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溪边
曾思琪行事果断,跟曾三老爷话别后,转头就去了母亲的房间里,把自己的想法告知了她。
曾太太听后,悠悠地叹了一口气,脸上带出几分忧伤:“思琪,其实这么多年来,我知道你是受委屈了。可是,思贤实在是太小了。我对外面生意的事也不太懂,只能靠你一个人撑着。其实我一直都明白的。自己的闺女,哪会不心疼呐!”
“母亲,我不苦。我比很多人都要幸福。记得那年下大雪,压坏了大片民房,我在城外救济灾民的时候,见到很多饿死在路边的人。他们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瘦得像根火柴棍似的,连自己的家都保不住。而我,衣食无忧,生而富足,还有疼爱我的亲人,我有什么苦呢?
再说了,晖弟这事,影响极大,我那日当众维护了他们,别人都认为我徇私枉法,怀疑我处事不公正。在大家的心中,我的威信被削减了大半。既然如此,我倒不如舍弃当家人的身份,让三叔顶上了。我们这一房,也不用受流言蜚语的困扰。
我已经打听过了,三叔他私下经营的产业,都打理得有声有色。可见他是有能力的人,只是之前少了些运道而已。十年以后,等思贤长大了,这份家业就会交还回来的。立下字据,不怕三叔起了异心,耍赖不给,对外也能说个明白,这样子,二叔他们也闹腾不起来。而且,我还留了后手。家福跟我一块长大的,情同姐弟,我让家福协助三叔做事,在一旁盯着,想来不会出什么大事了。一切还在我的掌控之中。我只是给了思贤成长的时间而已。”曾思琪冷静地说道。
“老三那个人啊,向来有些清高,爱惜自己的羽毛,想来不会坏了自己的声誉。只是我不知道,他经商能力不错,我以为他只会琴棋书画呢。”曾太太说道。
“好妈妈,一个聪明人,学什么不快呢?一通百通啊。且退一万步说,就算没了那盘生意,咱们手里的田庄店铺,金银珠宝,也足够养活我们几个人了。思贤要是有能力,一文钱都能起家。他若是个败家子,金山银山都能败光。
母亲您辛苦劳累了一辈子,为了曾家这个大家庭,忙忙碌碌了这么久,也该好好休息一下,享福去了。不如,您就带着徐姨,还有思贤,搬到云浦的租界去住。当初我在四姨妈的住所旁,买了两栋别墅,都空着没人住。你要是搬到那里,只需要管理一个小家,轻松省事多了。闲时,还可以找四姨妈说说话。”曾思琪说道。
“那你呢?你又有什么打算?”
“母亲,我不放心晖弟,他们几个小年轻的,莽莽撞撞,什么都不懂,现在惹了官非,估计心里都慌得很。我得照顾着点儿,跟在他们身边。”曾思琪说道。
曾太太听了,点了点头,她对陈鸿晖尤为偏爱,见曾思琪要去保护他们,竟然没有出言反对,反而从心底里赞同着。
心思一转,她蹙着眉头,温柔地说道。
“思琪,你实话跟我说。你现在舍弃这一切,是为了什么?你一直以来,都是一个有责任心的人,你父亲把家业交到你的手里,你从来都是兢兢业业地工作,不敢懈怠。现在你发生这样的转变,我有点想不明白。”
“母亲,您想听我说什么呢?我明白您想说什么。我只能说一句,您想多了。爱情对于我而言,并不是必须的,它可以是锦上添花,但不是一定要存在的。我今年二十四岁了,头脑很清醒,我明白自己想要什么。相比于爱情,我更想去做自己喜欢的事,寻找人生的意义。”曾思琪炯炯有神地看着曾太太,眼里像是燃烧着一团火焰。那英气十足的面孔,更是泛着一种光芒,十分耀眼。
曾太太摸了摸她浓密乌黑的头发,柔声说道:“女儿,妈妈也想看着你成家。那姓宁的孩子,虽然惹了官非在身,但是对你,却是很痴心啊。你都没有一丝丝好感么?”
曾思琪眼睛含笑地说道:“妈,那人是个傻子。我怎么会有好感,我只是觉得有些稀奇而已。”
曾太太见她这般口是心非,料想着,不能从她嘴里打听到什么了。
“哎,本来是大好的姻缘呐。谁知道,会闹出这种事呢?”
“母亲,您担心什么呢?若是注定的姻缘,又怎么会错过,如果错过了,那只能证明,不是注定好的。这又有什么可惜的呢。”
曾思琪神色如常,眼睛里却划过一丝落寞。
按照计划,曾思琪与曾三老爷,在族长,律师,还有曾太太的见证下,立下字据。紧接着,她花了一个月的时间,把手头上的大半工作,交接给了曾三老爷,其余的,都交给了她的心腹家福代管。
曾三老爷手忙脚乱地接过这一摊子,才知道责任重大,上上下下,两万多人的饭碗,全指望着他。那账本堆积起来,就像一座小山似的。不仅如此,族中的大小事,还有商界里的各种聚会应酬,烦不胜烦。
这简直愁得他睡不着觉,头发一抓一把地掉,眼底下挂着两个黑眼圈子,原先的儒雅高洁通通消失不见了,只剩下一个天天被火烧屁股的人。
幸好,各个店铺的掌柜还算得力,都是曾思琪用心栽培过的。一顿耳提面令下,目前还算老实听话。曾三老爷不敢轻举妄动,继续保持着原来的执行方式,勉勉强强地接过这份家业了。
他在族人面前夸下了海口,如今却是收不回来了。更别提二哥发了一通脾气,找了几位长辈闹事,被他跟思琪联手镇压下去了。过后,又偷偷地补偿了二哥一些好处,总算不再多嘴了。
等忙忙碌碌地工作一个月后,看见曾思琪潇洒地收拾好行李,毫不留恋地走人。他才反应过来,自己上了贼船。从前轻松自在的日子,一去不复返了,一丝丝悔意不由地泛上心头。
曾思琪无事一身轻,穿着一件银白色的长衫,骑着一匹白马,悠哉悠哉地走在山野中。带着暖意的风,迎面吹来,吹得她的心,酥麻酥麻的。竹林里飞出几只玲珑可爱的麻雀,“叽叽叽”地叫了几声,落在地上,嬉闹一会儿,忽地,又消失不见了。
她眯了眯眼,嘴角微微翘起,吹了一个响亮的口哨,快乐至极了。
及至中午时分,她到达了温泉庄子,却发现陈鸿晖等人不在屋内。问了仆人,才知道他们一行人,在小溪边垂钓野炊,玩乐去了。
曾思琪摇了摇头,哭笑不得地想道。这些人,不知道是无知者无畏,还是天生缺根筋。这种时候,还能如此。
她把马儿交给了男仆,行李锁在自己的房间里,撑着一把翠绿色的油纸伞,沿着山路,便往小溪走去。刚走近,就听到一阵吵闹的声音。
“你走开点了。这鱼焦成这样,都成灰了,怎么吃?说你不会,还偏要弄,浪费东西!”宁敬涛嚷道。
“偶尔失手而已。再让我试试。”陈鸿晖答道。
“走开,走开,等你来弄,我都要饿死了。”宁敬涛扯着他的衣领,就要把他从地上提起来。
陈鸿晖手里拿着一条烤得黑漆漆的鱼,坐在火堆前,死磨硬泡的,就是不起来。
“啊,你这人怎么回事啊?快让开,让我烤。霸着位置,又烤不好。”宁敬涛说道。
“我偏要坐这,不走!”陈鸿晖扬起下巴,不满地说道。
“你们打架就走远点,别在这里玩。”霍文勇一边转动着树枝,让鱼的两面均匀受热,一边淡定地说道。
宁敬涛往前一扑,把陈鸿晖压在地上,推着他往前走。陈鸿晖手脚乱动,挣扎地坐起身来,把烤焦的鱼,扔在宁敬涛的脸上。
“你这人好不讲理啊,我也有帮忙生火,为什么我不能坐这?别推我呀,弄到我脸上都是泥巴。”
“呸呸呸,这鱼的味道好难闻啊。”宁敬涛抹了一把脸,抓出了几道黑色的痕迹,弄得整张脸脏兮兮的。
“你拿鱼扔我!”宁敬涛捡起地上,碎成两半的鱼,就要塞进陈鸿晖的衣领里。
“哎呀,我错了,我错了,这太脏了,不要弄我衣服上。你自己先弄我泥巴的。”陈鸿晖身形灵活地闪开,绕着火堆转圈。
宁敬涛生气地追着他,瞪着两只眼睛,凶巴巴地说道:“这鱼你得吃下去。我要塞你嘴巴里。”
陈鸿晖慌慌张张地喊道:“你这个小气鬼,我还没生气呢。文勇,文勇!你快管管他。”
霍文勇懒洋洋地说道:“你们两个很烦人啊,一边玩去。”
站在小溪上,挽起两条裤腿,正拿着削尖的木棍捕鱼的蓝景明,听到动静,转过头来,扬声说道:“这鱼我辛辛苦苦抓来的,是让你们玩的吗?你们两个够了啊!现在都几点了?还吃不吃烤鱼?”
陈鸿晖一时不察,脚歪了一下,被宁敬涛趁机按在地上,两人抱作一团,在地上翻滚。
宁敬涛拿着一块烤焦的鱼肉,就要往陈鸿晖的嘴里塞。
陈鸿晖一边摇着头挣扎,一边含含糊糊,嘻嘻哈哈地说道:“救命呀,不要啊,不要啊,哈哈哈,放开我,哈哈,官人,放开奴家呀~奴家不依~”
最后几句,语气一变,变成娇滴滴的花旦唱腔。
宁敬涛笑出声来,松开抓住他的手,把鱼肉扔在地上,骂道:“你恶不恶心啊!”
陈鸿晖推开了他,从地上坐起来,两只手胡乱地抓了抓头发,撩起衣摆,用内衬擦了擦脸蛋,笑嘻嘻地说道:“只要有效就行。”
宁敬涛指着陈鸿晖说道:“这人好厚的脸皮啊,你们看看!”
蓝景明淌过小溪,弯腰穿上了鞋,拎起一个鱼篓,走了过来,笑着说道:“你现在才知道么?志光一直跟我说他厚脸皮。他这人打麻将、打扑克牌,都会记牌,一开始瞒着不说,经常赢别人的钱,后来被人发现了,志光他们都不带他玩了。他还硬是挤上去,坐在别人旁边,跟他们玩作一堆,也不怕别人笑话你。”
陈鸿晖红着脸,讪讪地说道:“你怎么揭我的短啊。还是不是好朋友了!”
蓝景明爽朗一笑,露出两只小虎牙。
霍文勇语重心长地说道:“打牌有什么好玩呢?你看我们三个都不玩,就你爱玩。”
陈鸿晖站起身来,拍了拍屁股,胡乱地甩着手说道:“能不能别提这些事啊。我现在都不打牌了。”
宁敬涛笑着说道:“呦,你是不想打么?那是没人陪你打,好么?。”
蓝景明问道:“我其实比较好奇,你是怎样记牌的?”
“那是有技巧的,小时候有个长辈,特别擅长此道,我就是跟他学的。后来,自己也总结了一些方法,不知不觉中,就运用熟练了。思琪表姐记牌,比我还要厉害一些,她打扑克牌时,不仅能分析别人的打牌套路,推测对方手中可能有的强劲的牌,而且她记性好,打过的牌都记得,一般人很少玩得过她的。”陈鸿晖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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