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糖
对于这一时刻,马鸿飞等了整整二十年。
他是充满耐心的猎人,他一直都这么觉得。坐在车后排的马鸿飞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精致的小盒子,他打开盒子,取出里面的一颗糖。
制造这颗糖的糖果厂在十年前被他收购了。
当时很多人都不解,为什么他一个道上的老大会去收购一家与他身份不符且濒临倒闭的糖果厂?只有他自己知道原因——他不想这种草莓口味的糖果停产。
所以他买下了这家工厂。
吃着这颗外硬内软的糖,他想起了二十年前那个给他糖果的小人儿,她美好而纯洁的笑容一直定格在他的记忆里。
在道上摸爬滚打了几十年,他弑父弑兄六亲不认,双手沾满了亲人、仇人的鲜血。如此罪孽深重的他却因为一个小丫头送的一颗糖而动摇,说出去,都不一定有人信。
是她让他第一次升起一种想做好人的冲动,可坏人终究做不了好人,哪怕他想。
“我不许你欺负我爸爸!”
二十年前,当那个小人儿冲出来捶打他时,他才发现原来她是这家人的孩子。
“你爸爸炒股输了很多钱。”他阻止了想拉开她的手下,端起笑脸拄着拐杖在她面前蹲下,“叔叔我只是过来要债的。”
他说的是实话,只不过他没告诉她设计陷害、套住她父亲的人是他。
那时候他有过心软,所以他让当时还是他手下的楚雄转告那个男人,只要那个男人同意自己带走她,他可以考虑免除其债务。
然而楚雄却带回来一个不幸的消息。
“马爷,叶博文跳楼了。”
“……”
那时坐在庭院躺椅上的他停了停拿茶杯的手。
那个男人居然寻死了。
“除此之外呢?”他看向楚雄,“有好消息吗?”
“我把他的孩子带回来了。”
“做得好。”
他从躺椅上坐直身子。
“快把那个孩子带过来。”
“是。”楚雄转身离开庭院,没过一会儿他就领着一个穿着裙子的女孩走进庭院。
可在看到女孩的那一刻,他原本喜悦的表情霎时凝固。
森寒的视线从害怕的女孩身上移向楚雄,他冷冷地开口。
“这个‘女孩’不是她。”
现在他已无从得知楚雄当年是不是故意而为之,自那以后,楚雄就离开了马帮。
而他一直派人找她的下落,可她就像凭空消失了一般。
她到底去了哪里?
为什么他怎么都找不到她?
他在百思不得其解中过了数年,然后在沈氏千金十八岁生日宴的报道里,他看到了她美丽的照片。
尽管她模样和他记忆中有了些许差别,但他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
原来是沈亦君将她藏了起来,难怪他怎么找都找不到她。
一想到沈亦君的从中作梗,他就生气,哪怕沈亦君已经不在了,他仍然咽不下去这口气,所以他为柯正英提供资金,命令他去吃沈氏的股票,他要沈亦君的公司变成他的。
然而令他没想到的是,当年那个小丫头已长成一只厉害的小野猫,她不仅没有退缩还咬了柯正英一口。
那晚听着柯正英咬牙切齿的抱怨,他忍不住地笑了。
“马爷……”
见他扬起唇角,柯正英有点紧张又有点奇怪地望着他。
“没什么,就是突然觉得二十年也没白等。”
“二十年?”
他并不打算和柯正英解释太多,因为他们不会懂,他对她的执着,他们只会用肮脏的思想去猜度。
但不管他们怎么想都不重要了,他今晚就能得到她了。
“马爷,到了。”
车子在他的赛马场前稳稳地停下,他拄着拐杖下了车。
“马爷!”
负责经营赛马场的龙虎会前头目如今是他一条狗的大龙,殷勤地等候在猎猎寒风中。看见他下车,大龙忙不迭地小跑到他跟前,恭敬地朝他弯腰行礼。
而他看也不看谄媚的大龙,只问道:“她人呢?”
“沈…沈小姐在楼上的贵宾室。”大龙搓着手报告。
径直走入电梯,他抬头看着顶上变化的数字,不由地握紧了手中的拐杖。
他克制着心中的波动,等待那扇门的开启。可很快他就不用克制了,因为门里什么都没有。
“人呢?”大龙显然比他还惊讶沈月不在贵宾室这件事,“我明明给她下了药,她怎么还能……”
“你说什么?”他危险地眯起眼睛,“你给她下了药?”
“马爷我…我只是怕她跑了……”大龙吞了吞口水,慌张地解释,“所以才…才在她的茶里下了一丁点药……”
大龙的话还未说完,就被“咚”的一声闷响打断,那是马鸿飞的拐杖怼向地面发出的声响。
随着这声响动,站在马鸿飞身侧的壮汉心领神会地上前按住大龙。
“马…马爷!”这下大龙就不是慌张而是恐惧了。
“你知我最不喜欢别人做多余的事。”他的声音很冷,“你居然敢擅作主张给她下药。”
“马爷…我那都是为了你……”
“为了我?”他睨着被按住的大龙,讥诮地问,“那我是不是还要奖赏你?”
“马爷我不是这个意思……”
“好,我满足你。”他残酷又无情地下了命令,“带他下去,赏他一瓶药,再塞给他几个男人。”
“是。”
手下领命地押走又哭又叫的大龙,这位昔日的帮会大哥早已没了彼时的嚣张跋扈,他苦苦哀求着无动于衷的马鸿飞:“马爷!饶了我吧!马爷!”
“真吵。”
可回应大龙的只有这冷冰冰的两个字。
伺候马鸿飞这么多年,大龙该知的,马鸿飞绝无可能心慈手软。
他一向比魔鬼还冷酷、可怕。
在绝望的大龙被拖走后,贵宾室里重新恢复了安静。
马鸿飞拄着拐杖走近茶几,他若有所思地俯视着她喝过的茶杯。
假如大龙没撒谎,那吃了药的她…与其说去了哪儿,不如说能去哪儿?
凭她自己的力量应该寸步难行才对。他黯了黯眸色,除非有人带走了她……
但那个人是谁呢?
好热…她好热…好难受……
被打横抱起的她靠向那个人的胸膛,听着他安抚的低语:“再忍一忍,马上就到了。”
“我们…要去哪儿?”她睁开迷蒙的水眸看向背对着路灯的那张脸和他脸上的伤痕。
“旅馆。”他回道,“你需要降温。”
降温?她需要的不是降温,而是……
“抱我。”她伸手轻扯着他的衣襟,柔美的嗓音里带着一丝丝渴望。她渴望摆脱身上仿佛熊熊燃烧的烈火,她渴望从他那里得到心灵深处的平静。
“不行。”他按住她的手,表情复杂地阻止她,“只有这个不行。”
“为什么……”
“因为你会后悔。”
她不懂,仅存的理智也不容她去思考他话中的深意,她只想他帮她缓解这难熬的燥热。
“如果我说…我不后悔呢?”
被他按住的手紧贴着他的胸膛,她能感受到他的体温和心跳。
好烫…好快……
“我们不能这样。”他艰难却果断地拉开她的手,嗓音低哑地说,“现在你只是因为药物失去理性,你并不是真的这么想。”
覆着雾气的眸子望入他深不见底的黑眸,她干咽着嗓子轻轻地问他:“你…真知道我在想什么?”
他放下她,那双紧抿的唇动了动。
就在她以为他要回应自己时,冰凉的水从头顶上方淋了下来。
原来是他打开了旅馆浴室的淋浴。
冷水顺着发丝流淌而下,确实缓解了她身体的部分燥热,但这不够,远远不够。
她望向站在水帘外的他,伸手想要触碰他脸上的疤痕。然而她的手还没碰到他的脸就被他捉住了手腕。
双腕都被牢牢抓着,她索性前倾身子贴近他。水顺着下巴滴入衬衫的领口,她想让他变得和她一样或者更甚。
“……”
深吸了一口气,他推开了她。
后背倚着冷硬的瓷砖,楚楚可怜的娇颜目光迷离地望着仍握住她手腕的他,被水打湿的衣服紧贴着婀娜的身子,使她看上去既脆弱又妩媚。
几乎没有男人能抵抗这样的诱惑。
可他注视她的眼神却痛苦而悲伤。
“你…在哭?”她嗓音轻颤地问。
“没有。”他早就忘了怎么哭泣。
“但你…看起来好难过。”比现在的她还要难过。她不明白他为何而难过,她只听到他哑着声说。
“我不会放过他们。”
“他们?”
“嗯,他们。”
他松开她的手腕,将浑身湿透的她搂进怀里。冰冷的水环抱着她和他,他像要把她揉进心里、刻进骨子里般,紧紧拥着她。
“我不会再让他们伤害你。”贴着她濡湿的头发,他握紧她肩头,低声道。
或许是因为他的保证,也或许是因为冷水的关系,她体内的躁动渐渐平复下来。
感觉到她不再乱动,他抱着她回到卧室,在脱下她湿衣时,他有过片刻的犹豫,但他还是解开了她的扣子。
用干净的毛毯裹住她,他来不及换掉自己身上的衣服,床头的电话就响了。
他接起电话,电话那头是他安插在马鸿飞身边的眼线:“少主,马爷正派人到处找你。”
“嗯,我知道了,我一会儿就回去。”他说完挂掉了电话,看向躺着的她,长指温柔地抚开她额角的发丝。
“你要走了吗?”她迷迷糊糊地问他。
“嗯。”他替她盖好被子,“这里很安全,你好好睡一觉,我会嘱咐前台明早通知你二哥来接你。”
“我不要他来接我。”听见他提起她二哥沈静,她即使意识不清也十分抗拒,“你…不能留下来陪我吗?”
他俯视着她的娇容,拇指摩挲着她微冷的脸颊:“现在还不是时候,我只能暂时把你交给沈家人。”
不过总有一天,他会带走她。
安顿好她,他起身离开了房间。在一楼交代完前台,他从旅馆后门匆匆走入深浓的夜色之中。
他先回了一趟他在这附近的出租屋,摘掉脸上的伤疤,戴回齐肩的假发,换了一套女人的衣服,擦了一抹口红后,他才动身前往马帮总部。
刚穿过庭院还没走到大厅门口,他就听见里头传来杯子碎裂的响声。
“找不到人就别回来!”
夹杂着火气的怒吼跟着从大厅里传了出来。仅凭声音,他便能判断出马鸿飞很生气。
紧接着,一群人乌泱泱地退了出来,看到大厅门外的他,那群人又害怕又恭敬地朝他鞠了鞠躬,他点了点头,算作回应。
送走了这群人,他踏进散落着瓷杯碎片,一片狼藉的大厅,走近那个拄着拐杖背对门而站的男人。
这个男人正是处在怒火之中的马帮会长,马鸿飞。
听见身后的脚步声,马鸿飞头也不回地说:“我说了没找到人……”
“是我。”他轻轻打断马鸿飞的话,低头称呼道,“父亲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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