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二十一只猫猫
五条悟从衣柜里随便抽了几件没穿过的衣服，一股脑塞进伏黑见的怀里，推着他走进宿舍的洗浴间，“左边是冷水右边是热水，沐浴露和入浴剂在窗户旁边的架子上，新的毛巾在洗手池下面的柜子里！”
然后没等他说话，就砰一声关上门。
关上浴室的门，五条悟靠着门滑落下来，低头用双手遮住自己的脸。
心跳咚咚的，连带着指尖的末梢血管都在跳动。
他静静地坐了一会，伸开蜷曲的长腿，只弯起一边的膝盖，手搭在膝盖上。
仰起头，砰，后脑勺轻轻碰到背后贴着防窥膜的门板。
糟糕……刚才好像，有点失控了。
伏黑见抱着衣服被推进浴室，靠着门一点点滑到地上。他故作冷静地从那堆衣服里挑出颜色花纹都比较素的短袖、短裤，把剩下的干净衣服放到一边的小板凳上，防止过会沾上水。
然后靠着贴着模糊马赛克的冰凉门板，两手圈起膝盖，深深将头埋进去。
心脏咚咚的，声音大到在胸腔回荡共鸣。
他静静地坐了一会，将手脚重新伸展开，长长地吐了一口气。
糟糕……刚刚好像，哪里不太对劲。
浴室里响起哗啦啦的水声，那声音均匀又稳定，渐渐平复门里外两边，两份不知所措的心跳，温热的水流冲刷过身体，再淅沥沥从地漏流走，带走一天里所有的疲惫、紧张和荒唐。
伏黑见没有用上五条悟新买的青柠百香果口味的入浴剂，主要是这个时间也不太支持他再泡个澡，而且这个入浴剂的味道让他觉得自己像是一杯水果茶。
他草草冲了个凉，换上五条悟给他的衣服，短袖和短裤都明显长出一截，穿在身上空荡荡的，有种故意oversize的感觉。
衣服是新的，但是送来之前有洗过，散发着淡淡的柑橘香味。
毛巾叠整齐放在柜子里，闻起来也是淡淡的柑橘香。
伏黑见抽出一条浅蓝和白色条纹交织的毛巾，心不在焉地擦着头发。
他在想。为什么五条悟会有跟我洗发水一样味道的入浴剂？巧合吗？
五条悟从衣柜里翻出一套换洗的被褥——还好他本来也到该换床上用品的时间了，所以前几天家里才送了一套来，只是还没换。
高专的宿舍不算小，但也算不上大，那么点的衣柜，放他乱七八糟的衣服都放不完，平时换洗的被褥他从来不放衣柜，都是扔回家里，等要换再让人送过来。
就很大少爷的一种行为。
某位吃穿住行都要别人伺候的大少爷，此时蹲在地上，以一种并不熟练、但是十分小心的姿势，仔仔细细一点点铺平被褥和床单。
他铺好了，但伏黑见还没从浴室出来。
五条少爷看着孤零零的床铺，又觉得有些不顺眼。
于是他蹬蹬跑去自己的零食柜，探头进去，精心挑选了一大堆零食还有一大桶冒着冷雾的冰汽水，抱着堆到他给伏黑见铺的床铺边。
五条悟看了一会，又觉得太乱了，某只高傲的小猫咪那么爱干净，肯定不喜欢。
于是他又从床底下翻出一张落灰的床上小桌子——本来是他买来打游戏用的，结果后来都在地上打，根本没用过。
五条少爷抽了纸巾把桌子擦干净，从厨房拿了向日葵图案的分格零食碗、一个可可爱爱的透明猫爪杯，猫爪是橘猫的爪子，上面有黄白的斑点，和向日葵的颜色很搭。
他把零食按格分整齐、汽水咚咚倒进杯子，透过透明的杯壁，浅绿色的汽水咕嘟嘟冒着气泡，散发出清甜的气味。
做完这一切，五条悟才终于松了口气，对这个空间满意了。
可是。
他的视线右移，落在地上的床铺和旁边的床之间，那道大喇喇的空隙上。
那是一道对前来留宿的朋友来说，非常合理的缝隙。
不远不近，两张白色的床单之间，露出浅棕色的木地板。
五条悟之前没和朋友睡过同一个房间，但来高专之后，夏油杰和他一起打游戏的时候，有时候会干脆睡在他的房间。
两人都没那么讲究，别说打地铺，床都不睡，基本干脆就睡豆袋沙发或者地板，偶尔因为睡觉不老实滚到一起，睁眼相互都会吓一跳，然后嫌弃的把对方推开。
可是，同样是睡在一起，五条悟现在却完全不这么觉得。
好远。
太远了。
他和高傲小猫咪之间的距离。
五条悟的喉结滚动两下，手指蜷了蜷，心中有什么想法蠢蠢欲动。
他想要近一点。
五条悟垂下眼，缓缓向铺得平整的床铺伸出手。
他想要，离伏黑见再近一点——
“你干什么呢？”
伏黑见忽然从左边的耳侧探出一个头，少年肩膀上搭着蓝白条纹的毛巾，头发湿漉漉带着清新的水汽，五条悟猛地收回右手，左手也跟着挥了一下，差点打翻旁边的床上小桌。
他庆幸地吸一口气，干巴巴的回复，“没什么。”
“哦。”伏黑见直起腰，不疑有他，“你有吹风机吗？我没看到。”
“有，上次用完放厨房了，我给你拿。”
伏黑见疑惑：“厨房？为什么会在厨房？”
五条悟：“上次和杰一起试验吹风机吹果干来着——喂！你笑什么！有成果的，直发棒真的可以烤肉！”
伏黑见惊了，“你们两个居然有直发棒？”
五条悟不情愿地道出后续：“没有，所以后来因为偷用硝子的夹发器被她揍了，作为补偿赔了她新的还帮她写了两个星期的实验报告——真的很难写诶！字数好多。”
伏黑见笑得停不下来。
五条少爷不满地抗议：“你还笑——！！”
伏黑见憋住笑，“没有。”
他踮起脚，摸了摸他的脑袋，笑弯眼，“我是觉得你可爱。”
他的力道很轻，像一阵风拂过，柔软的手指拂过头皮，带来莫名的麻痒。五条悟整个人僵住，他僵硬的低下头，满脑子都是“他夸我可爱他夸我可爱他夸我可爱”。伏黑见碾了碾指尖，头发还挺软。
少年忽然蹲了下去。
他对着床铺道，“这个床——”
五条悟心脏一跳，迅速从“他夸我可爱”的循环魔咒中脱离出来，下意识跳到他身前挡住，紧张兮兮地接上，“这个床怎么了？？”
伏黑见蹲在地上，抱着自己的膝盖，像个乖巧的小朋友。
他专注地看着铺好的床和小桌子，似乎看出了什么蛛丝马迹，缓缓道。
“这个床，铺得还挺整齐。”
五条悟：“……”
五条悟：“哦。”
五条悟的脑子晕乎乎的，他松掉力气，瘫倒地坐下来。
他也忘了自己是给伏黑见倒的水了，随手端起小桌上的汽水喝了一口压压惊。
五条悟又有点迷茫。他好像也没做什么，为什么感觉这么紧张？
伏黑见继续说，“没想到你床铺的挺好的，我还以为你是完全不做家务的类型。”
五条悟放松下来，理所当然道，“我当然不做啊，谁敢让老子给他铺床。”
伏黑见一愣，“那这个是……？”
五条悟嘴比脑子快，“可阿见不一样诶。”
一种微妙的气氛，在空气里弥散开来。这下连伏黑见也莫名紧张起来。
“哦。”他移开视线，酝酿了一下说辞，“那……谢谢你？”
五条悟没料到这对话还能接这么多，喝了口汽水还没吐出来，含糊道，“不……不客气？”
“嗯。”伏黑见垂下眼。
空气中混合着柑橘的甜和柑柠的酸，还有汽水白色泡沫噼啪破碎的轻响。少年的冰蓝色眼睛被白色睫毛遮了一半，看起来脆弱又诱人。
伏黑见顿了顿，从舌尖弹出一个含混的、莫名暧昧的单词。
“……悟。”
五条悟噗一声把嘴里的汽水全喷了出来——
眼睁睁看着他喷了一床的伏黑见：“……”
做了一堆准备刹那间毁于一旦的五条悟：“？？？”
五条少爷顾不上自己呛得咳嗽，把杯子往小桌子上一放，惊慌地想拿纸去擦，腿一伸又绊到了床上桌细细的桌腿，床上桌狠狠晃动一下。
他吸一口气，连忙扭转身体，一手一个分别扶住零食盘和猫爪杯。
万幸的是，他刚刚莫名不敢直视伏黑见的眼睛，所以没喷到伏黑见身上。
不然他大概又要被揍了。
等它们放稳，五条悟才松开手，同时松一口气。
他起身补救，“还好，等一下，我去给你换个床——”
床单。
“悟！”伏黑见惊恐道，“桌子！”
六眼的视野比视线先一步到位，只见废弃多年的小桌板脆弱的四角的合页咔嚓一声，然后像夏天再也支撑不住的乌龟——四脚依次崩坏，零食盘瞬间翻倒在地，猫爪杯骨碌碌地滚下来。
几秒功夫，零食和汽水尽数洒在刚铺好的雪白床铺上。
五条悟：“……”
伏黑见：“……”
五条悟惊魂未定地看着这满地狼藉，半晌喃喃道：“……现在，我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一个？”
伏黑见同样喃喃地回答他：“好消息。”
五条悟诚恳道：“我的床还挺大的。”
伏黑见顿时生出不祥的预感：“那坏消息呢？”
五条悟叹口气：“这是我这唯一一套，能用来给你打地铺的换洗被褥了。”
伏黑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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