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小考私塾(1)
金曜在一艘小船上醒来。
说是醒来,身体却动不了。他能感觉到自己躺在一个坚硬的摇晃的板面上,后脑勺磨得发疼。他能听到船桨在水中划动,波浪翻涌的声响。还有一些水滴溅在他脸上,很凉。鼻腔里充斥着海腥味,还有一股破旧木头的潮湿味,其中间杂着似有似无的淡淡花香味。
迷迷糊糊中,有人推搡他的肩膀,喊道:“客人,醒醒,快到了。”
被这么一推,金曜这才发现自己能动了。他揉揉酸痛的眼睛,看清了自己所处的地方。这是一艘乌篷船,船上除了他还有一个浑身裹得严严实实的船夫。船夫穿着宽大的亚麻白袍,头上戴斗笠,脸上围面罩,只露出一双浑浊发黄的眼睛。船夫眼角纵横的皱纹和佝偻的身形暴露了他大概的年龄。
金曜费力地撑坐起来,问:“老伯,请问这是要去哪里?”
“去你要去的地方。”船夫回答,“快到了,客人,准备下船吧。”
说着,船夫弯腰,在脚边的竹篓里翻弄了一会儿,似乎在找东西。
趁这空当,金曜打量着周围的环境。按理说他乘坐的这艘乌篷船多见于水乡河道,可现在他却在一片黑雾缭绕的海上。天空阴沉沉的,云厚而低,像是马上要坍塌的雪山,眼看着就要倾泻进海里,融化成海面上的浮沫。
海浪里有时裹挟着大小不一的黑点。又一阵不大的浪花涌来后,清幽的香气袭来,金曜看清了那些黑点。那是一种黑色的花,花瓣像百合,花心有几根浅黄的蕊子。黑色的花是从他身后,也就是船前进的方向漂来的。
金曜扭头看去,一座小岛在不远处的黑雾里若隐若现。
海风把他额前的碎发吹得凌乱,他默默坐在船头,陷入沉思。这一切感觉都太真实,不像是个梦。
他努力回忆之前的事情。在这艘船上醒来前,他似乎刚下班回到家里,邻居刘阿姨送来了饺子,跟他说冬至快乐。他道了谢,关门后脱下羽绒服挂好,一边吃饺子一边玩手机。然后,他发现手机上突然多了一个app,叫“蓝黑”,logo是个小机器人站在地球上挥舞双臂的简笔画,看上去像是儿童教育类的软件。可能是讲地理的,也可能是教绘画的,总之是金曜不需要的。
金曜长按这个app,想把这个未经许可就自动安装的流氓软件卸掉,手机却白屏了。
过了几秒钟,屏幕上出现了数行手写体黑字。字体端秀,能看出硬笔书法功底很好,是金曜会乐意给满卷面分的字迹。
【欢迎进入蓝黑游戏。】
【检测到玩家的核心愿望:找回xxx。兑换愿望需要:1000万后天币。(后天币为游戏内通用货币)】
【系统风险提示:玩家在游戏中死亡后,现实中也会死亡。】
【点击进入本app即视为同意一切游戏条款。本游戏最终解释权归c所有。游戏加载中,请稍候……】
金曜刚看完这些字,手机屏幕突然亮得像一盏高功率探照灯。他虽然闭眼及时,还是有眼球被强光刺激到的酸痛感,然后他就失去了意识。恢复意识时,他就已经躺在了这艘船上。
“客人,看看这个。”
船夫终于找到了一个羊皮纸卷,递给金曜。
金曜解开纸卷上系着的酒红色细丝带,看见了熟悉的黑字。
【新手提示:根据剧情,找到「渡船」印记,触碰激活即可通关。】
【欢迎进入副本:《小考私塾》】
【“寒窗苦读十余载,只为一朝越龙门。”随着学业竞争不断加剧,“一考定终生”的时间逐步向前推移,从高考到中考,最终来到小升初考试,简称「小考」。你是一名小考复读生,今年18岁,在小学六年级复读六年仍未成功上岸进入中学。还有两年你就会超过小考年龄限制,你的父母掏空所有积蓄将你送来这所赫赫有名的小考复读学校,期待你今年金榜题名。请不要辜负他们的期望哦!】
金曜刚看完最后一个字,羊皮纸卷就化作飞灰,从他指缝里飘走了。
他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乌篷船已经减慢速度,悠悠停住了。船夫快走几步来到船头,把缆绳绕在码头的木桩上系紧,说:“客人,请下船。”
金曜登上这个木板搭建的简易码头,走了几步,回头看了看那艘船。船夫摇着桨,很快就消失在海面上的黑雾中,不见踪影了。
这是一座孤岛,码头上没有停靠的船只。前头只有小山坡里夹着的一条路,尽管对一切都一头雾水,但来都来了,金曜还是决定往前走走,先观察一下。他想摸出手机看有没有信号,却发现根本找不到手机。
沿着这条唯一的路,金曜没走几分钟就发现左侧山坡后有一所灰扑扑的学校。
学校看上去像是欠发达地区的县城中小学,水泥外墙上的爬山虎叶子上积了薄薄的灰。校门不是多数中小学用的一米多高的电动伸缩门,而是两米多的厚实大铁门。此时铁门紧闭,看起来更像是一所监狱。
只有从围墙内传来的阵阵读书声和门旁的标牌能让金曜确定这是一所学校。
黑色大铁门旁竖着挂了两块银灰色不锈钢牌子,左侧牌子写着“小考私塾”,右侧则列了一堆荣誉奖项和学校介绍,其中最显眼的一行大字是“助您的孩子上岸圆梦”。
校门前已经站着五个人,有的惊慌有的严肃,有的甚至在不停抽泣,他们衣着各异,但都往小路这边张望着。
金曜快步上前打招呼:“你们好,请问你们知道这是什么情况吗?”
有一个穿夹克的、看上去三十多岁的方脸大哥上下打量着金曜:“你也是新人?”
“新人?”
“看来是了。现在人还没到齐,先别问这么多。一遍遍的,老子口水都浪费在这儿了。”大哥看了眼另外四人,不耐烦地说。
金曜点头,安静地站在旁边等待。
其余四个人里有人在哭,有人在小声抱怨“要等到什么时候”“真的会死吗”“是不是谁在恶作剧”“好想回家呜呜呜”……那位大哥皱着眉瞥了他们一眼,他们立刻就噤声了。
金曜心想,看来在他来之前,大哥和这几人有一点不愉快。大哥似乎是个“老手”。
金曜不吭声,大哥却对他来了兴趣,主动捻起话头:“你倒是挺安静,从家直接进来的?”
金曜低头看看自己的灰色毛绒拖鞋,笑道:“见笑了,确实是正在家吃饭呢,突然就到这了。”
事实上,金曜刚走过来时大哥就觉得眼前一亮。这人举手投足间文质彬彬的,说话时不紧不慢,似乎心理素质不错。至于长相和身材……
大哥玩味的目光在金曜扎进牛仔裤里的白衬衫显出的腰线、高挺鼻梁上架着的金丝眼镜以及俊秀的眉眼上来回逡巡,而后颇有兴致地挑了挑眉,笑道:“我叫孙来猛,叫我猛哥就行。怎么称呼?”
“您好,我叫金曜。”
这时,小路那头来了一个骂骂咧咧的人。那人看起来二十岁出头,是个寸头男青年,穿破洞牛仔裤,脖子上挂一条大金链子,脸上有一块青紫,走路姿势流里流气的。
大铁门旁的喇叭突然响起:“学生到齐,请耐心在门口排队等候,班主任将为你们办理登记手续。”
寸头年轻男子快步走来,怒气冲冲地问:“你们谁呀?这咋回事?老子刚才直接被一个老不死的从船上扔下来,飞了两三米远,他妈的脸都磕秃噜皮了!”
有人小声说:“你是不是死活不愿意下船,他才扔你的啊?”
孙来猛威严地往前一站,挥手道:“行了,人到齐了,先说正事。新来的寸头,想活命的话就先他妈的闭嘴。”
寸头男子脖子一梗,不甘示弱地大声骂起来,但显然词汇量不算丰富,翻来覆去也就是拿生殖器官说事。
孙来猛被这不配合的蠢货气得血压蹭蹭往上涨,正忍无可忍,想给这新人一点教训时,学校的大铁门忽然嘎吱作响,开了一条缝。一个穿灰色工装、戴黑框眼镜的男人走出来,手里拿着戒尺对寸头男说:“新来的转校生,不许吵闹,里面有学生在学习。”
寸头男的耐心耗尽,情绪越来越激动:“呦,你们一个个的这么专业?摄像机呢?是不是哪个傻逼在直播恶搞路人?这么大阵仗,拍这么久够了吗?耍到你爷爷头上了?”
工装男人不理会他,走近后开始做自我介绍:“我姓谢,是你们的班主任兼数学老师。今天我来带你们去新班级认识同学,以后你们要好好努力,不要辜负父母和学校对你们的期望。”
这时众人才看清他的脸,瘦长脸,两颊凹陷,脸色灰白。他的酒瓶底一样的厚眼镜片下,黑眼圈和法令纹很深,嘴角严厉地下撇,看上去十分阴郁。
班主任朝保安室挥挥手,然后对众人说:“先去换校服吧,在保安室里有隔间,大家排队轮流换。”
寸头男当然不肯,但立刻就有两名强壮的保安走出来,控制住了他并捂住他的嘴。
其他人在班主任的安排下逐个进去换衣服。校服是大红色的长袖宽松运动服,轮到金曜进去时,他发现校服的尺寸刚好,衣服的左胸处还印上了他的名字。换下去的自己的衣服被要求放进统一的箱子里,不许带出去。
寸头是最后一个去换校服的,而且是被保安押送着去换。换完校服后他才被押送着出来,气得两眼发红,额头青筋暴起。
班主任点了人数,从口袋里掏出一本小册子,高声道:“现在宣读本校最重要的三条校规。作为学生,请你们务必遵守,否则后果自负。”
“第一,严禁袭击教师;第二,学生必须穿校服;第三,不许进入音乐教室。”
“至于宿舍安排,晚上我会再跟你们说。现在我们先来点名,然后去班上见同学。”说着,班主任收起小册子,示意保安放开寸头男。
这一放可不得了,寸头男的怒火像是被浇了油,噌地烧上头。寸头男冲上去拎起班主任的领口,将其狠狠推倒在地,又拽起他的领口站起来,挥着拳头说:“闹够了没?老子不陪你们玩!别给脸不要脸!”
班主任皱起眉头,冷冰冰地说:“袭击教师,按照校规,要敲三下戒尺。”
说着,他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把戒尺,轻轻往寸头男头上一敲。
寸头男抓着班主任领口的手松了。他原本凶神恶煞的表情变得呆愣,紧接着,他的鼻血不停往下滴,身子重重地摔在地上。
班主任蹲下来,看着像缺水的鱼一样张合着嘴唇的寸头男,继续拿戒尺敲击他的头部。
第二下,第三下。
动作看上去很轻,但三下敲完,寸头男的脑袋已经像被重锤敲击过的纸核桃,完全碎了。碎骨渣、血液和脑浆混在一起,这是在任何视频或画作里出现都要被打马赛克的血腥场景。
孙来猛旁边的四个人有的当场被吓哭,有的在呕吐,有的强装镇定,苍白的脸上却有冷汗不断滑落。没有人敢动作,更没有人敢说话。
班主任从灰色工装口袋里拿出一个小本子和一只红笔。他把其中一个名字用红笔画了叉,然后一个个点名:“说到名字的举手答到。孙来猛,施志南,卫笑,秦漫漫,薛鹤竹,金曜。”
不听话的后果就在眼前。六个人乖乖按照要求像小学生一样举手应答,班主任点头,转身向大门里走:“很好,来班上吧,希望你们能快点适应这里的学习节奏。”
走进那扇大铁门前,金曜回头看了看。保安已经将那具寸头男的尸体抬走了,只留下一地血迹、些许黄白的脑浆与碎骨。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保洁阿姨拿着水管,熟练地冲刷地面。
不一会儿,校园门口的地面恢复了整洁和干净,朗朗读书声从大门内传出来。
保安和保洁干完了手里的活儿,看着校门,欣慰地聊天:“真是纯洁美好的象牙塔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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