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夜谈
放望山山顶终年积雪，往上走，空气慢慢冰冷起来，植被也开始稀少，台阶倒是一如先前的整齐。
路过好几个岔路口，都被慕禾以：“指不定最后一次来了，没去过的地方去去吧。”为由，选了之前极少走，甚至没走过的方向。
越走越偏。
突觉视线被遮挡，星光照亮不了前方的路，才发现周围不知何时杉树密布，阻挡了星光。两人从万宝袋拿出灯笼，用灵火点上，继续往前走。
有小光点被灵火吸引，围着两人盘旋，试探着接近。
“结业历练之后你直接回齐国吗？”慕禾突然问道。
“嗯，前些日子国师来信说了这事，到了之后应该先熟悉下流程，再接替他的位置。”
“好像，齐国近几年状况不大好来着，就这么过去没问题？”
“这个国师没细说，不过大概了解还是有的，去了之后再看吧。”齐岚也不是没有顾虑，只是老皇帝还在，就算不接国师的担子，也得回去见见亲生父亲，毕竟很可能是最后一面了。
“嗯说起来那边好像会故弄玄虚的比较吃香，你要不来个高调登场？”
“噗。”未等齐岚回答，慕禾自己先笑起来了，也知道自己的建议不靠谱。
齐岚可有可无道：“太招摇可不好。”又解释说，“虽然那几个兄弟明争暗斗地夺取皇位和我没什么关系，可这节骨眼上太出挑也不大好。对了，邹川那儿你不是认养了一颗木绣球吗，打算怎么处理？”
齐岚这么一提醒，慕禾想才想起来当初兽潮之后，负责人又组织大家回去种植木绣球，恢复一下邹川本来样貌——当然，就是没有兽潮新人们也要去邹川种木绣球，这是平陵的传统。
木绣球的所属权归种植它的那个人，照理来说只要通知邹川的负责人员——就是负责邹川防护法阵那个，就可以随意处置了。只是长久以来除了为特殊纪念的，这树种下后，基本没人再去动它。
“随它在那儿呗，长得挺好的。”慕禾回复说，“你的呢？”
“我想带回去，种院子里。”齐岚回复，并小心翼翼地问道，“你那颗给我怎么样？一起种着。”
慕禾不大理解，人界也有木绣球，费那么大周章移植干嘛。不过邹川的木绣球吸取天地精华较多，长得确实好，两株一起种院子里比较好看吧。便也答应了齐岚的请求，毕竟不是什么大事，自己也不用出力，一句话的事。
只是回到刚才的话题，慕禾轻声叹口气，大逆不道地说，“要是你有继承权的话，肯定是千古第一。”
“哈。”这回轮到齐岚笑了，“你呀，就这么高看我？”
“这怎么了？”慕禾理直气壮，“不是我看不起他们，可是都有仙尊邀你去他座下任职了，以后得个尊者的称号不过分吧？怎么就叫你回去做国师呢？”
慕禾最后下个结论：“大材小用。”
可是齐岚不回复，只是问慕禾，“你呢，结业历练后回夫家？”
这回轮到慕禾不回答了。
终究还是聊到了这个话题呀。
脚边落着浅浅一层积雪，前方还有路，可慕禾已经没有兴致再走下去了，见边上有个亭子，便绕过齐岚往那儿走去。
齐岚紧随其后。
此地偏僻少有人来，檐上的雪化成了冰，位子上也积攒了许多灰尘。
用灵力将其打扫后又拿出炉子，开始煮茶。
做完这一切，当齐岚以为慕禾不会再回答她，准备重新起个话头的时候。
“不是夫家，不想去。”慕禾回答。
握茶杯的手紧了紧，齐岚垂眉道，“你和”不知怎么称呼，想了想，齐岚用“他”代替。
“你和他，父母之命？”
没头没尾的一句，慕禾听懂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云朵遮住了月光，位于杉树中间的亭子更显昏暗。
只有炉火还燃烧这。
慕禾说齐岚当国师是大材小用，可自己又何尝不是呢？
她被蒙尘了，她应该有更广阔的天地的，在结业历练后她应当与何浣纱一样，尽情地展现自己，齐岚这样想。
可是自己能替慕禾做决定吗？
慕禾叹了口气，向齐岚吐槽道，“其实以前我也会想——就这么结婚生子度过一生也好。可是当自己真结婚了还是不要吧。回平陵都要向婆婆报备，以前在自己家都随进随出好嘛。而且”慕禾顿了一下，想着还是别说了，“啧”的一声结束话头。
可一想到和父母间的矛盾，还是忍不住鼻酸。
自己没用，没能力在不伤到自己的情况下拒婚，可父母呢，他们总会有办法的呀，为什么自己说来不要还要强加于她呢？
齐岚不想像三姑六婆会说的那样，劝慕禾和文铉好好过下去，甚至私心里想他们和离。可是慕禾听着会难受吧，她都那么难过了。
慕禾总是万事皆可，适应能力一直很强。回平陵后一直笑嘻嘻的，看不出刚经历过人生大事——不论是好是坏。
可现在的慕禾低着头、红着眼，她真的很难过。
“来齐国找我吧。”齐岚说，“什么时候都可以。”
慕禾笑了，“真的？就算我是修仙的，皇宫我也不能随便进啊。”
“能。”齐岚拿出一块令牌塞给慕禾，“拿好。我说能就能，作为预备国师这点权力还是有的。”并且，我会争取更大的权力。
“好！以后就去齐国找你。”
草上的积雪还没化，天上又落下了雪。
山下已经全暗了，只有打更人的灯笼在四处游走。
“有云哎，看不到日出了。”慕禾看着天空道。
“等等吧，离天亮还早。”齐岚回道，说着还拿出一副棋盘，“你选黑子白子？”
“下围棋吗。”
“要简单点也行，五子棋？”
“唔。”慕禾想了想，“换个，来象棋吧，你有吗。”
齐岚将棋盘换成了楚河汉界，将红子摆在慕禾面前，让慕禾先走。
在慕禾以炮为代价，吃了齐岚的马后，突然想到，“我觉得像师傅那样就很不错，总会有新生进来，总能认识新人，还能经常公费外出学习。”
“像蓬莱啊、青城山这样的地方，我也想去。”
“结业历练进前二十可以留在平陵任教。”齐岚指明一条路来，大家都知道的路。
慕禾犹豫了。
齐岚笑着摇头，“你看你呀。”
“嗯眼高手低。”慕禾这么评价自己。
眼高手低、高不成低不就。从前的她相信不论结业历练也好还是留平陵任教，她相信自己能够做好，即便是第一次，总能学会的。
慕禾羡慕着矢羽尊者的生活与态度，她会希望自己能像师傅一样影响着许多人。
只是，她不想仅限于平陵。
突如其来的婚姻打击到慕禾了。
在文家的影响下，自己还能像以前一样吗？
或许自己真的没有能力吧，想要的太多，能做的太少，以前没有文家的时候，自己也没干成什么大事呀。
没有成就、什么都抵抗不了，怎么去影响他人呢？
做负面教材吗？
呵。
黑方的[卒]把红方的[帅]吃了。
慕禾输。
“再来。”慕禾将红子递了过去，
没事，总能破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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