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凉意不减
忽然想在半途中停留一天,这并不只是沈西西灵光一闪后随便做出的决定。因此她甚至不惜反悔了与季澜早先说定的约会。
做出这种蛮不讲理还疏于解释的事情,她其实感觉挺内疚挺对不起季澜的。
季澜的感情宛如波涛汹涌的海浪,让她无法忽视或是质疑他对于自己爱情的纯度与浓度。然而秦兆月对于自己而言是更加特殊的存在,这么长时间一起同来同往让她们变得既像是闺蜜,又像是亲友。既然秦兆月遇到了难以解决的难题,或者碰见了难以逾越的天堑,无论是是作为闺蜜还是朋友,沈西西都必须放下其他的一切事情在第一时间赶到她身边。
除非力有不殆,否则绝无例外。
沈西西明白的,阿月已经活得太过压抑和自律了,看上去总是社长在逼迫她,压榨她,可是很多时候是她执意用这种残酷至极的方式独自撑过来,像是拼命追逐着什么,又像是害怕到了极点,只是借着自虐来麻痹自己。
晚上的凉意依旧不减,然而像是早就预料到,出门之前秦兆月就已经把外套洗净烘干,然后暖和地穿在了身上。此时她们正步履轻快地走在草木清新的散步小路上。
暴雨之后,由于晚阳短暂的烘烤,地上的水渍基本都已经渗进了地下,散步的路面因此非常洁净而平整。此刻的空气仿佛洗净了杂质,纯粹而清冽。
张开双臂的沈西西像是要去拥抱此时此刻,此景此意。
秦兆月腰肢纤细而双腿修长,走路的时候像是带了风,即使是非常随意的步子也需要沈西西跨出大步才能赶上,加上沈西西不时地东张西望,走走停停,此时她已经离秦兆月非常远了。
不过沈西西并不想强行超赶她的步调,她快步跑到秦兆月身边,然后伸出一只手揽在了她的胳膊上,就像是之前上学时候每天重复无数遍的那样。
秦兆月一向对肢体接触带着些敏感,她转头垂眸,随即发现了自己走远了一大截。她像是抱歉地偏头一笑,笑容腼腆而温柔,然后配合地将步速放慢了不少。
沈西西在脑后梳了束活力十足的马尾辫,长而柔顺地在身后神气地甩来甩去。她知道秦兆月有不少压制自己的办法,同样,自己也无师自通地领会了一两招,足以让阿月服服帖帖。有失必有得嘛,她一向不会让自己过于纠结,也不想介意。秦兆月一贯懒散,从来不会花费太多的时间打理发型,用梳子勾勒下额前的一抹刘海,而后将长发全部理顺拨拢在身后,这就算是在发型上耗费不少心神了。
倾泻如瀑的发丝柔软而冰凉,与她本来的性格如出一辙,很容易给人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高傲感。
其实呢,她并没有刻意推开谁,只是从来不敢过于靠近谁。
秦兆月总是以单薄而清丽的美貌形象出现在众人的面前,在社团里做事也总是一板一眼对事不对人,因此显得有些不近人情,严重缺乏烟火气。
不过这样赏罚分明的性格让很多人能放下心来,毕竟无论在cos方面还是在平面模特方面,靠的从来都不是裙带关系,而是本身的经验和实力。如果连有实力的人都无法等到熬出头的那一天,那也没必要在这样一个乌七八糟的氛围里继续待下去。
其实社长有意的偏袒社员们并不是眼瞎看不到,相反的是,因为秦兆月自身的存在足够说明很多的东西。正是看到了并且发现她因为这种关系要接受各种刁钻到无情的要求,要经受比他们更加严苛的训练,他们反而觉得社长的青睐是一种常人无法承受得了的优待。
顾岸的手段即使是听在耳里也足以让人胆战心惊,而如果社长的重心不再放在秦兆月的身上而反过来放在他们的身上,大概他们会崩溃到退社或者是退圈——大家都宁可站得远远地觊觎着他的美色,也不想多走近几步直接挑战他的权威或者接受他不怀好意的考验。
目前为止待在顾岸身边还能够游刃有余的只有寥寥数人,一个是早已经在校内校外都已经小有名气的秦兆月,另一个就是在来到社团之前就已经闯下足够多名气与资历的陈宁。
尽管只有她们两个人,却足以令其他人望其项背了。
可是沈西西从来都不放心,也放心不下秦兆月。所以只好作为一个尽职尽责的妆娘,披星戴月,风雨无阻,总是锲而不舍地跟在秦兆月的屁股后面到处奔波。
化妆是一门看起来非常简单的技术,就好比每个人都能学个皮毛。然而在花样繁杂的造型中随机应变,遴选并组合成最合适的一套,实际上是非常困难的事情。因此妆娘这个行业虽然总是隐身于幕后,实际上非常吃香,太多的coser望眼欲穿只想找到一个绑定的妆娘。
这也是沈西西最引以为豪的地方,无论怎样的造型风格她都能尽善尽美地拿出一套与之相容性最高的妆面。然而秦兆月却曾做出一件让所有人下巴合不上的事情,她曾婉拒过沈西西并且想让她出去自立门户,理由是秦兆月觉得让她跟着一起吃苦实在过意不去,没有什么能足以回报她的。
有来有往,等价交换,是秦兆月贯彻始终的一项基本原则。
但是沈西西向来固执,而且在化妆的事情上她一向罕见地强势,就像是憋着一股劲儿不管不顾地往前冲,甚至达到了不容旁人指摘的地步。
僵持到最后,秦兆月终于同意让她一直留在身边,从此对她更像是对自己那样无微不至。也因此沈西西看到的听到的几乎都是发生在眼前的事实,并不会因为某些绯闻或者是小道消息就向秦兆月问前问后求证消息的真假。
如果有一天沈西西八卦又好奇,那一定是因为秦兆月身上有足以让她确定可以八卦和好奇的事情。就像是这一次——阿月忽然打了电话过来说自己刚将社长送上飞机。可是平淡的语气和不合时宜出现的电话,让她怎么看怎么感觉到诡异。
于是她百分百确定,有人欺负了她家阿月。而那个欺负完就走人的,有百分之九十九点九的可能性,就是一向在社团里说一不二,作威作福的社长大人。
潮湿的外套,缠绕的发丝,裤腿与鞋子上都是水渍。
这就是当初在机场,沈西西刚下车时所见的一幕。纠结成一团的发丝就像是难以解开的心结,如果不是自己提起,秦兆月基本不会主动请求她帮忙。面对着缠得紧密的乱发,简直让她无处下手。
纽扣与发丝之间,最终还是用上了剪刀。沈西西很担心也很心疼她,特别是看到她托着那团黑色的毛球,眼里是不经意才会透出的迷惘与怅然。
沈西西疑惑的并不是社长和她之间的恋情,这些已经过于明显,几乎是一字一句都潜藏在了她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之中。
扯了扯秦兆月的袖子,看着她顿步往自己看来,沈西西更加抱紧了那只胳膊,喃喃道:“我最喜欢的就是阿月了,所以不要难过。”
秦兆月心中一动,没想到因为之前朝夕相处的默契,藏在心底的那些事情很容易就被沈西西发觉了。不过即使这样,她依旧没有开口,等待着沈西西继续往下说。
“其实我知道,你看人看事总有自己的一套态度,不多牵连也不会姑息。就算是做的过分了些,但是只要讲清楚来龙去脉,听你说上一通道理就可以和好如初。”
沈西西想的实在太简单,让秦兆月忍不住笑起来:“你说的方法只是平时我和你相处用的那套,在你面前我当然不会发太大的脾气,更不会多计较啊。可是在面对其他人的时候,我并不一定用这样的态度。”
“那么,如果那个人是社长呢,他不是普通的其他人吧,会不会让你觉得不太一样?”这种侧边敲击的问法,是沈西西第一次在自己面前用上。
秦兆月不动声色地避开了沈西西探究的目光。
有些无奈又有点想笑。
某种程度上,她确实不太想和沈西西说关于顾岸的事情。暂代女友的时候是因为她对于女朋友的身份依然存有疑虑,所以没能把这件事情作为一个喜讯告诉自家闺蜜。她能扮演好这个角色但也仅限于此。她与顾岸能够在这个方面达成一个短暂的平衡。但是并不代表沈西西能够接受这个荒谬的女友设定。
被其他人隔着有色镜片看待,她一向无所谓。
可是如果沈西西眼中出现怀疑和不信任的神色,那绝对是一个巨大的打击。这次不想说清楚情况,原因同之前的如出一辙。然而沈西西像是打定主意要弄清楚,她不想让她的关心落空,最后反而伤心。
沈西西放慢了脚步:“你们是不是在登机之前吵了一架?”她问得非常小心翼翼,就好像稍微大声一些就会触动某些机关似的。
秦兆月揉了揉眉头,还是决定坦诚相告:“其实是我不懂,当时我的情绪不怎么稳定,加上我一向不善于照顾别人的情绪。所以最后确实和他吵了两句。”
沈西西默默地低了脑袋:“很多时候,我都觉得自己看到的只是你的一个壳子,你里面的部分总是藏得滴水不漏。那一回在社长的办公室里我难得看到社长笑得那么开心,更难得的是在他的身边你还能放松开玩笑。换句话说,我觉得你就像是一个在观众席上看戏的局外人,只有极端的条件下才有可能将自己带入进去。”
她的声音陡然放慢,像是专注地讲述一个故事:“要不然让那个演戏的人下台,要不然让台下的人勇敢地站到台上,将那个虚假的壳子给推下去。”
秦兆月轻缓的呼吸蓦然一滞,沉默良久之后忽然挑起一个讥讽的微笑,终于露出一丝显而易见的恼怒情绪。
“当时我坦然接受了自己作为顾岸女朋友的身份,但是并不代表我从此就被这个身份束缚,我有太多的事情要做,他也忙得昏天暗地,我们都不是会为对方的一举一动而要死要活的人。就像这次吵架,即使争执起来而且并没有和解,他也依旧会按照之前的计划飞往国外,即使他不在乎金钱也不在乎时间,但是他在乎规则和秩序。”
在规则和秩序的世界里,不存在所谓的情深义重。恰好,无论他还是她,都非常认同与和拥护这一观点。
清风,流水,飘絮,落花,都不是能够紧紧攥在手中的事物,转瞬即逝。
没想到,感情里大抵也是如此。
其实有一点她并没有跟沈西西提到,那就是恋爱这种事情并不会被形式所固化,不过这一切都有个前提,那就是她能看到顾岸给她的真心,确定顾岸能对她一心一意,然而这些却是目前的顾岸绝对无法办到的。
天幕已经挂满了无比璀璨的星星,纯粹得那么不真实,既遥远又难以捉摸。
秦兆月收回跨出的步子:“社长他确实把一切都教给我了,包括如何最快地脱颖而出,这就是我最想要的。他只是没有教我怎样全身而退,然后自己先走一步了。即使这样也算仁至义尽,依旧让我感激。我毫不惧怕未知的将来,我总是相信着一切会变得越来越好。”
——一切正在往好的方向推进。
沈西西恍然大悟,语调也因此轻快了不少:“那你会不会埋怨社长以前对你那么苛刻?我觉得社长简直冷血得不近人情,看你温吞不发火就各种欺负,就为了满足自己恶趣味猜你到底会有什么反应。”
秦兆月说:“那又有什么关系,该出的气已经出了,反正都是以前的事,已经没有什么必要继续计较。”这番话既像是劝慰沈西西的,又像是单单说给自己听的。
不过她忽然想到了一点,称赞道:“不过你绝大多数的理解都是对的,只有一点是完全理解错了。”
沈西西再次递来一个迷惑不解的眼神,等着她解释清楚。
于是她耐心地将话补全:“很多事情,可以很简单揭过却难以原谅,至于和好更是天方夜谭。我和社长就是这种情况。”
在沈西西的眼里,身上闪耀着光芒讲着各种高大上道理的秦兆月,忽然光芒尽退,黑化成了一个拿着乾坤圈和混天绫的复仇神女,眼看着她掂了掂手中的钢圈又扯了扯红色丝带,看似势必要将天上地下搅个天翻地覆鸡犬不宁。
像是有所感一般,秦兆月一手搭在她的肩头,另一手揣在衣袋中,端得一副风流潇洒:“太晚了,我们回去吧。”
就像是为她的话音伴奏,再熟悉不过的铃音伴着振动忽然亮起歌喉。她定睛一看来电显示,暗呼这又是被季澜查岗的节奏。
她默默为自己心疼了一秒钟,然后啪叽一下按了拒接键。
“怎么了?”秦兆月似笑非笑地盯着她,什么都清楚却偏偏非得问个明白。
只见沈西西脸皮绯红了一片,不知道是生气还是害羞地念念叨叨:“不就是查岗吗,他敢打电话,我就敢找上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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