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锦衣凝绣心
顾岸一手握拳轻咳了一声。
仿佛是为了掩饰自己的失态，他提议道：“公事已经全部推到晚上了，我现在带你出去散心。”
秦兆月已经被接连而来的两句分量不轻的话音砸得头晕眼花。
她下意识地去抓一旁的电脑包，哪知顾岸仿佛身后长了眼睛似的，头也不回地提醒她：“散心还想带着电脑？到时候给你办公室的钥匙，需要的时候直接过来拿。”
于是她只能装作贴身侍卫一般安静地跟随在顾岸身边。
沿着走廊缓缓地往楼梯间走去，四周静悄无人，两人的脚步声在空旷的走廊里被放大了无数倍，一声落下另一声随之响起，仿佛一支富有节奏感的舞步。
顾岸忽然轻笑出声，低沉诱人的声线仿佛自带混响加持，在安静的氛围里无比魅惑。
他指着秦兆月面无表情的一张脸，非常坦诚地说道：“你的职业病又犯了。”
秦兆月下意识地摸了摸脸颊，却依旧一头雾水。
这个举动让顾岸的笑声更加地肆无忌惮：“我可是记得非常清楚，你这张硬邦邦的脸差点把我们社里那位脾气本来就不好的摄影师气个半死。”他摸了摸下巴，笑得狡黠，“其实你这张脸在小菜鸟面前还蛮有威慑力的。”
他一笑，秦兆月就知道他又在打起什么主意了。
“你之前说觉得凝霜比我更适合当社长其实挺有道理的，怎么一转眼你又开始撺掇我去参加社长竞选？”她很不满意地瞥了他一眼。
“难道你不想多一份兼职吗？可以按月拿工资的那种。”越到话尾语调越轻，仿佛羽毛一般在心上擦过。
难以拒绝的诱惑。
而且他已经把它摆在了台面上让她自选。
顾岸看起来是在威逼利诱，其实心里却是七上八下。当初要她做自己的左膀右臂，但是并没有说必须让她去竞选社长，况且女生在整个社团中独掌大权总是容易引起非议，如果以她的身份担任社长非议会更多。
秘密决赛结束时说定一人培养一个。自那以后，秦兆月和凝霜至少在表面上维持了和平教学，但自己却分身乏术有心无力，于是他果断将那一年的两个新人冠军全部托付给秦兆月照管。
在狠狠地敲了他一笔培训费后，秦兆月接手了子辰的培训事宜。
顾岸的那一套严峻的教学方式并不是每个人都能适应和学以致用的，他那阴晴不定的性格也不是每个人都能受得了。因此自从换成手段相对温和的秦兆月之后，子辰仿佛迎风生长的树苗般茁壮成长，渐渐找到了适合自己的那条路。
这个结果让顾岸哭笑不得，只能赞扬了句培训费花得值。
但是想爬上并且坐稳社长这个位置比带好一个新人要困难无数倍。
倘若秦兆月真的答应了他这次的提议参加社长竞选。先不论专业课程的学分问题，只看她已经接下的两份模特兼职和接手的两个新人，就足以想象得出她即将忙得半死不活的日常状态。
……难怪她头发像杂草一样参差不齐。
顾岸的视线从她乌黑顺直的长发到她的手指，最后在认真打量了她的着装之后，他终于忍不住开启了吐槽模式。
“你指甲油是多久没换一款了啊？这白色高跟鞋穿了两年还不扔？长裙不是白色就是黑色能不能换点花样？”
他刻薄地总结了句：“我觉得你压根不知道什么叫模特的自我修养。”
秦兆月却只是安安静静地听着他的训斥，清丽的脸庞没有表现出任何不耐烦和愤怒的情绪。刺耳的嘲讽仿佛只是砸进潭中的一颗石子，荡出几圈小小的涟漪后就消失无踪了。
“我从来没忘记目前的模特身份。”尽管她衣装简朴但依旧不卑不亢。
顾岸压低的视线落在面前那双白色小高跟上。
尽管她总是将钱挂在嘴边，可她却很少在自己身上花上大把的钱去装点门面。就像时常出现在他的视线里的这双鞋，到现在依旧干净整洁不显脏乱。
“为什么不多添几件衣服鞋子？”话一说完他就后悔了，自己简直说了一句废话。
他感觉莫名栽进了一个暗无天日的大坑里，怎么都爬不出去了。
最后只能按了按额头，无奈而哀伤地叹了口气，仿佛认输似的嘟囔了句，“算你厉害。”说完就拉起她的手腕，匆匆地忘地下停车场奔去。
秦兆月勉强跟上了他的步子，语气稍有埋怨：“顾岸你干嘛跑这么急？”
一声不吭地将她塞进副驾，关上车门。而后坐进车里，插上钥匙。
顾岸温柔的笑意仿佛柔嫩新叶上的第一抹新绿，带着纯粹而明亮的色泽：“自然是有急事啊。”他话音一转，“当务之急就是给你买套顺眼的衣服，省得我见你一次就吐槽一次。”
“可是我们见面的次数……”
“闭嘴。”
顾岸当然知道他们见面的次数不多。
在心里连翻了好几个白眼外加骂了十几遍蠢货之后，猛然发觉自己正为她充当着司机和向导的身份，还无比好心地带她去服装专卖店添置衣物。
他忽然觉得自己比那个蠢货还蠢货。
于是顾岸扭头狠狠地瞪了她一眼，空气中隐约火花四起。然而秦兆月一脸茫然地盯着面前的车窗，仿佛天生的绝缘体。
顾岸忍不住又叹了一口气。
车子在街道上开得又快又稳，低调而优雅的银灰色线条仿佛阳光下出膛的子弹一般，没过多久就抵达了目的地。
顾岸替秦兆月打开车门。
炙热的光线毫无阻碍地照耀在宽阔的街道上，将摩天大楼的玻璃照得仿佛金色城堡一般闪闪发光。
秦兆月站在街边一动不动，直到顾岸伸手推了一把才从晕眩和恍惚中清醒过来。
“我们为什么来这里？”她没头没尾地问了句。
顾岸懒得多费口舌，拉住她手腕直接往专柜方向过去。
这一带是顾岸再熟悉不过的地方了，因为就是他家的服装产业。加上一个月前他还跟他老爸过来转了两圈，对地形更是了如指掌。
他轻车熟路地带着秦兆月走进一家装修得金碧辉煌的店铺，而后像对待洋娃娃一般把她放在沙发上，转身就亲自挑起了衣服。
秦兆月很乐意看着顾岸把挑衣服当成工作一般专心致志。
见过很多次他埋头处理公务的背影。那时他的神情总是认真而严肃的，平日里波光流转的眸子遮掩在浓密的睫毛下，少了一分刚强多了一分俊美，看起来非常迷人。
而现在也是如此。他认真而专注的目光从一排排的架子上扫过去。看见合意的就挑起一件，远远地往她身上比对一番。而后扔给店员或是扔回架子上。
天花板上投射下来的暖色调灯光仿佛舞台的聚光灯，他轮廓分明的侧脸打上了一层浓郁的阴影。仿佛国王巡视完了领土，他向店员点了下头，然后坐到了秦兆月身边的沙发上，慵懒地交叠起双腿。
“去试衣服吧。”
随着他的视线，秦兆月看到了店员小姐手上捧起的衣服。那堆衣服简直像小山，看着就觉得喘不过气，她难以置信地看着顾岸。
他眯起眼睛催促道：“行了别看我了，我脸上又没有花。”
店员小姐非常有眼力地拥簇着秦兆月前往试衣间。
试衣间里有完美的灯光和巨大的试衣镜，店员小姐将手里的衣服一件件地整理在衣架上，对着秦兆月礼貌地笑了一下就悄悄离开了。
秦兆月的手指从这排造型别致且做工精致的衣服上流连而过。
也许对很多女子而言，能穿上这些衣服就是她们最奢侈的心愿。然而对于她而言，亲手设计出这些让人过目难忘的衣服才是她此生唯一为之奋斗的梦想。
她拿起架子上的第一件换上，然后走出换衣间给门外的大爷批阅。顾岸大爷用一只手托着下巴，仿佛批阅奏折一般神色淡淡……于是换上第二件、第三件、第四件……
最后顾岸大笔一挥：“这些都挺好看的啊，我的眼光真不错。”
“然而你欣赏的眼光完全和我不在同一个频率上啊！你不觉得这些衣服只适合宴会上穿吗？”然而秦兆月只敢在心里咬牙切齿，在外人面前她是不会正面和他顶撞的。
没想到顾岸变本加厉：“那这些全要了，给她包的好看点。”然后就打算往下一家店走。
店长点头哈腰地以无比恭敬的态度将他送到了门外。
刚踏出店门，顾岸的权威就遭到了秦兆月的强烈反抗：“这么多衣服我得穿多少年啊！顾岸你别糊弄我！”
他悠闲地双手抱胸：“你们女孩子不都觉得衣服越多越好吗？”就比如自家那位花钱如流水的老妈，看见当季新款就迈不动步子，家里柜子一开全是没拆吊牌的。
忽然他醒悟过来，面前的这个女孩子可不是标准意义上的女生。
于是他立刻改口：“那你想怎么买？”
秦兆月笑得贼兮兮的：“你同意那就很好办了。”
于是秦兆月带着被洗脑的顾岸重新回到第一家店，她阻止了正在费力打包的全体店员，在她们惊愕的目光里从那堆试穿的衣服中挑出了一件。
“嗯，一件就行！”她一锤定音。
身边的顾岸默不作声。店员们看着老板完全没有反应，于是没有半点非议地站在门口恭送他们二位贵客。
当夕阳西下，晚霞漫天的时候，他们终于逛完了一楼的最后一个店铺。
“真有成就感啊！”秦兆月伸了一个懒腰，两手空空。
而她身后的顾岸两只手里拎满了花色各异的纸袋，一脸沉郁地盯着她：“把我当免费劳工很有趣吗？”他人高腿长，拿着大大小小的袋子竟也没有突兀感。
“别人当免费劳工当然没意思啦，只有你拎着袋子跟在后面才有趣。”
“肯定因为我长得帅气潇洒，所以你比较有面子。”
她看着那些纸袋，忽然就笑了：“不是，因为我难得给你机会，让你行使一下男友的基本权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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