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那小贼……”
蜀山。
玉女峰。
喜鹊闹梅的窗花，窗棱中突然传出一个女子的叹息声。
“唉！”
“师父……”
“师父，师妹她怎么样了？”
“唉！唐碗这孩子……我早就说过她心肠太善，易为邪魔外道所惑，沈绣、杜霜，你们说说，当时，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们师妹，又是如何受伤的？”
“是，师父。”
“……”
……
刘元终于还是忍不住心中翻江倒海般的难受，“哇”的一声，一张嘴，吐出了一口鲜血。
鲜血如花。
雪地绽放。
他艰难地拖着跛脚，慢慢走到了树下。
树下。
厚厚的积雪覆盖了所有能够覆盖住的东西，却唯独没有覆盖一株其形如兰，其叶流翠的仙草。
那草天生有灵性，此时被黑蝴蝶的两足撷住了两瓣肥美的叶片之后，急得草叶颤动，不住乱挣，似想挣脱蝴蝶往雪中遁去。
它。
自然挣不脱。
刘元伸手捏着一瓣叶子，将它从雪地中提了起来。
这草。
果然如上品雪莲般，是没有根的。
刘元捏着草叶，鼻翼一阵颤抖，眼前，浮现出了一个画面。
一个容貌极美的姑娘，脸色苍白，用一种让他心碎心软心痛的目光，看着他的画面。
一切。
真不知该从何说起。
……大概。
那是在宣风林地，神识让他对自己来到这个陌生世界后不断检索、过滤，重读的时候，蜀山派的那些弟子们突然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当然。
他的身边。
还有魔教的其余六七名好手。
正邪。
自古不两立。
双方一触即发。
厮杀……
呼喝……
宣风林地一战，蜀山派弟子人多势重，占了上风，一眨眼的功夫就将魔教的七八个好手消灭殆尽，只余下一只狼面人身的悍卒苦苦支撑，眼看，也将要倒在蜀山派弟子的剑下。
鬼使神差。
刘元神识中的魔性突然发动，本能催动他，让他对着蜀山弟子大开杀戒，当他使出一招幻鬼九叠杀将唐碗笼于幢幢鬼影之中，并将唐碗的护体神功击破，紧接着又将她打得身受重伤之时，电光石火的刹那间，他却猛然发现，唐碗，像极了一个人。
一个他永远不会忘记的人。
刘元如针贬火烫，立刻收手。
可是。
二者相争，恰如泾渭，正是此消彼长之时，就在他微微愕然忽然收手的刹那间，唐碗手中的长剑也刺中了他的胸膛，剑尖，透胸而出。
刘元一声不吭。
他呆呆地看了她一眼。
她的唇边有血。
她的脸色苍白。
她，受伤自然不轻。
狼面悍卒见状，厉啸一声，冲了过来，手中铁棒飞舞，护住了刘元：“大人，快走……”
刘元心乱如麻。
瞬间遁走。
狼卒被蜀山弟子乱剑分尸。
遁走的刹那间，他与她对视了一眼，她的目光中，有惊诧、有疑惑，亦有一丝丝让他心痛的光芒。
那光芒。
像极了当年她握着他的手时，那殷殷的情切与不舍。
这一切。
都是为什么？
后来……
神识告诉了他因果，他是个跛子，是魔教中的一名小小香主，此次出来，只不过是带着几名手下到宣风林地探查一件宝物而已。
哪知道，偏偏遇上了她。
刘元。
并不想管什么正邪。
他本不想惹事。
奈何事却惹他。
正邪与他何干？
他只知道。
她受伤了，他打的。
他要救她。
解铃还须系铃人，唐碗受的伤，他当然知道用什么药才能治。
那药。
正是此时他手中这一株。
无根草。
刘元身上的剑伤已愈合，他遁走后，不久就找到了自我疗伤的法门，在一座寂静的石峰上，刘元坐了下来，他不停催动着身体内的魔息，魔息缭绕升腾，在他的头顶与身体周围渐渐出现了无数看似虚无缥缈，却又似一直存在的魔影。
魔影滔天。
如大浪卷起千堆雪。
渐渐地，剑伤开始收口，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伤口处，除了隐隐有一个红点外，就已全部愈合了。
刘元已明白。
刺中自己的剑，虽非凡品，却算不得名器，不然，自己的伤也不会这样轻易就似好了。
外伤才愈。
他就来到了这极北的苦寒仙域，寻找替唐碗治伤的药。
不难找。
只要有心。
何况。
这草虽珍贵，仙域中却多有生处。
……刘元捏着那株“无根草”，指尖向掌心微蜷，黑蝴蝶不停转动的眼睛一花，那草，已消失不见。
……
……
蜀山玉女峰，唐碗寝室。
玉女峰首座月嫦仙子皱着眉头，看了看床上脸色苍白闭目微息的唐碗，又看看垂手而立的大徒弟沈秀和二徒弟杜霜，叹道：“唉！
你们师妹，是中了魔教的幻鬼九叠杀，本来……下手伤她之人，不知为何，却又手下留情了……这，又是何故？”
沈秀嗫嚅无语。
杜霜俐齿伶牙接道：“师父，那小贼……那小贼打了师妹一掌后，不知是因为色迷心窍，还是什么原因，突然就收住了功，所以，师妹才刺伤了他。
可是……
……师妹只是刺伤了他，却没有要他的命，这其中，必有缘故……”
月嫦仙子眼神突然如冰。
杜霜赶紧闭嘴。
半晌之后。
月嫦仙子轻舒柔指皓腕，她的掌心中，滴溜溜三枚香气扑鼻的药丸。
“十香化神丹！”
“师父……”
“嗯……秀儿，将此丹一分为二，以琼浆化开后，喂给碗儿，每隔一个时辰服一次，连服三丸，待为师即刻入蜀山朝阳宫大殿见过你们诸位师叔伯们商量了，再做定夺。
唉！
碗儿这孩子，注定当有此劫，这魔伤，要请你们师叔才能治，只是，小小一个魔教喽啰，又怎能伤得了她呢？
那真的只是一个喽啰？”
沈秀赶忙接药。
杜霜撇了撇嘴。
“那小贼……好像是个香主。”
“嗯，为师知道了，我现在就去大殿。”
翩若惊鸿。
人已无踪。
月嫦仙子走后，杜霜对轻轻掰着药丸的沈秀抱怨道：“师姐，你看师父，就是偏心，师妹不过受了些小伤而已，她就立刻将本派的上品灵药拿出来给师妹用。
哼哼……上次蜀山论剑，你不小心被龙头峰的崔浩师兄所伤，也未见师父取十香丹给你服用。
哼！”
沈秀一脸平静，辩道：“唐碗师妹受的伤与我不同，我那次是同门较艺，不过是些皮外伤。
唐碗师妹中的却是魔教幻鬼九叠杀，魔教功夫，歹毒无比，师父自然格外重视，更何况，以师父通玄超圣的修为，尚不能立刻替唐碗师妹拔毒疗伤，还要去请师伯，这足以证明师妹受伤已然很重。
你看她……脸色苍白，唇边乌青，唉！
都怪我……太大意了……”
杜霜“哼”了一声。
“哼！
……主要也是因为她逞强好胜，太小瞧那个小贼了，不……主要是她突然像中邪一般，对那小贼手下留情。”
沈秀轻叹一声：“可是……
那小贼着实厉害，若不是他手下……若不是他忽然魔怔不动，师妹也伤不了他。”
杜霜撇了撇嘴。
她转头看着唐碗，眼波闪烁，若有所思。
——忽然。
有风吹来。
“背后说别人坏话，实在算不得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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