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23章
谢钗看着杨梦蝉的视线跟着孟陵和谢钿往外去了，她又凑近了她些：“说来我也想不通是为什么，明明母亲与祖母都是孟家的人，可孟陵姐姐与我们却是越发的疏远了。”
杨梦蝉回头冲谢钗笑了笑：“是你大哥太过出挑，人家与你们亲近会有压力吧。”
“嗯？”谢钗没明白杨梦蝉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杨梦蝉没有解释——谢铎的确太优秀了，和他相比起来，孟郊和谢铭就像两个没长大的公子哥，当孟郊按照自家的期待和安排去赴职时，谢铎手上已有了好些汗马劳功。
关于孟姑娘，杨梦蝉看得出来，她颇有当家主母的风范，再加上小时候被谢家的老太君很是看重，兴许她心里的压力不比自家的兄弟小，长辈们自会常常将她与谢家老太君年轻时作比较，恐怕就是因为如此，她才和自己的亲姑母疏远了。
老太君的身子稳定下来了，谢夫人的脸上却是未见轻松。
谢锦依然照顾在老太君的塌前，当屋子里的人越来越少时，杨梦蝉和谢钗才往里屋去。
里屋的光线颇暗，杨梦蝉眼前的景象也越发的模糊了，谢钗扶着杨梦蝉进来，宛姑姑给杨梦蝉添了一把椅子。
谢锦望了塌上的老太君一眼，见她睡的还算安稳，这才起身往杨梦蝉身边坐去了。
“从小我就听说祖母是个要强的人，可我印象里的祖母一向慈爱；又听说孟陵与年轻时的祖母十分相像，我想这就是祖母没有做我和钗儿的启蒙老师的缘故吧。”谢锦没有忌讳宛姑姑还在屋子里，她轻声对杨梦蝉来了一句。
杨梦蝉抿着嘴轻笑，看样子孟陵是这两姐妹的阴影啊，她只要出现在谢家，谢锦和谢钗是没有办法不去在意她的。
“孟陵姐姐的确孤傲了些，而我母亲只教导我们要温恭贤淑。”谢钗也小声道。
送茶汤进来的宛姑姑也开口了：“锦儿的听说是对的，老太君十分后悔自己年轻时的要强。”
谢锦和谢钗瞬间望向了宛姑姑——宛姑姑从来不是个多话的人，可这个时候她竟是主动接了谢锦和谢钗的话儿，说起了老太君年轻的时候。
杨梦蝉正想着宛姑姑是何用意时，宛姑姑又接着往下说：“想当年，老太爷中意的是杨姑娘，而老爷中意的，也不是夫人。”
宛姑姑说完叹了一口气，又去外屋里拾花糕去了。
看着宛姑姑挑了帘子，身影落在了那一边，谢锦立刻贴着杨梦蝉的耳朵道：“以前宛姑姑从未提过此事，母亲也从未提过！”
“那个杨姑娘是谁？嫂嫂，你可曾在自家听过只言片语？”谢钗也忙问。
杨梦蝉摇了摇头：“不曾，我母亲去世的早，除了读书，母亲也不同我多说闲话。”
“宛姑姑那是什么意思？父亲不喜欢母亲么？不过……也对，父亲的婚事是祖母作主的呀。”谢钗又小声道。
“而二叔的婚事则是自己作主的，祖母并没有多加多干涉，这又是为何？还是说祖母是偏心的？或者她极力偏爱父亲，又或者她极力宠爱二叔？”谢锦也眯起了自己那双亮晶晶的眸子。
杨梦蝉搓着手不言不语，谢锦看看杨梦蝉，又在她耳边添了一句：“嫂嫂，你也精通斗数吧？”
杨梦蝉轻轻努起了嘴——谢锦只是喜欢在别人面前装作不通情理又脾气执拗的大小姐而已，对于谢家大大小小的事儿，包括谢老太君，只怕谢锦明白着呢。
见杨梦蝉没言语，另一侧的谢钗也道：“好像祖母年轻的时候也精通斗数的，只是我和姐姐每每想问一嘴时，母亲便会不高兴，也不许我们提。”
谢锦连连点头，她和谢钗一左一右夹着杨梦蝉，好像她若不和她们说明白这一点儿，她们姐妹俩就要追问到底似的。
宛姑姑端着花糕进来了，谢锦和谢钗默契地齐齐端坐了身子，还与杨梦蝉拉开了距离。
宛姑姑一面给杨梦蝉盛茶汤一面道：“杨姑娘就是少夫人的祖母吧？各自成家之后，她们姐妹之间也便不再联系了，听说杨姑娘嫁了一个打猎的，是个黑户，生下了孩子便跟着自己姓了；听二老爷说，杨家的小子并没有杨姑娘身上的半分影子，自然了，二老爷对杨姑娘的印象，不过也全来自老太君的一些唠叨。”
谢锦和谢钗开始交换眼色了——平时不让谈论的话题，宛姑姑今日主动提起，看样子他们谢家怕是又到命运的转折点了。
既然宛姑姑都说到这里了，杨梦蝉也就小声问了一句：“所以……老太爷和我公爹是逃走了么？”
话一问出，谢锦和谢钗同时屏住了呼吸，两个人忙去看宛姑姑的脸色，让她们更加惊恐的是，宛姑姑居然点头了！
“老太君自小喜欢数术，我家老爷年轻时也与邓珠邓道长交好，只是邓道长说，我家姑娘男命女身，野心又大，若是学数术，只怕将来要惹下大祸，可……到底是命呀，就算自己看透了，可心里也过不去那道坎儿，到底，老太君还是走上了这条路。”宛姑姑感叹着。
谢锦和谢钗一起往杨梦蝉那里挤了挤，等着宛姑姑往下说。
“当年十万大山一战，杨家因为擅用悍匪落了罪，我家姑娘与杨姑娘便是在那个时候认识的。”宛姑姑又道。
杨梦蝉默默点着头，她好像猜到后面发生什么事儿了。
“杨姑娘受了伤，又听闻了自家落罪，没敢再回京都，我家姑娘便将她养在了自己的别院里，我家姑娘的斗术，就是杨姑娘教的。”宛姑姑看向了杨梦蝉。
杨梦蝉还是没说话，倒是谢锦，她抬眼看着宛姑姑，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那位杨姑娘，怕不就是……当年颇负盛名的杨素贞，杨将军？”
宛姑娘低眉顺眼地叹了一口气，算是承认了。
“哇哦……”谢钗瞪圆了眼睛看自己姐姐去了。
“少夫人的母亲，是老太君给了杨姑娘一个名单，让她在谢家的亲戚里挑的。”宛姑姑又小声道。
杨梦蝉依然没说话。
“谢杨两家这几个晚辈，也是掐着时辰怀的，掐着时辰生的。”宛姑姑的声音更低了。
“嘶……那要是，到了那个时辰，没生出来呢？”谢锦就问。
宛姑姑斜眼看着谢锦道：“用手拽出来。”
“谁……是拽出来的……”谢钗的声音都开始颤抖了。
“你哥哥。”宛姑姑说完，又端着空盘子往外屋里去了。
谢锦和谢钗大眼儿瞪着小眼儿，又开始屏着呼吸了。
她们两个看杨梦蝉去了，见她慢慢嚼着一块花糕，等她咽下了嘴里的东西，这才感叹着道：“所以，老太爷和公爹被她们这疯狂的样子吓到了，直接跑路了。”
“我和钗儿也是掐着时辰生的？”谢锦看谢钗去了。
“应该不是了，那个时候老太君身子骨已经不好了吧。”杨梦蝉又道。
“吓、吓我一跳！”谢钗伸手抚起了自己的胸口。
“那……也就是说，祖父和父亲还活着？他们只是躲了起来？吓得连儿子女儿，自己家的家产都不敢要了？只想保命了？”谢锦说到这里，脸上开始露出对自己父亲的那么一丢丢鄙夷了。
“他们都不在家里了，在外面活的只怕更自在！我看最苦的还是母亲呀。”谢钗小声提醒着。
杨梦蝉却是摇了摇头：“母亲嘛……是坐享其成的那个……”
谢锦和谢钗的脸上就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情。
想着杨梦蝉眼睛不好，天色一暗，谢锦便叫她回去休息了。
红鸾简单准备了晚饭，杨梦蝉喝着肉粥默不作声，没一会儿，小七钻了进来。
力士摇着尾巴追着小七进来了，小七使劲推了它一把才能凑近了杨梦蝉：“娘子，双儿姑娘出府去了。”
杨梦蝉将手上的勺子一放，轻声道：“走，我们去看看母亲。”
小七扶着杨梦蝉往外走，红鸾起身看了她们两个一眼，见杨梦蝉没叫自己，而力士又在围着她打转儿了，红鸾接着蹲下身子给力士拌食儿了——这个小院儿里谁都能饿的，唯力士饿不得，它缠起人来谁都受不了的。
花园里的院灯没点几盏，虽说眼前一片漆黑，杨梦蝉脚下的步子却不减半分，小七紧紧跟着杨梦蝉到了谢夫人的院子里，谢钗正在院子口上等着她们。
“嫂嫂来了……”谢钗忙过来扶了杨梦蝉一把，杨梦蝉也不说话，只由谢钗挽着往屋子里去了。
里屋传来了谢夫人的两声咳嗽，杨梦蝉进屋时谢夫人正挑了帘子出来，她示意谢钗扶着杨梦蝉坐下，自己也上座了。
“算起来，老太君今年七十有五了。”谢夫人说。
杨梦蝉的眉头压了压。
“梦蝉呐，母亲是个不中用的，老太君病重了，咱们家里的事儿，你就作主吧！这也一直是老太君的意思。”谢夫人又轻声道。
杨梦蝉依然没说话，她只是望着自己眼前模糊的灯光着呆，不知道在想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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