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歉意
又休息了一周,快进入了期末倒计时。
温灿回学校那日,陆晞正好去参加冰球赛了。
大课间时,教室的电视正放着陆晞的比赛,没心思去看的温灿,一直埋头补着作业,她欠下的课程和作业太多,让她一时有些跟不上。
冰球比赛,她只听爷爷说过,北方比较多,它是一项冰上运动,那些常年下雪或者冬季较长的国家,非常擅长冰雪项目。打冰球是需要把自己穿成巨人状,此项运动有太多的身体触碰,而在冰上特别容易受伤,就需要许多的支撑和保护。
去讲台交作业时,她就瞥了一眼,正好是陆晞的镜头,根本没看清他此刻的表情,她只是记得同学说过他身上的号码,才知道这是他。
草草过了一眼,她也不会久待,路过时,本来围在前面的同学,都让开让她走过去,她像是灾星,生怕碰到。
这几日,一到下课就有人围在教室后门往里看,没看到想见的人,就会听见失望的声音。
“哎~陆晞怎么还没回学校?”
“他什么时候回学校啊!”
还有人直接挤在后门处,边眺望边讨论起陆晞来,除了佩服和崇拜,大多数是花痴的妄想。
“比赛你看了吗?他好帅啊!”
“成绩好、体育好,重点是长得特别帅,人又特别拽,简直就是完美男神,我要是有这样的男朋友就好了!便宜那个宁枫琳了!”
“还好分手了,现在他单身!”
……
“诶~你知不知道克里斯·埃文斯吗?就是演美国队长的那位!”
“知道!巨帅!”
“你觉不觉着陆晞的唇和他的唇很像,简直是一模一样的花瓣唇,粉粉嫩嫩的!”
“陆晞也巨帅啊!也不知道谁有这好命能亲到!”
“你说他跟宁枫琳在一起,他们亲过没有?”
“别说这晦气事,那宁枫琳本来就傲,谁也瞧不上,她干嘛还要早恋,让陆晞跟着她丢面子,真贱!”
原来恶意的风向,是随意倒,跟着自己的想法想往那边倾倒就往哪边倒。
温灿将这些话都听清楚,但她并没有任何同情,没人同情她,她干嘛还要同情别人,更何况她还被陷害过。虽然她那时没为自己出气,但她心里根本咽不下这口气。
她讨厌宁枫琳,讨厌陆晞。
虽然他…
温灿总是在自己退缩时,想止住自己泛滥的歉意,却做不到。
所以,她有时也讨厌自己。
晚自习时,温灿要花双倍时间去学习英语,上次词汇书完全稀碎后,她本想着花钱再买一本。
某个周末,她去了一趟书店,但看了价格后,她一直站在原地踌躇,最后还是没买。她买了一本厚厚的硬壳本子,把能看清的地方,一字不差的抄在本子上,每天抄一些还能利用这种方法多记一遍。
许老师把之前的笔记就放在办公桌上,告诉她晚自习自己到办公室拿着抄写下来,许老师如果在办公室会帮测单词,也会讲解一些她做错的题。
温灿知道感恩的重要,所以,她一直很感激许老师的照顾,现在能做的只能是好好学习英语,不辜负她的好心。
换乘公交车后,温灿拿出厚厚的本子,她抄到了第121页,赶着这时间,把还没读会的单词都默声再读一遍,许老师都帮她纠正过,只是她自己再读出来确实变了调,反复的试读才慢慢找到语感。
平日里她到站,车上只剩下一两个人,都是住在附近的学生,虽然校服与她的不同,但她慢慢都觉得面熟。
而今日她好似看到了一个陌生的身影上车,他身影高大看着不壮,他头发较长戴着蓝色棒球帽,完全遮住了他的面容。但看他的穿衣打扮应该是个学生,温灿只在他上车往里走时,观察了几秒,随后她一直低着头,顺着今日的单词。
站点播报,温灿早就在后门处等候,晚班司机也熟悉了车上几个学生的到达站点,所以,一般不会只停一下就略过去。
下车后,温灿更像是驮着重重的书包,往巷子里走。
书包肩带并不结实,上次被雨水浸泡后,缝线更加松垮,她都会空出一只手伸到身后,托住书包的底部,减轻肩带的负担。
最近天气晴朗无比,溪水没有那么湍急,声音轻缓了许多,听着像是晚安曲,晚上躺下后会听见,也会使她慢慢放下心中的压力,渐渐入睡。
溪水声是在给她引路,跟着它往前走,不会走错。大部分门前的灯已经熄灭,她每日都会去数数还有几盏灯亮着,就当作它们是在等她。
快到门前时,温灿突然停下了脚步,身后的脚步一直在跟着她,她是害怕,但更不敢往前跑。
里面更深,更危险。
停下来的原因是,她听着这脚步并没有很急,没有想去赶上她,或许,只是同路,她还试图让自己淡定。
思考了一下后,她又走了几步到了门前,早就拿好在手中的钥匙突然掉到了地上,她半晌都没蹲下去捡。
脚步声越来越近,比刚刚急促了不少,温灿颤抖的转过身把手电筒照过去,白色的强光直射在他脸上,温灿看清了他的样子,是陆晞。
松下的一口气,又突然提起来。
他不会是来报复她的?为什么要这样?
温灿惊恐的后退了两步,眼睛瞪得很圆,神情紧张不敢乱动。
陆晞抬手挡住刺眼的白光,停住了脚步没再向前,怕再次吓到她。
他从深蓝色棒球服的口袋中,拿出一部手机伸到她眼前,他的手骨节分明,突出的骨节有些粉红,显得手更白嫩。
“你的手机我没有修好,是修不好了,手机里的录音我帮你找到了,都在这手机里,我弄坏了你的手机,理应赔你一个手机,这是我赔给你的!”陆晞很希望她能收下,至少他心里能好过一些,也能好好喘口气。
他也无法开口提起那天的事,他连对不起都说不出口。
手机不知为何在他手中,可能是许老师拜托他修的。
温灿觉得他的声音没了之前的惰性,但也没有抱歉该有的柔和,依旧比较冷硬,温灿也没期待他的道歉。
他递来的手机是她从没用过的触碰手机,屏幕看着光滑崭新,外观精美,一定不便宜。
温灿摇头,没有伸手去接,手一直握着手电筒垂在腿旁。
陆晞往前走了两步,很想把手机给她。
温灿把空闲的手直接藏在了书包底下,手机太昂贵,她不可能收下。
她再次摇头,抬起清泉般的眼眸看着他,紧抿着唇,神情令人怜惜。
陆晞把帽子又戴上,还压低了帽檐,看着她的眼睛,他觉得更加愧疚。
她又低眸,盯着地上的光影,沉寂道:“手机不用了,我已经没有要通话的人了,那个录音可以存进我的mp3吗?”
这是她第一次,跟他说这么多话,为了这些珍贵的录音。
对她来说,重要的不是手机,而是里面的录音。
跟她唯一通话的人,已经离开了这个世界,她只能通过这些录音才能听到他的声音,旧手机里面有她与爷爷的通话录音,还有后来她去探望爷爷的聊天录音。
陆晞点头:“可以!”他着急,但又低不下头。
他很快的答应了她,他也开始害怕自己会再次弄丢她人生中最重要的东西。
温灿低下头拉开校服拉链,里面的白色卫衣被她洗得领口发黄还很松垮。她从口袋里拿出掉漆的mp3递给他,她的手被冻得红紫,伸出去时,还在不自觉地颤抖,不知是冷还是怕他。
陆晞迟疑了一下,连忙接过她的mp3,紧捏进手心。
“谢谢!”
她的声音平缓,比他更有诚意。
这是温灿打败陆晞的第一天,他无法不在乎她。
温灿蹲下身捡起他脚旁的钥匙,起身准备开锁,陆晞往后退了两步,想让她稍微放下对他的戒备心。
钥匙插进锁孔,温灿用力一扭,把锁拿下迅速推开门,抬脚准备进去。
又听见陆晞说:“我尽力去修你的手机…”
温灿没有再说话,收紧心思走了进去,转身就立刻关上门。
这些退让和委屈对他来说,已经很不容易。
等听到他离开的脚步声,温灿才放心的走进屋内,她也讨厌他可怜她。
沿着溪水声,一路走出巷子,他在巷口的路灯下站了许久,才缓缓抬步穿过马路。
那辆黑色的奔驰已经等候多时,他拉开门坐进去,车内的气压瞬间变低,司机也就没提醒他,他的父亲在家。
到家时,已经接近十二点。
他的父亲陆君晁就坐在楠木沙发上等着他,他一进门就能看见,但他直接略过父亲,直直的走向楼梯。
陆君晁故作的咳了一声,陆晞依然没理,
“陆晞,你当老子是空气?”他放下手中的报纸,忍不住的吼了一声。
陆晞这才转过身,吊儿郎当的说:“您可以把我当空气!”
陆君晁站起身,昂首阔步到他面前,手背在身后,咬牙切齿的质问他:“这么晚去哪儿了?”
帽檐下的双眼毫无波动,声音懒散不正:“您管我不如管您那些下属,我没他们听话,您别被我气着了!”
他父亲的各种姿态他都见过,总以训下属的口气来跟他说话,说两句又要吼,从小就没时间也没这个耐心去与他交流。
但不管陆晞怎么反驳他,他都会把自己要说的话说完。
“我听你小姨说你在学校早恋、旷课,你是高中生你看看你现在这样有个学生样吗?你这吊儿郎当的样,看着就欠打!”说得自己又烦躁的摆手:“赶紧毕业,给我滚去你妈那去,让她好好管管你!”
“我不去!”陆晞面色淡然的拒绝。
“不去也得去!”陆君晁抬起食指,眼中带着难压的怒意,手不断地指着他晃。
陆晞不服:“您凭什么规划我的人生?我说了我不去留学!”
“我说去就要去!”两人都互相不服气。
陆晞冷哼了一声:“您是国家的外交官,您就这么媚外?”吼不过,他就戳人脊梁骨。
陆君晁被他堵得没话说,冷静了一下,又说:“我管不着你,我让你姑姑来!”
“您自己生的儿子您都管不着,还让姑姑来管,您不如不生呐。”陆晞这张嘴对谁都欠。
父子两在楼下争斗了一番,最后陆君晁回到了书房,陆晞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陆晞在书桌前坐下,拉开抽屉,把小铁盒从兜里拿出来,又放回抽屉。
本想着今天还给她,看到她时,却突然又改变了主意,想尽力帮她修好。
从另一个兜里拿出她的mp3和自己准备的新手机,他打开电脑,帮她把所有的录音导进她的mp3。
mp3列表里几乎都是五月天的歌,除了几首周杰伦的歌。
外壳的黑漆皮脱落的差不多,上面的划痕也特别明显,按键上的字已经完全磨掉,橡皮大的屏幕上有一条长裂缝,被她用胶带贴好。
出生就优渥的他,从不觉得会有人的生活是这般疾苦。
巷子里只有她家的大门是木门,她的书包磨坏破损还在用,她会捡起摔坏的笔芯尽量去用,她的诗集被撕碎又被她贴好,她会将泡烂的单词书晒干胶好还用,她掉了漆皮的mp3一直在用,可手机坏了她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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