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怦然心动
顾岸一屁股赖在了狭窄的厨房里：“我哪儿也不走，我要监督你做饭。”
秦兆月：“……”其实他这么高的个子在厨房只会碍事啊，怎么才能表示自己很嫌弃他啊。
之后。她洗菜，顾岸看着；她切豆腐，顾岸看着；她倒油下锅，顾岸看着。
秦兆月忍无可忍：“你给我出去。”
顾岸很不乐意：“你就是对我有意见！”
秦兆月冷笑：“我对你有意见还请你吃饭啊，我吃饱了撑的。”
顾岸：“你什么时候吃饱了的？我刚刚怎么没看到你偷吃？”
秦兆月伸出一根手指，往门的方向使劲地戳了两下，然后满是威胁盯着他，一张漂亮的瓜子脸被气得红扑扑的，差点没把他赶出去。
让她措手不及的是，她戳得笔直的手指还没来得及收回，顾岸一个箭步就扑到了她身上。
在这个忽如其来的拥抱下，或许惊吓比惊喜的成分更多一点。她几乎僵成了一根硬邦邦的圆木。
和顾岸蠢兮兮地在厨房里抱成一团是什么鬼？他不知道围裙上有油花吗？
为精致优雅格调不凡的西装默哀。
在这个稚气而冲动的拥抱后，顾岸很乖很满意地侧着身子从狭小门框中钻出去了。
秦兆月握着锅铲，手有点抖。这个莫名其妙的拥抱差点打乱她做菜的节奏和顺序，简直是在跟她捣乱。
她心不在焉地将一把青菜扔进锅里，然后开了中火快速翻炒了几下。然而她却总觉得有道目光如影随形地跟着她的一举一动。于是她忍不往身后瞧了一眼。
顾岸正静静地倚在门框边上。精致高档的西装上多了几块非常明显的油花，他却毫不在意，只是分外流连地看了厨房一眼，然后又一眼。
这只是一个非常普通甚至太小的厨房，根本毫无观赏性，就算瞧了又瞧，也看不出什么名堂来。
然而他的目光分外地贪婪而流连，秦兆月疑惑地问了句：“你在看什么？”
“我不知道，就是想看着。”他有些迟疑地回答，“大概是因为你在厨房里，所以才觉得很好看。”
顾岸自顾自说了下去：“我最近总是在想，你是我的女朋友，而这个关系全靠着一纸契约来维持。你能给我做饭，可是，我又能给你什么呢？”
他澄澈的眼瞳里闪烁着迷茫的雾气：“阿月，很多事情想不通，想不通的时候却还在想，好难过。”
秦兆月叹了口气。她把灶台的火熄了，然后转身反问道他：“顾岸，你能回答我一个问题吗？为什么很多事情，在你看来只有交换的意义呢？”她沉吟了两秒，“就拿这顿饭来说吧，在街上遇到你纯粹只是巧合。”
“而只是一顿随便的晚饭，你都想着要回报什么，或者是要用什么去换呢？”
空气里满是油烟特有的又糊又呛的味道。
顾岸背靠着门框，表情复杂地苦笑了一下：“大概因为，我有点心虚吧。尽管我能支持你国外四年的费用，能给你介绍专业领域的人脉，能让你的才华得到最大限度的发掘，但是总觉得，自己有点过分。”
秦兆月扬起形状非常漂亮的眉毛，本想挖苦他两句，结果一说话就噗嗤笑了出来：“哼，算你良心发现。”
她若有所思地想了半天，总结道：“确实过分啊社长，要不然这样吧，我们把合约修改下，接下来的两年大学学费和生活费你全都给我付了如何，对了，生活费要普通标准的两倍哦……”
“……你赚的那些钱是要放银行里直到生霉吗？”他眉目舒展，甚至轻轻地勾了下唇角。
“社长你有那么多钱，还问我的钱放在哪里？”秦兆月把钱包捂得紧紧的，爱钱如命的本质一览无余。
“男朋友难道没这个权利吗？”顾岸颇为愉快地调戏她。
“男朋友现在只有饭来张口的权利，你现在给我从厨房出去！”
秦兆月直接把他推到门外，为了防止他再进来碍手碍脚地给她添麻烦，秦兆月把门都关了。
“对我下手真狠啊……”顾岸摸了摸鼻子。
当厨房门再次打开的时候，是招待客人共进晚餐的时间。
顾岸看着桌上三样菜和一碗汤，非常惊奇：“你平时晚上吃这么多？”
秦兆月脱了围裙和护袖，拿着拖把将厨房的水渍收拾干净，而后才坐到椅子上：“我把明天中午的菜给提前下锅了。感谢我的话就多吃点别剩下。”秦兆月拿起筷子，给自己叉了一块土豆片，然后才没模没样地招呼顾岸：“事先跟你说一声，我厨艺一般。”
豆腐鲜嫩，葱花碧绿，土豆软糯，肉香浓郁，青菜水灵，香菇鲜滑。
谦虚成这样，顾岸觉得他以后很难正视“一般”这两个字了。
他打量了下这个简陋的小屋，却忽然觉得那狭窄的厨房，中式的八仙桌，甚至旧旧的拖鞋，都莫名可爱了起来。
之前在街上无聊闲逛的时候，偌大的街道，冷清的街角，寥寥的行人，一切都让他觉得人生不过如此而已。
之后秦兆月骑着车子从天而降，仿佛拯救落难公主的骑士，又仿佛是他无趣人生中的压轴惊喜。让他意外之余，又多了好几分的期待。
他拿起一双竹制筷子，手指一动，筷子滴溜溜地在空中转了个圈，流畅又漂亮。
仿佛他此刻的心情。
这个晚上，他们俩敞开肚皮，将三菜一汤全部干掉了，最后连汤汁都没剩下。
吃饱之后，顾岸主动进厨房要求洗碗，秦兆月欣然同意。然后他二话不说就钻进了厨房，连围裙都懒得套。
秦兆月也随他去了，反正上面已经不少油花了，不差这一点。
她优哉游哉地看着顾岸辛勤而卖力地劳动，心情非常舒畅。她一开心，就挑了两只红彤彤的大苹果安静地削起来。削完后，她用保鲜袋把它们装好，放到了抹得非常亮晶晶的玻璃餐桌上。
顾岸油花花的西装上多了几朵凝固的泡沫，非常滑稽。他将碗沥干净水渍，而后大摇大摆地走到餐桌边抽了张纸巾擦手。
桌上放着整整齐齐的两只苹果，红艳艳的非常显眼。他有些惊讶：“这两个都是给我吃的？”
“嗯，现在就可以尝尝。”
顾岸拿起一只苹果，眼里蓄满了笑意：“谢啦。”之后他从油花花的西装口袋里掏出手机，给自家司机打电话让他赶紧过来接他。司机效率很高，十分钟不到就已经将车子开在楼底下了。
这时候顾岸已经啃光了一只苹果，正试着往客厅垃圾桶投掷咬剩的苹果核。
投篮以及模拟投篮果然是男生的最爱，没有之一。秦兆月眼疾手快地把他的果核截下，转眼就扔进了厨房的垃圾桶。
他一脸不开心地看着她，竟然颇为委屈：“干嘛呢，还我！”
“全是口水的苹果核……”秦兆月有些嫌弃地看了他一眼：“你以为我会跟你抢？”
“哼。”他扭头。
秦兆月执意把他送到楼下。
他本不想让她送。这幢老旧的单元楼楼梯太暗了，他很担心她回去的时候一不小心摔在楼梯上。
可是秦兆月理由更充分：“这楼梯我都走了千百遍了从来都没出问题。只有初来乍到的人才容易出问题。”
说辞太完美，完全无法反驳。
楼下有一盏小小的路灯，微黄的灯光雾蒙蒙的。路灯下的那辆顶级轿车按了声喇叭，喇叭声在寂静的夜晚显得分外响亮。
那是来接顾岸的私人司机。
秦兆月催促他：“你上车吧，回家之后早点睡，我先提前跟你说声晚安。”
顾岸垂下眼帘，一步跨到了她的面前，她只觉得一片阴影落下，然后就收到了一个淡淡的，带着苹果清香的吻。湿润而温热的唇宛如蜻蜓点水般，只是轻柔含蓄地啄了两下，优雅自持，浅尝辄止。
顾岸眯着水光潋滟的眼睛，笑得很狡猾：“如果要跟我说晚安，不如在我睡觉前跟我说，那才叫有诚意。”
秦兆月从善如流：“那么，请问社长您几点睡觉啊？”她很清楚，顾岸的作息一向不规律，因为每天的事务从来不是定时定量的。
顾岸坏心眼地捏了捏她柔嫩地仿佛花瓣的脸颊：“十二之前，我要晚安短信。”
“行。”她唇角微翘，“我记着了。”
她看着他渐渐走远，在上车之前，还不忘扬起只装了苹果的袋子向她挥手。
他还记得把剩下的一只苹果给带走……尽管捂着嘴，秦兆月还是忍不住笑出了声。
晚上十一点五十九分。
“叮……”一条短信被接收。
顾岸打开短信，入目是非常简洁的一行字：“我马上就睡了，你呢？”
“还在和文件拼死拼活。”顾岸双手微动，一条短信嗖地飞了出去。
“我一直在掐着时间给男朋友发短信，不敢食言。对了，你今天走的时候竟然还记得带着苹果，佩服佩服。”
“如果你知道谁吃了那苹果你会更佩服我的。我妈觉得苹果挺好吃的，还以为是我削的，特地夸我了。”
“顾岸，你的脸说它不要你了。”
“我的脸说被自己帅到了。别打岔，说好的晚安呢？”
“晚安。”句末边上还跟了一个笑脸，非常憨态可掬的样子。
顾岸看着笑脸心情愉快地回复她：“早点睡，晚安！”
此时，宽大而结实的实木书桌上。
好几本策划书在桌上摊开成乱七八糟的复杂图形，上面勾画着各种批注，笔筒旁边散乱着无数支颜色各异的水笔。
顾岸忍不住仰头伸了个懒腰，活动了下筋骨，打算给自己泡杯咖啡。
这时候，有人敲了下门。
他揉了揉眼睛，眼里有些微的血丝：“进来吧。”
然后一个烫着波浪般的卷发，身材窈窕的女人端着一只大托盘走了进来：“儿子，给你准备了点夜宵，忙到现在累了吧。”
托盘里是一杯热气袅袅的现磨咖啡，还有一叠曲奇饼。她把它们一起放在了顾岸手边。
顾岸有些惊讶地拈起一只曲奇放进嘴里，转头问道：“妈，你难得这么晚还没睡。”
她嫣然一笑：“就是睡不着所以才来问你的啊，你给我实话实说，刚才的那个苹果是谁削的。”
“呃……”
“你八百年都不会削个苹果，家里保姆削苹果都是切片的。所以你别想找借口，最好给我说实话。”她心思活络，脑子转的也非常迅捷：“噢，对了，还没问你晚上在哪儿吃的，老杨怎么这么晚才把你送回来？”
顾岸：“这个……这个嘛……”顾岸此时非常纠结，让他跟亲妈说谎，真是比登天还难啊，基本什么都瞒不过去。
美妇人莞尔一笑：“什么地方提供免费削苹果的服务啊？家里什么苹果没有，还需要特地带回来啊？”她扬了扬发丝，忽然神秘兮兮地问道：“难道是……上次带回家的那个发了高烧的女孩子？”
母亲大人的猜测无比精准，这下轮到顾岸惊呆了。他结结巴巴地问道：“你之前不是出国度假了吗？”
美妇人哈哈大笑：“你以为我度假就不关心家里的事情了吗？别说你了，就连你爸偷偷背着我做什么小动作我都一清二楚。”
顾岸双膝跪地：“母上大人圣明。”
她闲闲地玩着镶着漂亮花纹的指甲：“嗯哼，那快从实招来。”
“您猜的分毫不差。”顾岸笑着回答。
“果然。”美妇人摸了摸他的头，手上的温柔一如往昔，“可是你从来都没开窍过。”她叹了口气，“谈女朋友跟过家家似的，这方面你幼稚得很。”
顾岸哑口无言。
她笑笑：“不过也好，你爸可是个货真价实的浪子。我才不想让你和他一个德行。”
顾岸信誓旦旦：“妈，我其实没到处浪。也只有她那么无聊总喊我花心萝卜。”
“可不是嘛，人家说的对。”
“哪里对了？”
“你之前处了那么多女朋友，最后什么结果？人家喜欢你，你却没任何回应啊，傻儿子。”
看顾岸默不作声的样子，母亲大人识相地挑起了另一个话题：“现在这个女孩子怎么样？”
顾岸果然上钩：“挺好的，聪明有分寸，做菜还很好吃。”
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呢？大概就是，连她削的苹果，都担心碰一下就碎了，想一直牢牢地握在手心吧。
他喃喃道：“妈，我是不是，对那个女孩子，动了真心？”他的声音里带了几分自嘲：“但是关心则乱……我喜欢的女生太好强，我现在都不知道怎么做了。”
窗外的夜幕低垂，闪亮的星星仿佛丝绒上的碎钻，又仿佛大浪淘沙后的真金。华美而优雅的声音悠悠响起：“既然觉得动心，那就随心而动，但是不要过早捧出真心。很多东西，不但需要时间的检验，更需要彼此的成全。”
美妇人扬起柳叶般的眉毛：“时间不早了，文件明天再看，乖宝贝儿现在睡觉觉。”顾宝宝哭笑不得：“我不是小孩子，别那样喊我，我还有几份文件要看完。”他解释道：“爸最近已经转了几家公司给我试手，社里新人选拔赛也迫在眉睫，忙得停不下来。”
“看着你忙，反而觉得你长大了很多。”她分明还年轻着，笑容却已经染上了沧桑。
顾岸放下咖啡杯，神情认真：“妈，我以前总觉得你太能花钱，现在却总在想怎么才能赚足够多的钱给你花。我早就长大了。”
他无比严肃地向她承诺：“我会尽早从爸手里接手公司，切断他的经济，让他好好和你过日子。”
她眨眨眼：“我和你爸去潇洒快活了，那你自己呢？那么重的担子……”
他坚定地回答“我会把她和自己照顾好的……”
美妇人颔首，然后轻轻把门带上，脚步声也渐渐地远去。
一片安宁。
夜风轻轻柔柔地拂过，带起了窗帘一角，擦过他的鬓发，让他想起了今晚那个浅尝辄止的吻，还有宛如花瓣一样柔嫩饱满的唇。
他白皙的脸上忽然烧了起来。
“我会把她和自己都照顾好的。”这更像是一个与自己立下的约定。
窗外月明星稀，窗内人影依稀。
谁人轻许诺言，谁人彻夜未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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