头，“行，喝酒就算了，雪兰跟我唱首歌吧。”

　　看着他点开的页面，是“经典情侣对唱”曲目，女伴一脸郁闷。

　　众人有些懵：这到底是谁跟谁联谊啊？说好的九中学霸VS三中美女呢？

　　方雯慧看向雪兰，有些后悔，“早知道就不选这里了。”

　　还欠下李韦东偌大一个人情。

　　雪兰平静的说，“我不会唱歌。”

　　李韦东失笑，“你不是合唱团的？不然你想换其他节目？”

　　雪兰改口，“——那就唱歌吧。”

　　李韦东总算高兴了些，“你来选。”

　　雪兰看一眼排行页面，“都可以，随便吧。”

　　“真的？”李韦东半信半疑的点了个排名高的，《相思风雨中》。

　　众人都不吭声了，李韦东这摆明了为难人呢，虽然平时听的多，但雪兰也才初一，正经音乐课才教到《小螺号》《歌唱祖国》之类。

　　看得出李韦东是练过的，一开口，至少字正腔圆，不走音不跳tone，挺能唬人。

　　他唱完一句，轮到雪兰。

　　徐丽丽等着看好戏。

　　雪兰唱出来，徐丽丽心如死灰。

　　——居然比李韦东更接近原音。

　　李韦东都惊讶得落后了几个节拍。

　　唯一不感到意外的是颜嘉。

　　他早就见识过雪兰hold住全场的本事。

　　那个时候，他还有亲生父母在身边——

　　育幼院的小礼堂，和此刻的包房，仿佛混淆、错乱了。

　　一首歌唱完，片刻沉默之后，九中那个大个子带头鼓掌。

　　雪兰放下话筒看着李韦东，似乎在说，唱也唱了，还要怎样？

　　李韦东的女伴忍着不快拉他胳膊，“我想去买东西，我们出去吧。”

　　李韦东终于决定放她一马，懒懒的往外走，“好吧，小朋友们好好玩啊。”

　　他这一离开，房间内气氛恢复，高个子松了一口气，“继续继续。”

　　九中的男生趁机恭维，“雪兰唱的真不错。”

　　方雯慧与有荣焉，“那是，我们合唱团的台柱呢。”

　　高个子似乎对她有兴趣，“合唱团？有公开表演吗？”

　　詹裴后知后觉的问，“那个东哥是你们三中的？”

　　语气有些嫌弃，显然看不惯这种霸道作风。

　　有人碰了颜嘉一下，“你刚才什么意思，英雄救美啊？”

　　颜嘉笑笑没说话。

　　同伴们不得不服。

　　李韦东跟他们相比，几乎是各方面碾压的存在，试图英雄救美也有心无力，想不到敢发声的却是素来低调的颜嘉，这一来多少为九中男生们挽回面子。

　　“来来来，颜嘉你跟雪兰坐一起。”高个子热心撺掇着，起身换位子，顺势让自己跟方雯慧挨着。

　　沙发不长，人多，这一来，雪兰就和颜嘉肩并肩，腿碰腿。

　　雪兰看着自己的海军蓝，和他的绿白色。

　　雪兰觉得自己在做梦，不敢动，深怕一动，这梦境就碎了。

　　颜嘉给她的杯子里加满橙汁。

　　雪兰拿起来握住，慢慢的喝。

　　有人在唱歌，不着调，却很热闹。

　　有人打扑克，故意耍赖，把牌压在屁股下面。

　　有人调了灯光，五颜六色的光点从他们脸上身上划过。

　　李韦东的小插曲已经过去，众人从陌生到熟悉，很快玩到一起。

　　九中的学霸男，和三中的美女，并没有无法逾越的鸿沟。

　　詹裴跟几个人打扑克，不时关注颜嘉，一万个想不通。

　　想不通颜嘉会如此爽快的参加联谊，甚至帮外校女生出头。

　　他之前不是没有收到过类似邀请，但都以耽误学习为由拒绝了。

　　三中的女生就那么不一样么？

　　有人推推她，“该你了，要不要叫地主？”

　　她只得收回思绪。

　　雪兰坐不住了，出去上洗手间。

　　对着镜子，她往脸上扑了点水，让发红的脸颊降降温。

　　包房的温度太高了。

　　回去的路上，她看到颜嘉，站在拐角处。

　　“有点闷，出来透透气。”颜嘉说。

　　雪兰也停下来。

　　“还好吗？”

　　雪兰以为自己听错了，但的确是颜嘉的嘴在动。

　　她点点头，“——你呢？”

　　“我也是。”

　　说完这句话，两人无词。

　　雪兰想，上次跟他对话，是什么时候？

　　大概，要追溯到停电那晚。

　　当时她跟Chris坐在操场台阶上，看月亮。

　　当时的她有些担心，觉得自己一辈子都无法离开育幼院了。

　　当时……

　　想不到之后发生的事情那么多，快如闪电。

　　黑夜。火光。

　　警铃。制服。

　　盘问。测试。

　　廖太太。新家。

　　学校。医院。

　　雪兰振作一点，“你奥数考了98？”

　　颜嘉谦虚，“题目比较简单。”

　　雪兰想起蒋韬跟人讨论过，说题目既难又偏，心想他这话要被人听到，相当拉仇恨。

　　颜嘉又说，“多亏沈老师基础打的好。”

　　雪兰想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沈铭。

　　共同的熟人让她开心了些，“我见过他，就在江城医院，离三中不远。”

　　颜嘉一愣，“是么。”

　　“嗯，他在八楼实习，看起来跟那些医生没差。”

　　不得不说，沈铭算是他们育幼院生涯的愉快回忆。

　　“你去医院？看病么？”颜嘉打量她周身。

　　雪兰的脸色有些黯淡，“——只是检查。”

　　“哦，”颜嘉觉得有些不对，但又说不出来原因，又道，“我看到你的画了，在你们学校橱窗那里。”

　　雪兰有些遗憾，那张画时间不够，不然她还可以画的更细致一点。

　　旁边包厢出来两个人，一路打笑。

　　雪兰如梦初醒，“我们回去吧。”

　　上个洗手间这么久，惹人怀疑。

　　他们一前一后回到房间。

　　歌照唱，牌照打。

　　当然也有人敏感的注意到了他们缺席时间略长。

　　九中离这里远，没到天黑联谊就结束了。

　　方雯慧果然让司机先绕路送雪兰再回家。

　　“下次再约。”她说。

　　廖家母女已经吃过了，周姨给雪兰热饭。

　　廖太太从楼上下来，看她吃饭，“跟同学一起玩啊？这样也好，融入集体。”

　　过一会她又说，“但是喝酒什么的就不好，你们还小，健康最重要。”

　　雪兰心想，她倒是消息灵通。

　　晚上对着日记本，她回想起联谊中的种种，心中有千言万语。

　　但关于联谊，她一个字都没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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