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狗咬的
伤口再次撕裂开来,流了不少血,这次就算是用绷带包扎好了,也挡不住脸上的伤容和憔悴。
脖颈上的伤口她给初儿看了,初儿惊呼了一声。
以为她被什么毒虫给蛰了。
一言难尽。
她只得压低声音吩咐初儿:“你可认识治疗夜游症极好的大夫?”
初儿皱眉,细细思索之后,摇摇头。
“小姐,夜游症是什么?”
这个病实在太过稀奇,莫说是治病的大夫了,就是知道这个病的也不多。
闻言,商苑有些绝望,不过还是嘱咐初儿去找医术极好的大夫来。
正当她和初儿说话的时候,沈安合从外面走了进来。
魏南县地处偏僻,民风淳朴,并无大事发生。
地动过去之后,众人的日子这才逐渐好转,惹事的极少。
所以沈安合这个知县当得极其清闲,每日日头还未落下便从府衙回来了。
今日,沈安合刚一进屋,便看见了商苑憔悴无比的脸色,眉头微皱,快步朝着商苑走了过来。
“阿姐这是怎么了?没休息好?”
商苑抬头看着面前乖顺的表弟,再想想昨晚的沈安合。
心底再次感叹,有病就得早点治。
她摇头,没说话。
因为胳膊受了伤,晚上吃饭的时候,都是初儿给她布菜,她面前的筷子就没有动一下,实在是疼得拿不起来。
商温见此,担忧地询问了几句。但商苑不愿说,他也只得嘱咐商苑好好上药多休息。
用完晚膳之后,商苑抬步朝着书房走。
身后突然传来沈安合的声音。
“阿姐。”
她转头看过去,便见沈安合从一旁的游廊中朝她走了过来。
头发高高束于头顶,用发冠固定。
少年意气风发,便是再乖顺的孩子眼里都有一丝傲气,只不过沈安合在看向她的时候,会将那丝傲气藏起来。
腿上的月白色袍子随着走动被踢起来,随后又缓缓落下贴着修长的腿,可不过一瞬就又被踢了起来,飘逸极了。
沈安合走到商苑的面前站定,眼中满是担忧。
“不知道阿姐的胳膊是什么时候伤的?”
她低头扫了一眼自己的肩膀,随后对着沈安合摇摇头示意无碍。
“府衙内的崔也原先是个猎户,上山打猎经常受伤,便自己研制了祛疤止血的伤药,前段日子给我送了一些,我待会给给阿姐用上一些吧。”
伤口已经上过药了,用的是极好的伤药。
她刚想摇头拒绝,但是看见沈安合眼中的担忧,便将拒绝的话吞进了肚子里。
“好。”
傍晚的余晖是一天当中最凉的日光,却是这一天中最浓郁的。
她抬头看着沈安合,橘黄色的光线从窗棂打进来,撒在沈安合的身上,镀上了一层昏黄的光晕。
日出的朝阳是最灿烂灼眼的,日落的少年是最温顺柔和的。
此刻沈安合低头专注地给她伤口处上药,将她整个人挡在身形下。
仿佛能将世间所有都隔绝在外,烦恼愁思亦可。
伤口是不疼的,也隐隐有了愈合之相,现如今重新撕裂开来,虽然疼但很快便消散了,剩下了伤口愈合带来的痒。
尤其此刻。
沈安合弯腰,凑到她伤口处轻轻呼了口气。
那便更痒了。
她微微侧过脸,轻声试探。
“昨晚你都去干什么了?”
闻言,沈安合一愣,他不知道商苑问他这个干什么,不过还是老老实实答道:“用过晚膳,便回屋里歇着了,阿姐问我这个做什么?”
商苑眨了眨眼睛。
“没什么,随口问问。”
他知晓商苑不是那种没话找话的人,竟然问出来了那便是有缘由。
不过他没追问,将绷带细细缠好之后便打算站起身子,可此刻商苑侧头对着他。
将后颈露了出来。
他视线落到商苑的后颈处那布满红痕的皮肤之上,一怔。
心底瞬间什么情绪都泛上来了。
酸、涩、苦。
他不方便直接问,便拐弯试探道:“阿姐的脖颈上,可是被什么毒虫给咬了?”
闻言,她转过头看向沈安合,脱口而出。
“狗咬的。”
沈安合:???
——
孟杲卿离开清心小筑的时候,天色便已经暗了下来。
等他回到宫中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
他回到寝宫将身上染血的袍子换下来,又重新拿了一件雾色的薄衫穿上,径直去了陛下寝宫外。
将袍子掀起来,跪在宫殿外的青石砖上。
他凝眸看着宫门,朗声道。
“儿臣求陛下收回杳杳和亲的诏书。”
一句话喊出去。
无人应答。
也不见宫人走出来。
孟杲卿便跪在原地,大有没人回应他便跪到死的意思。
不过半个时辰过去,苏安从殿内走了出来,并未下台阶,低头看着跪倒在地的孟杲卿,甩了甩手中的拂尘,重新搭在了手肘上。
“殿下,随咱家进来吧。”
孟杲卿这才站起身来,跟在苏安身后朝着殿内走去。
大殿内,站了一圈侍女,个个脸上木然,像是没了气的死人一样。
旁人若是看见这一幕恐怕会被吓一跳,但是孟杲卿已经习惯了。
他垂眸,跪倒在大殿中央。
“儿臣求父皇收回成命。”
陛下坐在龙塌上,和孟杲卿之间隔了数个屏风,谁也看不清楚谁,只能隐隐约约看见对方的轮廓。
大殿内,响起陛下低沉的声音。
“诏书已经送去了南诏,收不回来了,你便是跪也无用。”
这宫殿大又空,隐隐有回声返过来,让人分不清楚这声音究竟是从哪传来了。
他抬眸,望向那屏风后的身影。
自小他便是众多皇子中最为听话的那一个,父皇让他做什么便做什么,父皇也从不吝啬赏他,可他最想保住的便是杳杳了。
“那便请父皇改了诏书,让儿臣代替杳杳去南诏。”
他匍匐在地,磕头请求。
殿内,响起陛下暴怒的声音。
“胡闹!你是朕的儿子!北魏的皇子!”
“那杳杳就不是您的孩子了吗?”他直起身子,直视那屏风后面的身影:“既然都是挽颜公主的孩子,是我还是杳杳又有什么分别?”
“父皇想要稳住宁王,自小便让我与宁王世子交善,儿臣听了。”
“驸马都尉意图谋反,豢养私兵,父皇让我去都尉府上劝诫都尉,儿臣去了。”
“户部侍郎与太子走得近……”
孟杲卿表情平静地说着一桩桩一件件的事情,他不怨不悔不恨,这些都是他愿意做的,此刻说出来不过是想要求得父皇一丝心软。
“儿臣现如今只剩下杳杳了。”
陛下的声音缓了缓,可依旧是没有商量的余地。
“朕知你心性宽厚,但诏书已下,无法撤改,你且回去吧。”
闻言,孟杲卿闭了闭眼睛,有些绝望。随之面色一狠,将袖中早就准备好的匕首给拿了出来,抵在脖颈上。
“儿臣一死,陈筝必定会暴动。”
他是真的想死,手下也没有留情。
匕首划破皮肤,刺进血肉中,鲜血瞬间就涌了出来。
那屏风后的身影依旧端坐着,半点惊慌都没有,不快不慢地说道。
“你若死了,那更没人护得住她了。”
——
孟杲卿去面见陛下的消息,传回到了孟汝杳这里。
金玉从外面跑进来,脸上满是慌乱。
“殿下,殿下!五殿下他去求陛下收回成命,陛下不允,五殿下便一直跪在殿外不肯离开!”金玉眉头紧皱。
“……而且奴婢看见五殿下的脖子上全是血,像是被利器划得。”
闻言,孟汝杳手一抖,那刚刚从发髻上拆下来的步摇没有抓稳掉到了地上,小脸瞬间便苍白如纸,她听说哥哥跟陈筝出去了,本以为今晚就不会回来了。
她连忙站起来,也顾不上梳发髻了,就这么披头散发地跑了出去。
“金玉,备马车!”
北魏地处北寒之地,到了冬日雪更是下得异常勤奋。
天色彻底黑透之后,便有雪花从高空一片片晃悠悠地落下,更何况今日孟杲卿穿了一身薄衫。
跪倒在青石砖上,脖颈上的血没擦先凝了。
脸色被冻得惨白,身子不可控制地微微发抖,有雪花落到身上就像是要在他身上扎根一样,冷意往心里钻去。
等孟汝杳赶来的时候,便看见孟杲卿跪倒在雪地中,整个人都快成一个雪人了。
“哥哥!”
她顾不得穿斗篷,从马车下来便朝着孟杲卿跑过去,跑的太急,脚下一滑摔倒在地,那漫天的冰寒冷硬将她拥了个结结实实,顾不上喊疼喊冷。
她从地上爬起来,便朝着孟杲卿跑去。
抱着孟杲卿如同冰块一样的身子,急得眼泪都流了出来。
“哥哥……”
一直到孟汝杳到了近前,孟杲卿这才意识到孟汝杳过来了,那仿佛被冻结的眸子,微微动了动,落到孟汝杳的身上,声音几不可闻。
“……杳杳,你怎么来了?”
“外头天冷,你受不得冻。”
听着孟杲卿断断续续地关心她的身子。
孟汝杳眼眶一酸,热泪夺眶而出,可这点热实在太过可怜,根本就暖不到孟杲卿,她趴在孟杲卿的肩膀,哽咽道。
“哥哥,回去吧,我愿意的。”
她伸手擦了擦眼角的眼泪,对着孟杲卿扯开一个笑。
就像是小时候摔倒了,安慰孟杲卿自己并不疼的笑。
眼眶红红的,鼻尖红红的。
她凑过去,用额头抵着孟杲卿的额头。
他们是兄妹,是这个世界上最亲近最亲近的人。
“我愿意的,哥哥,南诏陛下俊美无双,多少姑娘想嫁过去都没有那个机会。”
“更何况,更何况……南诏是母妃的故乡,能回去,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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