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好心

朝她故意伸腿的肇事者是杜立婉，从初中开始，杜立婉就喜欢陆晞，而且这件事所有人都知道，陆晞本人也清楚，也就温灿不知道，她从来不会关心这些事。

        没人在意她，她也不会在乎任何人。

        这可能就是将心比心，可她无法做到以牙还牙。

        摔了一跤全身都在疼，她完全弓着身子手臂枕着头，想趴在桌上休息一下。一不小心睡着了，前一夜本来睡得就不安宁，周围安静一会儿，就更容易打盹。

        陆晞回到图书馆时，故意路过宁枫琳的位置，她抬眼正好撞上他凶煞的眸子，宁枫琳觉得他还在嫉妒。

        夹在中间的付施寒，拉住路过的陆晞：“我想跟你换位置，坐在这我有压力，我还是坐到垃圾桶守门员身边去。”

        他停下了脚步，付施寒抱住他的手臂，避开宁枫琳的眼神，小声说：“你还真跟她生气，你不心疼？她可哭了。”

        接近哑语，毕竟是不能公开的秘密。

        周围的人很少，在的人基本上都沉浸于书本，因为英语演讲比赛，多数同学都在音乐教室进行选题和练习。即使他凑近她安慰她也没人知道，但是他甩掉了付施寒的手，只是浅看了一眼她，没留太多的感情。

        只要她伸手他就会留下，可她没有挽留。

        她太在意别人的眼光，太胆怯。

        沿着一路走过去，几乎都是空位，只看到了前方趴在桌子上的人，走近能看见她手上的擦伤，因为创口贴太小，位置也贴得不好，大部分细条红血色纹路晾在空气中。

        坐下后，他盯着看了一会儿，趴着休憩的她，露出的下巴也贴着创口贴，白皙的皮肤因为擦伤已经红肿。

        他居然在想，她哭了没？

        摔得这么重，应该躲起来哭过了，哭了也不管他的事！

        他收回神，从书包里拿出纸和笔，开始准备自己的英语演讲稿，脑海里突然想起了她的作文，又瞥了一眼她，她微动了一下，没注意到他在旁边，小幅度抬起手臂，慵懒的伸了个懒腰。

        然后，糊涂的擦去了嘴角的头发，没管脸上压出的印子。

        将书页上留下的痕迹轻轻擦去，翻了一页又盖上书，准备换一本书时，才发现他坐在旁边，立马低下头拿了书坐好。

        他低头掩着面无奈的笑了，她是当他是恶鬼，见到就躲开。

        傍晚下起了雨，温灿在书包里找起了伞，好不容易摸到，她把它拿出来放到桌上，挣扎了一番还是决定不去食堂，今天她早些回去。

        又将伞放到了一旁，继续做完桌上的数学卷子。

        陆晞一直未动，天色黑了他才懒散的站起身，动了几下，又坐下来手臂垂在桌边，人趴在桌上，看着外面的雨夜。

        图书馆的静渐渐被雨声刺破，树枝被下沉的雨压得不断弯曲，树叶和着雨掉到地上，声音又重又响，少年深邃的眼眸盯着迷雾般的黑夜，他在思虑着，可思绪比这雨还混乱。

        他的手机响了一下，是付施寒发来的短信，内容是：琳琳要走了，可她没带伞，这雨这么大，你不会让她淋雨吧。

        看完他收起了手机，将笔和纸揣进校服兜里，刚想起身就看见宁枫琳背着书包往这边走，大门靠他们这边，所以，她必须经过这，从低着头到抬头，他慢慢看清了女孩红肿的眼睛，她刚看到他，眼睛里就蓄满了泪，他看着她，但她只是路过不会停下来。

        他，在等她。

        她没有伞，温灿的那把伞被他直接拿走，他很着急，温灿的手被他修长的手指碰了一下，指尖的温度让温灿惊讶，刚转头就看见伞被他拿走，拦都拦不住，她也不敢去拦。

        温灿且认为他只是借一下，还会回来，可是她等到了九点还没看到他，她实在是饿得难受。

        图书馆里的人也走得差不多了，温灿着急地看向窗户，雨并没有减势，也不能再多呆了，纪律老师开始催促大家收拾东西，他不会再回来还伞了。

        她还在边等边收拾桌子和书包，不舍的将椅子移好，走向图书馆的大门。

        大门前的前廊都被雨水完全打湿，雨水都积到了第二层阶梯，她低头看着脚上的白色帆布鞋，有伞也躲不过这雨路，她低身将裤脚挽到靠近膝盖的位置，又将书包抱在怀里，然后脱下校服外套搭在头上。

        身后的人刚想去喊住她，但雨声太大她没听见，直接跑进了雨里。

        第一步跑出去，雨就溅到了膝盖上，被雨一淋，身上的伤口开始疼。

        其实，周围也有为了回家顶雨奔跑的少年，她只是其中之一。

        她也不算，雨中的特殊。

        温灿紧抱着书包弓着身子，想去为书包挡住大雨，可它还是被淋湿。

        上公交车刷卡时，司机嫌弃的看了一眼，因为她将一些雨带进了车内，不满意是正常，她抱歉的低头。

        虽然空位置很多，但她一直抓着扶手站在靠后门处，足足一小时。因为下雨，公交车的窗户紧闭，车内有着足量的冷气，冷气钻进衣袖，她一直打着寒颤。

        不时地刹车，让她有些站不稳，要卯足了劲，才能好好站住。差点扶不住时，手又沾了水打滑，她只好双手紧抱扶手杆。

        下车时，双臂有些无力，手掌上的创口贴，早已被雨水冲刷掉。

        好在雨渐渐停了下来，沿着路走下去，今天的溪水声格外响，潺潺的溪流今天是疯狂拍向岸边的江，也是松了堤坝的大峡。

        但人们不需担心水位会涨到家门口，两旁的岸堤前两年才修好的，溪水流得快，会流向主江。

        路上有积水，她的帆布鞋已经湿透，借着别人院子透来的灯光，她看清了地上的坑坑洼洼，能躲避一些。

        进门后，第一件事情是检查淋透的书包，果然无一幸免，都被水浸泡过，她将书和试卷一一摊开摆在楼下的客厅。

        打开窗户让风吹进来，但也是半遮掩着，然后，卡住锁，才放心上楼洗澡换衣服。

        淋了雨又加上这几日睡得不好，她这一觉浑浑噩噩的睡了很久，没有噩梦打扰，一觉睡到太阳光完全透过窗帘照进房间，她惊醒，从床上坐起来，脑袋实在昏沉，呆滞的拿起手表一看，已经到了八点半，自习课早就开始了。

        手垂在□□，呆呆的看着透进来的阳光，身子很沉很疲惫，她想旷课，实在没有力气去学校，不过她还是找到了老师的电话请了假。

        起床后，她将衣服和床单被罩都洗了，雨后的天晴异常灿烂，早上量了体温有些发烧，她从药盒里找出退烧药吃下一片，晾完衣物后，她换上新的床单被罩，又睡了一觉，醒来都已经是傍晚。

        简单的煮了一碗寡汤面吃完，从楼下收起快干的书，拿着一本英语词汇书坐在书桌前读着，只有在只剩下她一人的地方，她才敢大声读不擅长的英语。

        温灿也有擅长的事情，抽屉里放着她奥数竞赛的证书，初中的她每年都有机会参加并且取得的成绩都不错，但现在她连机会都没有，大家都把她当最底层的蚂蚁，可以随便踩在脚下。

        收起对原先的怀念，继续现在的生活。

        因为请了一天假，她第二天早早的到了学校。

        到图书馆时，除了管理员老师就是她，她将书包放进课桌，手不小心碰到了一个东西，是她的伞，他还回来了。

        她把伞整齐的收好，放进书包里。

        因为身上的寒气还未褪去，时不时会鼻酸，图书馆的安静逼得她只能捂嘴小声打出喷嚏。

        头不小心磕到了桌上，正好有同学进来看到了，笑声从身后传来，温灿羞恼的红着脸，垂着头装作在找东西。

        等人过去，她才敢抬起头看书，她有时觉得自己是在跟自己较劲，总因为周围的嘲笑，让她无法抬起头。

        陆晞来的时候，她在难受的咳嗽，脸都憋的通红，没有注意到他在身旁坐下，但他没坐多久又起身走了。

        再见到他坐在那，是她从厕所回来，桌上多了个透明袋子，里面是几盒药，有一盒创口贴，温灿缩着脖子瞧了瞧周围，没看见其他人，她将袋子放到一旁。

        陆晞也没有反应，应该不是他。

        放了一上午，也无人认领。中午去吃饭时，她将这袋药放进了课桌，没人认领就先接受好心人的药，跟上次一样也许真有人在可怜她。

        吃完饭，许老师喊她去了办公室，她在办公室呆了一下午，许老师单独辅导了她的单词，还教了她一些方法，她带着这些成果回图书馆时，路过音乐教室听见他们正在进行英语演讲练习。

        温灿没有多留，她也听不懂他们嘴里念出来的英文，脑子里全是新记的单词。

        都在练习，可陆晞正趴在课桌上睡觉，他是被她散乱的书砸醒的。

        陆晞非常不耐烦的直起身，懒洋洋的睁开眼眸，侧脸冷厉的瞪着她，像是下一秒就要把她捏碎。

        温灿连忙整理书，将他们都稳当的叠放好，但她好似丢了东西，慌神的一直在找，前天淋湿的作文被她压在数学辅导书中，突然就不见了，她还需要抄到新的作文纸上。

        他摸了摸脖子，紧锁的眉头还能看出他对她的不满。

        “你找什么？”

        她没出声，他凌厉的眼神又让她害怕，这人的起床气真让人琢磨不透，之前后座的她不小心掉了水壶把他吵醒，他把她的水壶顺手捡起来扔进了垃圾桶，让她新买了一个水壶。

        陆晞紧盯着她，温灿小声回答：“我的作文…”

        他突然背了起来：“如林黛玉悲葬花…花败了，有几个人会惋惜，与你共情的人又有几个？跑题作文重新写呗。”

        默声不应的她，只想找到作文，那是她修改后抄上去的，草稿在家里，她不想拖到回家再写，但如果找不到，就只能回家重写。

        陆晞讨厌温灿的默不作声，又不是哑巴。他继续睡觉，她继续沉默，时不时的咳嗽把他吵得睡不着，他面无表情的趴在桌上看着窗外。

        坐了一会儿，又起身往外走。

        纪律老师拦住了他，严肃的问：“陆晞你又干嘛去？来了学校就要有规矩。”

        他冷着脸：“我训练去，我几天没训练了。”

        “你想唬我？你们冰球队这一个月都没训练，这学校你就这样呆不住？”

        “我自己去体育馆训练去，没说出校门。”

        “不许去！你别以为这次你是第一，下次就不一定了。”

        他为什么如此嚣张，是因为他成绩优异并且各方面都优秀，成绩优异的原因是这些知识他早就学过了，他不愿再学第二遍。

        温灿在大学后才知道，像他这样的人大有人在。出生决定起点，他们一开始就赢在了起跑线。

        而温灿还在埋头苦干。

        陆晞又被劝回了位置，从温灿那拿了本书无聊的翻着，付施寒从那边走过来拍了一下他：“你今天这么坐的住？”

        “被花和尚逮回来了。”他们都把纪律老师叫做花和尚，是因为这没头发的老师喜欢跟女老师聊天。

        “你准备去哪？”

        “去体育馆游泳，过两天队里要体检要称重。”他没心思的翻着书。

        付施寒瞧了一眼正在写数学题的温灿，这姑娘是真的认真刻苦，他凑在陆晞耳边小声说：“数学竞赛班的名单出来了，出现了令人惊讶的名字，你猜是谁？”

        “谁？”他不想废话。

        “温灿！”

        “哦！”他并没觉得奇怪，反倒觉得正常。

        “你怎么不惊讶？你早就知道了？”付施寒奇怪的看着他。

        “不知道。”

        “她怎么会在其中，一共才三十个人，文科班只有五个人，其他全是你们理科班的，她排名这么低，怎么在？”付施寒分析了后，还是不解。

        “因为她数学分高。”陆晞给了他正解，上次月考的数学成绩，她只比他少两分，而他是满分。

        “看来她底子不错。”付施寒有些讶异，看了一眼埋头苦干的温灿又说：“她这么努力，都是磨出来的。”

        陆晞挑眉笑：“不一定。”

        付施寒走的时候，告诉了他文科班有宁枫琳的名字，但谁都知道文科班和理科班的差距，几乎都是陪跑。

        竞赛班是在初赛之后进行集中上课，初赛是靠自己去把握机会。竞赛班只会提供资料让他们集中练习，并不会有老师去讲解指导。

        这次温灿得来参加竞赛的机会，全靠自己的脱颖而出，学校通过第三次月考来挑选人去参加竞赛，有许多同学抱怨这次月考数学太难，但成绩出来的时候，大家也陷入了思考。

        班上的人都在讨论温灿的数学成绩，没几个人能接受她的进步。

        但她不仅得到了语文老师的夸奖，还得到了数学老师的关注，可英语还是很差。

        温灿自己也受宠若惊，她也认为机会可以通过自己的努力得来，只是事实不一定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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