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小考私塾（18）
一瞬间，恐惧让施志南叫也叫不出来。他连连后退，一脚踏空后撞上了一堵肉墙，然后被狠狠甩了一巴掌。
“你他妈干的好事！还不快跑？”
原来是孙来猛等人跟来了。
事实上，早在施志南刚拿走电子表走出教室时，孙来猛就发现了不对劲，立刻追了出去。然而，可能是陷入绝望的施志南迈向希望的动力太足，跑起来飞快，还没等孙来猛追上，他就已经踏入楼梯间，唱起了歌并走上了向上的楼梯。
金曜和薛鹤竹也相继发现异状，冲出教室，秦漫漫见其他人都离开了，不想待在满是学生npc的教室里，于是也跑了出去。然而，他们跑到走廊中间段时，整栋楼的灯都灭了。
此时是晚上八点多，天早已黑了，楼外的路灯又离得太远，他们突然陷入一片黑暗里，不由得停在原地。
周围有细细簌簌的声音响起，不一会儿，走廊的地面和矮围墙上零零星星地亮起了一些光点。
教室里骚动了一阵，很快就点上了蜡烛，似乎对这种突然停电并不陌生。学生们在烛光下继续学习，只是偶尔会目露恐惧地往窗外瞥一眼。
走廊上的应急灯也亮了，金曜等人看清了地面和围墙上的光点的全貌。那些全是眼睛。
秦漫漫吓得掉头往回跑，想跑回教室，可教室的门和窗户都被锁住了。她拼命地敲门，敲窗户，教室里的学生只是低头在烛光里学习，并不理会。
原本像是贴画的眼睛一点点变得立体，从平面上挣扎着剥离出来。一颗颗凸出来的眼珠子让地面和围墙本来平整的表面逐渐变得凹凸不平，像公园里的鹅卵石路。
教室回不去，他们只好加快速度往楼梯间跑去，还好那些眼珠子只是往外凸，跑起来有些咯脚还很滑，但暂时不危及生命。到楼梯间后，他们正碰见从楼梯上踏空快要摔下来的施志南。
之前班里的好几个学生都面带惧色地提示过，不要在楼梯间逗留，就算拿着作业本也不行。当时他们这些玩家并没过多在意，仍把去楼梯间上楼作为一个必要的通关过程。毕竟，走完相应的前置剧情后，想找到周雪梦交东西无论如何都是需要上楼的。
何况他们已经知道了效率金属可以防鬼，个个都带着自己的作业本，或撕下封面揣进了口袋里。除了孙来猛，他出教室时才发现自己本子封面上的金属没了，气火攻心，又担心出事，跑得比其他人更快。他头一个抓住施志南，毫不留情地扇了个耳光，把施志南一下给打趴下了，这还没解气，他又揪起施志南的领子，狠厉道：“偷老子东西？没看出来，挺能耐啊？”
可孙来猛顾不得再把人揍一顿了，傻子也知道现在情况有多危急，再大的恩怨都得靠边站。他飞速搜刮了施志南身上的两块金属校徽和一个倒计时电子表，揣进自己兜里后，把施志南踹开，冲下楼梯。
金曜、薛鹤竹和秦漫漫路过楼梯间时都没敢停留，拔腿就往楼下跑。孙来猛耽搁了一会儿，跟在后头，施志南挣扎着爬起来，也手脚并用地往楼下逃命。
与此同时，数不清的眼珠子已经完全从墙里、从地面剥离出来，弹跳着，滚动着，越来越多，越来越密。他们像是掉进了游乐园里的海洋球池子，快要被滑腻的到处乱滚的眼珠球淹没了。
秦漫漫一边用平生最快的速度冲刺下楼，一边气喘吁吁地问：“咱跑去哪儿啊？”
薛鹤竹同样喘着大气：“反正不能是密闭空间……哎对了，雕像！那里是广场，而且金属很大块！”
在他们飞速下楼的同时，不止是五层的墙和台阶，其他楼层也发生了异变。
歌声从很近的地方响起：“小呀么小二郎，背着那书包上学堂……”
墙面和台阶都在变成鲜红色。不一会儿，鲜红色的边缘像是被勾勒出细细的线条，显出一排排人形轮廓。红色的色块终于从水泥块和墙砖里吸取了足够的养料似的，开始破壁而出。一双双手从墙壁里伸出来，紧接着是肩膀，然后是整个身体。
从墙和台阶里爬出来的鬼学生活动着自己僵硬的肢体，扭转着没有眼睛的头颅，苍白的脸上布满大小不一的尸斑，表情狰狞而痛苦，嘴里却继续唱着欢快的歌儿：“……不怕太阳晒，也不怕那风雨狂，只怕先生骂我懒呀，没有学问无颜见爹娘……”
歌声并不整齐，像是没排练过几次的合唱团，总有一些高音低音和跑调的，让这首合唱歌曲显得有点滑稽。可没人敢笑，也没心情笑。
合唱里偶尔还间杂着一些充满愤怒的哀嚎声：“不要踩我的眼睛！你好重啊！”
“跟你们拼了，这些坏东西！有完没完了？”
“不许再伤害小梦了！”
这浩大的联手捍卫着某种信念的声势和阵仗，莫名有种恢弘的激动人心的感觉。当然，对于被追击的人来说，感受到的就不是激动而是恐怖了。
金曜等人从楼内跑出来时，乌泱泱的鬼学生们彻底爬了出来，一点点活动着四肢并向他们逼近。
从楼道里出来后大家才发现，按理来说，身上携带最多金属的孙来猛受到的伤害会最小，可结果恰恰相反，孙来猛被鬼爪挠过的痕迹最深也最多，整个人狼狈得不成样子。期间他还多次差点被抹了脖子，好在他身手矫健且勇猛，这才死里逃生许多回。
从拥挤混乱的楼道里出来后，孙来猛终于有了施展的空间。他加足马力，推开前头的其他人，第一个冲到了小广场的雕像下。孙来猛看着剩余几个朝自己跑来的人，露出了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
金曜当即拉住薛鹤竹的胳膊，调转了个方向，往图书馆那边继续跑，并回头问：“你们俩要过来吗？”
跟在后面的秦漫漫和施志南不知所以，踌躇了片刻，还是奔向雕像。他俩知道孙来猛和金曜现在是你死我活的关系，所以金曜不去雕像那里情有可原，可他们不想冒险。尤其是秦漫漫，跟孙来猛还没结仇过，自然认为金属雕像这边更靠谱。
施志南虽然已经跟猛哥结下了梁子，但目前身上没有金属护身，多一步也不敢乱跑，只能听天由命般地去雕像那里避难。
秦漫漫顺利来到了雕像下，孙来猛看也没看她一眼。施志南小心地躲到雕像另一侧，看着逐渐逼近的孙来猛，心虚地笑道：“猛哥啊……你看咱们接下来要不就在这儿等到天明，然后再去档案室试条件？”
鬼学生们将这座雕像团团围住，形成了一个不大的包围圈。巨大的雕像形成的压迫感让他们的表情更加狰狞可怕，可他们张牙舞爪地却无法再靠近一点，这个包围圈似乎就是他们的极限了。
孙来猛盯着施志南，缓缓露出一个残忍的笑：“阴了我，还敢过来投靠我？”
施志南的面部已经紧张到抽搐了：“猛……猛哥啊，你听我解释……”
孙来猛笑意未减，从自己口袋里掏出一个金属校徽，塞进了施志南衣兜里。
施志南没弄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但脸上已经挂起了谄媚的笑：“还是猛哥宽宏大量，都是我的错，我也是想早点通关才铤而走险……啊啊啊！”
他还没说完，就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惨叫声。
孙来猛突然将他踹倒在地，然后揪住他的头发，往鬼学生堆里拖过去。
“猛哥不要……我错了！猛哥！”
施志南奋力挣扎着想起身，想扒住地面，可孙来猛的力气极大，他感觉头皮都快要被扯下来了，根本无法拖延半分。
“那块金属就当是陪葬吧，我也算是仁至义尽了，你可别怨猛哥。”孙来猛说着，来到了包围圈的边缘，双手一使劲，将施志南举过头顶，然后扔进了不远处的鬼堆里。
被扔进鬼学生堆里的施志南像是一块被扔进恶狼群里的鲜肉。鬼学生们摩拳擦掌，但在靠近施志南口袋时却发出阵阵怪叫。其中几个鬼学生大喊一声，以一种壮士断腕的精神伸出鬼爪掏出金属校徽，在其他鬼同学的欢呼声中扔了出去。紧接着，施志南就像是一只被清理过毒素的河豚，被享用起来没有半点顾虑了。
秦漫漫的后背紧紧贴着雕像，捂着耳朵，不敢看也不敢听施志南凄厉的求救声和皮肉被剥开后血糊糊的声响。她现在虽然暂时安全，但周围乌泱泱的鬼学生带给她的精神冲击，以及刚才的眼球们都让她快要疯了。她不受控制地大滴大滴掉眼泪，不敢发出声音，生怕惹烦了孙来猛会被丢出去。
孙来猛脸上的冷笑渐渐消失，他看着被鬼学生拼死丢出包围圈外的金属徽章，若有所思。包围圈外的地面上还有两张嵌着金属徽章的作业本封面，估计是金曜和薛鹤竹刚才决定跑到别处时丢弃在原地的。
金曜和薛鹤竹一路跑到图书馆，后面追着的鬼学生越来越少，等他们冲进图书馆，身后已经没有鬼了。
金曜似乎是跑累了，路过守门的保安时崴了一下，被保安扶了一把后他连忙道谢。
薛鹤竹挑眉看着金曜的小动作，不动声色地跟着他走。他们往办公区走去。
薛鹤竹奇道：“你刚才叫我扔封面，我还以为你想跟鬼练赛跑，怎么他们都不追了？”
“刚才孙来猛被攻击得最狠，而且那些鬼学生一直在叫我们‘坏东西’，我猜他们被效率金属激怒了，所以会对持有金属的人非常仇恨。”金曜一边说着，一边带着薛鹤竹径直走到之前观察过的语文老师换衣服的地方。
金曜掏出刚才从保安身上摸到的钥匙串，轻车熟路地开门：“幸好现在图书馆还没关门，语文老师又来轮值了，不然还要多费点功夫。”
他们进去后关上门，开灯，果不其然，在房间内发现许多灰色工装和戒尺。
金曜拿起戒尺摸了摸，然后开始脱外套，并示意薛鹤竹快点换。
到了现在，薛鹤竹已经大概猜到了金曜想做什么，但还是没管住嘴，贫了一句：“你怎么拿人家老师的戒尺，还穿人家的衣服？”
金曜挑眉，扬起下巴笑道：“既然要追求刺激，那就贯彻到底喽。”
薛鹤竹沉默片刻，由衷地发出洪世贤式的赞叹：“你好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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