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BE 结局
孟清禾临行前一日, 谢殊久违的做了一个梦。
梦中他的阿瑜仍旧是一副容颜青涩的模样,他隔了老远瞧不真切,双眼好似隔了一重水雾, 朦朦胧胧的,仿佛雾里看花,看得见摸不着。
那小小的人儿先是冲他龇牙咧嘴,而后脸上的狠劲尽数化作了少女仰慕的柔情, 孟清禾就那么含情脉脉的看了他许久, 只他一直立在原处无动于衷。
谢殊记忆中为数不多的温暖大多来自于一个叫孟清禾的女人, 她会记得连他自己都毫无印象的生辰, 早一个月前就偷溜进御膳房,摸索了一大堆吃食藏在元和殿后的荒山亭榭内, 只真到了那一日的时候, 美味的糕点早已腐烂生蛆, 化作一种扭曲异样出现眼前。
他承认自己利用了她, 可再到后面,看到孟清禾浑身沾满血,冲自己露出那般毫无保留的纯粹笑容时,谢殊心底的本能便开始逐渐驱使自己,拉开了与孟清禾之间的距离。
故而,上元节前一日他失约了, 舒贵妃辞世后, 他第一时间用谢太后的名义让人传令宁远侯府, 将她带离了皇城。
谢殊清楚的记得那年谢狰衡带他入相府时, 在自己耳边说过的话“既选择了做为父手中的刃, 那便要做好舍弃一切的觉悟!”
经年来, 他眼中所见皆为权势, 手中所行亦非合乎常理,他想活下去,带着那骨子里生来的卑贱,堂堂正正的走在众人面前。
大梦初醒,谢殊手心涔满了冷汗,他心里空落落的,闭上眼又睁开,理了理视线,这才发现灯烛燃尽,天光大明。
“大人,夫人她们明日就会动身离京。”
窗镂旁映出一抹残影,窕枝立在窗外,槅扇外启一道缝隙,屋内浓郁的苏合沉香味袭来,熏得人发晕。
窕枝照吩咐每日都会暗中将孟清禾的动向告知谢殊,大抵知晓今日是最后一回,她好奇的多问了一句:“大人既如此担心夫人,又何必要放人离开。”
谢殊揉了揉发涨的额角,扫了眼屋内四周香灰燃尽的小焚炉,倏尔恢复几丝清明,苦笑一声轻喃自艾道。
“明明是阿瑜不要我了的。”
他自幼情感淡漠,少有为情伤神之际,可眼下压抑在胸中的种种繁复情绪,确是久久不能平静,像是无数小虫密密爬在心口啮咬,他焦灼却又无能无力。
容景衍的大军出征亦在今日,绫华率百官亲自送行,他身为摄政王自是不可能不到场,孟清禾就是算准了这个时机离开的。
谢嫣然间或会与府里通信报个平安,说起一些自己在苏杭一带水乡遇着的趣事,虽未言明傅翊是否就在身侧,但从寥寥数语中不难看出,他们过得很幸福。
不知孟清禾离开后,会不会下江南去寻他们。
谢太后的内宦桂生前来府上请人的时候,就觉察出了摄政王轻微的不对劲,他向来喜怒不行于色,不知是何事叫他愁上眉梢,如此烦心。
“太后娘娘特地吩咐过,今日为容将军践行,需摄政王亲自到场。”
谢殊懒懒起身,一袭襕袍松松垮垮的挂靠在身上,隐隐露出里头月白色的中衣。
“桂生,嫣然与元帝的事,你知晓多少?”
元帝是傅翊的帝号,讽刺的是谢太后为了天家颜面,并未将先帝遗诏开诚布公拿到众人面前,反倒承认了傅翊留给绫华的禅位诏书。
谢殊抬眸瞬了瞬目,羽睫在眼角处投下一片浓稠的阴影。
“我将你放在嫣然身边的意思,你明白了多少?”
清清浅浅丝毫不带责备意味的一句话,听得桂生背后冷汗直冒,立时颤抖着身子跪下,一连磕了好几个头。
“奴才知罪。”
谢殊修长的指节轻搭着腰间玉带轻抚了两下,眸色清冷,叫人看不出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你随我去南苑走一遭,我想亲自与她告别。”
桂生担忧的睨了眼天色,金乌高悬,这一耽搁下来,怕是要误了时辰。
“大人,今日女帝要当众封您为摄政王,错过吉时,太后那边不好交代。”
小宦低垂着头,支支吾吾的开口,到底心里发虚发憷,也不敢正面用谢太后的名义来压人。
谢殊目前仍是大燕丞相,是臣子身份,虽然谢太后下了觐封摄政王的懿旨,但那尚且还算不得名正言顺的封王拜侯,加盖玺印的圣旨与帝王的当庭册封,缺一不可。
仰头看了眼泛白晃眼的天光,谢殊顿足许久,终是长叹了一口气,拿起书案上的信笺,大步朝着南苑的方向行去。
孟清禾身旁归置的东西很少,零零散散收纳了几套衣物,左右不过一个小包袱。妆奁铜镜旁细碎的摆了不少金钗步摇,都是宫里司珍坊的绝品,单一只就足以抵上千金。
拢枝看了眼桌上的华美钗环,忍不住咽了咽口水,这里随便一件收拾拿出去,那可是后半生的衣食无忧,她虽早早的打定主意跟着主子离开,可她们带走的银钱并不富足。
“我不想留着他的东西,往昔谍司存下的银钱还不够你霍霍的?”
孟清禾一眼便看穿了拢枝那点藏着的小心思,毫不留情的一语道破,只要这丫头不胡来,给她惹上莫须有的麻烦,这一路上的花销应是绰绰有余。
拢枝委实舍不下院里养的那几只狸奴,死活都要带一只离开,可又迟迟拿不定主意,在小梅和鸭梨之间徘徊不定。
孟清禾这些日子极为嗜睡,白日犯困的紧,就着南苑暖阁的贵妃榻一睡就是整个午后,胃口似乎也不大好的样子,昨儿个厨子呈上来的醋鱼,她闻着腥儿,更是一口未动,白白便宜了那些个院里的狸奴们。
“这几日瞒窕枝得紧,还未来得及与她好好道别。”
拢枝垂下眼睑,扑闪扑闪的眨巴了两下水汪汪的眼睛,对于窕枝的背叛,在得知傅翊没死的那一刻她便释怀了,不过自己心底不上不下的憋了一口气,难以纾解,她们是血脉相连的亲姐妹,不是么?
前院传来动静,孟清禾倚在贵妃榻上小憩,闻声丝毫没有起身的动作。
“你以为真瞒得过她?窕枝功夫不差,你既舍不得毒死她,消息传到谢殊耳中已成必然。”
孟清禾淡淡开口,她的警觉性没那么差,夜半三更偷偷潜至榻侧的那人是谁,心中早已了然。
两人互相不捅破这层窗户纸,各自掩饰着内心的思绪,心照不宣的粉饰太平。
“您就不和谢大人告个别?他今日加封摄政王,姑且算作是得偿所愿了。”
拢枝现下听得一头雾水,折身那双熟悉的云靴映入眼帘,很是知趣的端了瓷碗出去,喂那些蜷在院儿里晒着太阳的懒狸奴们。
孟清禾掌心攥了攥盖在身上的绒毯,入目即见男人高大的身影。他未着穿官服,一身白衣金纹襕袍,墨发轻垂至胸前,神情憔悴。
“这是你要的,既要离开兆京,那便如你所愿。”
男人从怀中缓缓递出一封休书,他的手在空中僵持了许久,自己该多为她打算的,带着谢夫人的名义离开,他声名狼藉,只会给瑜娘徒添麻烦。
孟清禾抬手接过,眼底闪过一丝诧异,似是没料到谢殊今日会专程前来与她作别。其实,昨夜他拥着假寐的自己,近乎絮絮叨叨了一夜。
别扭的偏过头去,她止不住轻咳了两声。谢殊应是知道她是醒着的,方才会那般肆无忌惮。平日里这般清冷高傲的人决计不可能说出口的话,却在这数月的夜间一点一点的呢喃在她耳侧。
“瑜娘,你多保重,傅翊与嫣然大概在苏杭一带水乡,你若要去寻他们可往那处。”
谢殊的嗓音柔和低沉,像是裹了糖浆的蜜油,惹的人心底发酥发麻。
孟清禾微正了正辞色,望向谢殊的星眸呈现出一种异样的平静,仿若这些年如火般炽热的疯狂在某个刹那间燃烧殆尽,空余下怅惘、苍白的,如死水一般的平静。
“嗯,谢殊,谢谢你。”
她伸手接过那封信笺,偌大的休书二字笔劲势弱,透着一股浓稠的无力感,似是一个溺水之人握空后徒劳无功的最后静默。
‘你还会回来兆京么?’
谢殊轻叹了一口气,堵在喉口的窒息感叫他欲言又止,午夜梦回间,那些挽留的话在口中反复了千百遍,终是化作了如鲠在喉的酸涩与今后无尽的孤寂。
绫华与群臣在朝堂上等了谢殊足足两个时辰,方才见到来人。即便众人心中颇有微词,但在看到一身素衣而来,面色沉郁的谢殊时,还是很识时务的选择了缄默。
大燕历朝仅出过两位摄政王,如今谢殊身临此位,于谢氏一族而言可以说是盛极一时的象征。
只众人自此,便鲜少再见到这位一人之下的王爷笑过,整日埋头朝务,甚至废寝忘食的不给自己留下一丝喘息的余地。
绫华高坐帝位,将群臣私下对谢殊的议论看在眼底,笑而不语。
“尧安你说,‘摄政王’算不算对他的另一重桎梏,自此山间的清风明月,山河万里的盛景,皆与他谢殊无关?”
她扯着身旁宦侍的衣袖,语态玩味,眼底隐隐流露出一抹同情。
“奴才会一直陪着陛下的。”
沈尧安心下知晓她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绫华身为女帝,午夜梦回却也会时常害怕成为谢殊那样的孤家寡人。
“朕不比谢殊看得清明,尧安亦不是孟清禾,海清河晏,江山万里都是我们接下来并肩一同去看东西。”
绫华攥紧沈尧安的掌心,心中倏尔涌起的那抹不安渐渐消散。
元禧四年,晋元帝禅位于其嫡姐绫华,改年号为昭禧,后世称昭景女帝。
同年丞相谢殊加封摄政王,镇西大将军容景衍出兵平定诸侯之乱,战无不胜,一马平川,大燕皇权稳固。
坊间传言,镇西大将军攻打荣王时,曾遇伏命悬一线,有一女子以身为饵,设计突入重围将其救出。
此役后,燕军大获全胜,该女陷于绝境,万箭穿心而亡。
作者有话说:
到这里就是be版结局了,番外是he,谢殊活得太清明了,所以他抓不住满心满眼都是自己的孟清禾,而女鹅对谢殊的感情燃烧殆尽了,因为他们道不同,谁有没有为谁留下的理由,所以分道扬镳!
关于容景衍,也会在番外提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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