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下饵
说曹操,曹操到。
洛祈脑子里刚闪了一下寒朗那不苟言笑的模样,寒朗冷冰冰的声音就在门外响起。
“王爷,有事禀报。”
洛祈做贼心虚,被这句话惊得猛一个哆嗦,手中的帕子都掉了下来。
杨琛瞧了瞧那帕子,又瞧了瞧洛祈那不好描述的神情,感觉很好笑似的,扑哧一乐,却没问他什么。
反向门外斥责道:“什么急事?不知道洛夫人还病着?经得起你这么大呼小叫吗?”
门外一时没了声响,洛祈脸色变得更加难堪。他猜寒朗此刻的脸色也不会很好看。
实话实说,寒朗方才的声音,实在算不上大呼小叫。倒是杨琛的这通训斥,怪吓人的。
“你凶什么啊?”洛祈稳了稳情绪,又扮演起深明大义的夫人,“寒朗说不定有急事禀报呢?要是因为我,把你的正事误了,只怕你又得禁足一个月。我也又得抄德经了。”
杨琛听罢,顺从乖巧地笑了笑。跟着便将寒朗唤了进来。
“什么事?”
“启禀王爷,太子府上来人了。”
杨琛脸上的柔和忽地收敛,寒意直涌上来,“来做什么?”
“来人说,太子的云梅山庄里,梅花开了。三日后,特设下赏梅宴,邀请王爷一同赏梅。”
杨琛面色越发冰冷,盯着寒朗问:“还请了些什么人?”
“听说,年龄相仿的世子都会到,还有些京城有名的公子,不乏当朝大臣的子嗣。”
“哼!”杨琛鄙夷地勾起唇角,“请这么多人,皇兄还真是大手笔。”
寒朗微微点了一下头,算是附和。接着又道:“还远不只这些人。来人说,赏梅宴上,需各带女眷。还请王爷带上——夫人。”
说着说着,寒朗的头便垂了下来,声音也越来越迟疑,像是预感到王爷的勃然大怒。
果然,腾地一下,杨琛站了起来,并将从洛祈手中接过的药碗,直接摔碎在地。
他背起双手一边匆匆踱步一边气道:“就知道皇兄没安什么好心!自打本王迎娶了男子,他就想着法儿的要当众消遣我。各人自扫门前雪不行吗?本王喜欢男子,碍他什么事儿了?纵是有悖伦常,也没伤天害理。”
寒朗听着不住地点头,脸上的忧思却越来越重,待杨琛发过了牢骚,他小心地问:“那王爷的意思是——”
“回了太子,就说本王一界武将,只会武刀弄枪,没这些赏花玩草的风流雅性。”
寒朗听罢,却没有动,杵在原地,为难地拧紧了眉。
“怎么?”杨琛的眉拧得更紧。
寒朗踌躇少许,终壮着胆子劝道:“王爷,正是因为太子请了这么多人,单单王爷不去,反而可能会落人口实,传成笑柄。”
杨琛仰起头,倨傲地放声笑起,“本王在坊间话本里,当的笑柄还少吗?何惧?”
寒朗抬了下眼,欲言又止,最终又把头垂了下来。
屋中一时静得针落可闻。
洛祈在一旁,低眉顺眼。摆出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心里的小九九却开始盘算。
先不说自打他穿越至此,便一直困在王府里。府外是怎样的风土人情,他都还没领略过呢。
就说他想逃离王府,那先探一探周边,总没有错。若能出府一趟,这可是不可多得的良机!
想到这里,他将王爷的帕子又拿回手里,将深明大义进行到底。
“王爷,寒护卫所言不错。如此盛宴,推脱了反让人耻笑,好像王爷怕了他们似的。”
杨琛面色纠结起来,又坐回了床沿上,“夫人有所不知。太子与本王向来不睦。他定是想在赏梅宴上,借断袖一事羞辱本王。”
洛祈不屑地牵着唇,“所以王爷更要去。王爷也说了,喜欢男子又不是什么伤天害理之事,既然无错,就坦坦荡荡。有道是只要咱们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杨琛一怔,紧起的眉缓缓松弛了下来,一脸玩味地问:“有道是?谁道过?”
洛祈也一怔,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话,有些前卫了。他自嘲地笑了一下,“臣妾道的。”
杨琛脸上的愁容,像乌云被阳光突然刺了个窟窿,他忍不住笑出了几声。
只是没一会儿,那乌云又反扑了上来。笑声刚止,杨琛又变得忧心忡忡。
“说得轻巧啊!”他喃喃道,“本王敢公然迎娶男子,自是不怕那些人羞辱的。但让夫人当众蒙羞,本王实在不忍。”
洛祈善解人意地拍拍杨琛的肩,铿锵道:“夫夫同心,其利断金。做王爷的夫人,该有这个担当。”
这波诚意表的,不能说不动人。但杨琛却愁容不减,甚至更加心疼。
这怜惜的神情让洛祈都不由地心中一荡,然而这时却听杨琛自顾自地喃道:“可云夫人他——”
嘿——洛祈刚刚柔和起来的眸光骤然一冷。
听到这儿,他心中不爽了。
感情我表了半天诚意,这小王爷怜的香,惜的玉却不是我啊!他与寒朗口中的夫人,原来一直就只有云夫人一个。
莫名其妙,洛祈心口一阵酸。
但立刻他又被这诡异的感觉惊出一身冷汗:什么情况?这感觉怎么像是在——吃醋?
怎么可能!
洛祈很快否定了自己头脑一热的想法。
他是被迫失身,又不是真心断袖,怎么可能会吃一个男人的醋?
何况脚踩两船的这个人,还是对他屡下杀招的凶手。
洛祈暗暗自嘲须臾,很快就确定了,自己方才那莫名的感觉,只是担心出府计划落空罢了。
他稳了稳心神,顺着杨琛的话打趣起来:“云夫人性子高傲清冷,自然去不得。但王爷,只有云夫人一位夫人吗?”
这自告奋勇已十分明显,杨琛焉能听不出来?
他的神情起了微妙的变化。看向洛祈时,眼里的心疼犹在,却无端多了几分疏离与警惕。
而一直垂着头的寒朗,此刻悄然掀了掀眼帘,匆匆扫了一眼洛祈的神情,又把视线匆匆垂下。
三人静默了下来,片刻后,杨琛不确信地问:“夫人的意思是,你要陪本王去赏梅宴?”
洛祈笑得缱绻,“怎么?臣妾不配?”
杨琛迟疑少许,“你该知道,此行于你而言,意味着什么。本王毕竟是个王爷,他们羞辱本王,只敢旁敲侧击,但对于你,怕是会无所不用其极。”
这一点,洛祈还能想不到吗?
但洛祈的心理承受力,他们绝对想不到。
穿越来此之前,他顶着一张魅惑众生的脸,却对身边所有女孩避之不及。
关于他性取向不正常的谣言不是没有过。甚至曾经有人p过他与其它男子的“艳照”,让他遭受过网暴。
成千上万的恶意羞辱包裹过他,他都能毫发无伤地挺过来,还会怕这一小撮公子哥们的陈词滥调?
“王爷不必多虑。”洛祈一脸见过大世面的豁达,“臣妾不怕。”
杨琛唇颤了颤,也不知想说什么,却没说出来。
顿了片刻,他又忧心地皱起了眉,“可夫人这病——”
“不是还有三日吗?”洛祈不等杨琛说完,便笑着打断,“臣妾保证好好吃药,三日后一定无事。”
“倘若——”
“王爷!”
杨琛还要再说什么,这一次却被寒朗打断了,“既然洛夫人如此顾得大局,王爷何苦辜负洛夫人一番苦心呢?”
寒朗的话里,充满了奚落的意味。杨琛听得不悦,瞪了寒朗一眼。
寒朗的头赶紧又垂了下去,只是嘴角却不经意地露出一抹鱼儿上钩的狡黠笑意。
-
太阳已经落山,夜幕席卷而来。
杨琛像是突然倦了,不再就此事多言。
他不痛不痒地嘱咐了洛祈几句好生休养的话,便引着寒朗自行离去。
走出洛祈的院落,天空又飘起了雪。
“今年的雪,怎么这么多?”杨琛语气抱怨得紧,好像立刻会抽出剑来与这场雪打一架似的。
寒朗亮着洞悉的目光,玩味地笑了起来,“雪再多,也没有王爷的烦心事多。”
杨琛脸上的脾气越发浓厚,愤愤地盯着寒朗。
这时的他,不像个高高在上的王爷,倒有几分像个被欺负了却不服气的孩子。
寒朗看着这样的王爷,也没了那臣子的恭谨,罕见地戏谑:“王爷,洛夫人一定会主动提出去赏梅宴,这一点云夫人还真猜对了。愿赌服输。看来今晚,王爷又要挨罚了。”
杨琛气哼一声,甩开寒朗,大步走了起来。只是刚走了十余步,他的步子却又越来越缓。没一会儿,竟驻足停住了。
“怎么了?王爷。”寒朗诧异。
杨琛不语,他盯着前路,无端失起了神。嘴角一点点下撇,很明显,他不高兴。
突然,他猛一跺脚,转身向来路返回了。
“王爷!”寒朗更加惊诧。
杨琛却走得异常坚定,边走边道:“云夫人说,本王今夜去他院里领罚。那本王不去他院里,罚自然就免了。你去告诉云夫人,今晚本王在洛夫人院中安寝了。”
寒朗一时目瞪口呆:他家王爷啥时候会这般诡辩了?
直到看见杨琛已走到洛祈院门外,寒朗才醒了神儿,冲上去一把拉住杨琛。
“可云夫人还在等王爷——”
杨琛随手将寒朗甩开,脸上笑得轻佻至极,话更说得没羞没臊:“洛夫人这病畏寒,本王得帮他暖暖身子。”
寒朗像吞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话沤在了嗓子里,想吐又吐不出来。
杨琛却像是戏弄得逞,斜勾着唇角一乐,转身几步已回到了洛祈的屋子。
-
此时的洛祈,已然昏睡。
守在一旁的柴安听到王爷去而复返,有一瞬间的惊喜,紧跟着的就是惴惴不安。
他看了看主子不醒人事的模样,神情更加慌乱。
犹豫片刻,他咬紧了牙。壮起胆子开门闪了出去,又赶紧关死了门,跪在地上阻住了王爷。
“王爷,我家主子还病着。怕过了病气给王爷。今夜实在不宜侍寝啊。”
杨琛垂眉看了柴安一眼,没急着说话,先回了下头。
身后寂寂,寒朗确定没有跟上来。他脸上的神情逐渐起了变化,方才的轻佻已荡然无存。
他闭起眼,深吸了一口气,再睁眼时,浑身都是居高临下的威吓气势。
“放肆!”他向柴安低声喝道,“本王要做什么,轮得到你来多嘴?”
柴安听到王爷发怒,已是抖如筛糠。
可他想了想主子那病到无骨的身子,再想一想王爷禁了一个月的欲望,他怕他家主子会死在王爷身下。
于是他豁出性命,老泪纵横地哭求起来:“王爷就算要了奴才的命,奴才也要说,主子今夜真不能侍寝啊!”
杨琛冰冷地一笑,“这时候表上忠心了。你以为这样,本王就饶了你了?”
柴安一愣,哭声止住,一时却反应不过来意下所指,一时间大气儿都不敢出。
这时就听王爷继续厉声问:“本王明令,府中不得提及二夫人与三夫人的事。你家主子是如何知晓的?”
柴安一听,原来是此事败露了,他赶紧不停磕头,求王爷恕罪。
“别求了!”杨琛听得心烦,“你将此事一五一十告之于我。否则的话,先别管你家主子的死活了,先给自己安排后事吧!”
柴安见尚有一丝活路,赶紧点头如捣蒜,跟着便将那夜在抚心院找到他主子的事,原原本本地说了出来,一个细节都不敢放过。
杨琛一直紧崩着脸,背对着柴安听他说了一盏茶的时间。
直到柴安再想不起什么了,他才望着无边的天际,若有所思地喃喃自语:“二夫人的陪嫁丫鬟,小娥?哼!还真是养虎为患。”
“那小娥姑娘,第二日便投湖自尽了。”
杨琛把眼微微眯起,眸光变得阴郁而深遂,“畏罪自杀吗?看来她绝不仅仅是提到了二夫人那么简单。”
柴安面露疑惑,王爷的话,他并不完全明白。
但他不敢问,杨琛当然也不会解释给他听。
此时,夜色已十分浓稠,雪下得更大了,却没有一丝的风,就好像一种悄无声息的埋伏在蠢蠢欲动。
杨琛自顾自地在屋前的回廊上踱了几步,驻足时,他再问柴安:“你说你家主子,特意问了二夫人死时,寒朗在哪儿?”
柴安点点头。
杨琛缓缓转了个身,眸光落在了紧闭的房门上。神情寡淡,木然,如一潭死水。
但他的右手却垂在腿边,食指不停地一下下点着。
如此静默了好一会儿,杨琛上前了两步,意欲推门。
柴安又紧张起来,把头磕下再次哭求:“王爷!我家主子今夜真的不能——”
杨琛的手在门边顿住,似乎想起了什么,他幽幽转过头,似笑非笑。
“柴安,你对你家主子倒忠心得很,但你不要忘记了。说到底,你是我肃宁王府的奴才。到底该听谁的话,你最好心里有数。”
柴安身子抖了抖,“奴才——明白。”
“今夜你与本王在此的所有言语,不得告诉你家主子。”
柴安不解地一怔,赶紧俯身应下:“王爷放心,奴才记下了。”
杨琛不再多言,直接推门走进了洛祈的屋子。
柴安张口,欲言又止。无奈地摇了摇头。
唉!王爷要做什么,到底不是他这个奴才管得了的。
-
洛祈的屋中,只点了一盏烛火。
尽管昏暗,依然看得出,他的脸已烧得通红。
杨琛的目光,停在那张通红的脸上,许久未动。
他的眼神越来越迷惑,像是竭尽全力也琢磨不透。
迷惑到尽头又变做担忧,担忧到极至,又成了恐惧,恐惧到无可复加,浑身止不住一阵战栗。
直到洛祈不舒服地翻了一个身,手臂伸出了被褥,杨琛才像被什么击中,瞬间清醒。
他上前一步,小心地握着洛祈的手腕,将他的手臂又塞了回去。
收手时,顺便又试了试洛祈额头上的温。不出所料,那温度还烫着手呢。
“病得这么重,还三天不肯吃药,你到底打的是什么心思?”杨琛凝起眉,忍不住低声吟道。
洛祈也不知是听到了声音,还是感觉到了额上的触碰之感,他的头微微动了动。
杨琛一慌,赶紧将手往回收。
可是,就在他的掌心刚刚离开洛祈的额头时,洛祈那只不安分的手忽地探了出来。
这一次,又快又准,他竟一把将杨琛的手拉住了。
杨琛身形下意识地颤动了一下,手也不自觉地往回缩。
但洛祈很快有所察觉,手上也跟着加了力。
杨琛突然觉得洛祈的手好烫,比那滚烫的额头还要烫。
烫得他手心迅速附了一层细细的汗滴,还不罢休地继续蔓延开来,直蔓到他的脸也跟着烧起来。
杨琛理智地想逃开这热度,但力气却像阻在了手腕处,最终竟连手指都没能动一下。
相较于杨琛感觉到的滚烫,洛祈却感觉到杨琛的手背,传来些许的凉意。他侧过脸,让额头贴在了杨琛的手背上。
这一贴,像是格外舒服,他的嘴角露出满足的笑意。
杨琛见状,彻底放弃了抽回手的念头。他悄无声息地坐在了床沿上,由着洛祈贴着。
这时,就听洛祈带着撒娇的口吻,梦呓地唤了一声:“妈——”
杨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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