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四章：盼留学命运起波澜(续)
卞宁家中。卞永祥正声色俱厉地斥责女儿：“你说说为什么要参与给上级写信？这事你为什么不征求我的意见？就一个学生你有什么资格跨越学校的管理自行其是？这下好了，你算是得到“水落石出”的答复了，怎么样？我和你妈妈无能为力，只有你自己去为自己的言行承担后果吧，这就是生活给你的活生生的教训。”
卞宁说：“爸爸，当时真的就只是想向上级表达我们想求学深造的真实想法而已，想问问清楚北京留苏集训暂停的原因，求的是心安，这样我们该干嘛就干嘛，这有什么错？”
“亏你还是我的女儿，一点政治头脑都没有！考虑问题比小学生还简单！你和你那些个同学以为拿自己不理解的问题去质问上级就证明了你们有知识、能高瞻远瞩？完全就是什么都不懂的政治文盲。”卞永祥指着女儿痛心地说。“临毕业了被划为有□□思想的人，你说你戴着这顶帽子今后的路可怎么走哇？！”
“既然已经这样定性了，能分配到哪儿就去哪儿呗，就像当年你从沂蒙山区跑出来参加革命去打仗一样，只要心里想着到哪里都是为了革命，为了国家。”
“你!你现在的情况能和我当年一样吗？唉，你让我这个当厂长的爹在全厂职工面前怎么抬头？”
“爸，你是你，我是我，我就是想不通，难道我们国家真的不需要向苏联老大哥学习先进的科学技术了吗？”
“别再钻牛角尖了,你就老老实实的服从学校分配吧，也别再好高骛远的给自己找别扭。”
“我是一名共青团员，起码的觉悟还是有的，我相信自己在哪里跌倒就能在哪里爬起来。”
冯钰慧忧心忡忡地坐在椅子上一直没有说话。这时，她终于忍不住了：“老卞啊，看你都说了这半天了，歇歇吧。遇到这样的事宁儿她心里已经够难受的，多安慰安慰她不行吗？”
“这事能含糊？我做父亲的不教育她指不定以后还会出什么大事呢。”
“大事，大事，无论她有什么错终究还是咱的女儿，你不心痛她我还心痛哪。”冯钰慧转过头看着女儿问道：“宁啊，爸爸说你的这些话你千万别记恨他，苦口婆心的都是为你好啊。”
“嗯，我知道。”
“你告诉妈妈，除了参与向上级写信这事外，你还有没有其它的事瞒着我们的？”
卞宁脸色略过几分不安：“没有，我还能有什么事。”
冯钰慧说：“没有就好，没有就好。但凡如果有什么事，你可得在第一时间就先告诉我们啊，不管怎么说我和你爸都是你的亲人至少可以给你先把把关，拿拿主意什么的。记住啊，我们是你的亲人哪。”
卞宁走过去坐在妈妈身边，她忧郁地看着窗外正随风摇曳、飘落的树叶心境像是蒙上了一层灰。
初夏。
卞宁肩上挎着洗得有些败了色的书包低着头去学校办公楼。
“卞宁！你去哪儿？”路远志从林荫道旁的小路上跑过来。
“去教务处办离校手续。”
路远志站在卞宁对面似乎在考虑开口的话该从何说起。
卞宁催促道：“有事吗？”
路远志：“没什么大事，就是在离校之前，我们系团委决定举办本届毕业生告别校园的晚会，我想想邀请你一起上节目感谢老师和同窗几年的同学们。你看”
“我没意见。但毕业前的事挺多的，就唱我们熟悉的《红莓花儿开》吧，也不用再排练了。”
路远志有些迟疑地说：“换首歌如何？”
“为什么？俄语系的毕业生不用俄语唱歌那怎么感谢师恩呢？”
“卞宁，我现在还是俄语系的团支书，必须要和学校团委的要求要保持一致。我是这样想的，国家培养了我们四年，在毕业的时候唱一首《革命人永远是年轻》来表达我们胸怀大志听从祖国召唤，时刻准备着为国家和人民奉献出一切。”
此时的卞宁尽管心里有些不快，但想到同学几年都要毕业离开学校了，没必要也没心思再与路志远去论个什么究竟。她只是简单的说了一个字：“行。”算是回应了团支部书记的决定。
暮色中的校园荷塘边又响起悠扬的手风琴声。
路远志对站在柳树旁的卞宁说：“我们开始吧。”
卞宁沉默无语地点了点头随后就合着路志远的伴奏唱着“革命人永远是年轻，它好比大松树冬夏常青”
卞宁的歌声让路志远从中感觉到有一种陌生感，好像那个很熟悉的卞宁变成了另外一个他不认识的人，这让他的内心有种说不出的郁闷：“卞宁，休息会儿吧。”
卞宁在路远志旁边坐下，说：“远志，你就不问问我毕业分配去哪里？”
“我早就知道了，问与不问都一样。”
“同学几年了在离校之前不互相祝贺一下？”
路远志苦笑了一下：“我知道你这是气话。本来你不该”
“我不喜欢团支书这种拿腔拿调的说话。”
“但我还是要说，说啥都是为你的分配深感惋惜和难过。”
“没有这么严重吧，不就是分配到县里工作吗？如果大学生都留在城市里，那县里和乡镇的孩子们难道就永远当文盲？”
“不是这意思，你与别的同学不一样，你是系里的高材生，应该去更需要、更适合你发展的单位。”
“我的理想是做一个像瓦尔瓦拉那样的教师，我的人生路如果真的能像她那样去走，那就太值了。对了，听说你留校当助教，真心的祝贺你。”
路远志沉默了一阵，他说：“卞宁，我希望我俩能一直在一起”
“天下聚散皆有定数，不是想不想的事。”
路远志迟疑地说：“我是说我们同学四年，在我心里，你就”
“今天就到这吧，我还得回宿舍整理一下东西呢。”卞宁打断了路志远的话，站起来头也不回地径直朝学生宿舍走去，把背着手风琴紧赶慢赶的路志远甩在了身后。
学校礼堂里毕业生联欢会正在进行着。
“下一个节目，女声独唱《革命人永远是年轻》。演唱者：卞宁，手风琴伴奏：路远志。”掌声中，穿着白衬衣和蓝色半腰裙的卞宁走出边幕，路远志背着手风琴跟着她一起走上台来。路志远看着坐在台下的同学们和他们的老师心里既激动又有些留念不舍，他眼圈不由一热，那充满艺术激情的十个指头就在手风琴键盘上跳跃出了豪迈的圆舞曲前奏，卞宁随着手风琴的节奏唱起：“革命人永远是年轻，它好比大松树冬夏常青，它不怕风吹雨打，它不怕严寒冰霜，它不摇也不动，永远挺立在山巅。”唱着唱着路志远心里的远大抱负随着旋律的起伏从脸上泛着光，而卞宁唱着唱着心神仿佛已经跟着自己的歌声走出了礼堂，走出了校门，去了一个陌生的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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