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火花仙女2
铺面的拉闸门锁着,晁歌不敢敲门,怕惊动卡淑的爸爸卡志来。卡志来的脾气是这条街上出了门的不好。据奶奶说,卡志来原本家里算是富裕的,卡淑的妈妈嫁过去后,卡志来染上了赌瘾,输了很多门面和钱财。卡溪家是做泥瓦匠的,地板工,是手艺活,卖体力活的。
晁歌正在犹豫要不要回去,等中午再来,铁门突然缓缓拉开。出现的是卡淑的哥哥,卡溪。他穿着套头衫,只披了一件很薄的灰色外套。他看见晁歌站在门口,吓了一大跳。门拉到一半停了下来。他头发看上去糙糙的。
“你怎么来了?大清早的。”
“我找卡淑。”
晁歌对他抱歉地笑了笑。
“卡淑还在睡觉,她有点不舒服。”
“不舒服,感冒了吗?”
“应该是。”
门吱拉一声被完全打开。可以清楚看见里面混乱跳跃的灰尘。
“你进来吧。”
晁歌缩着脖子走了进来。这是她第一次来到卡淑的家里。也是第一次单独和卡溪说话。
晁歌和卡淑非常要好,从晁歌搬来县城的第一天,就和卡淑认识了。晁歌四岁前,在镇里长大,五岁才搬到县城。镇里靠近农村,可以看见田间地头。晁芸说,小时候都是在农村长大的,田间地头里玩耍,到了十几岁,原来的父亲死了,晁歌奶奶苏月梅再婚,从镇上搬到了县城。
晁歌看见卡淑的时候,她正在一条石桥边一个人玩沙包。晁歌注意到她,好奇地走了过去。卡淑头发黑得发亮。抬起眼,眼睛亮晶晶的,像是一湾清澈的泉水,叮咚作响。
晁歌对她产生了天然的好感。
“你在干什么?”
她主动走近问。
“沙包呀,你不晓得哦?”
“嗯,我没耍过。我只看别个耍过。”
“那一起耍噻。”
卡淑笑嘻嘻地,将手里的沙包分给她一个。晁歌蹲了下来,沙包握着手里,心里暖暖的。
她们就此成了朋友。她只比自己年纪小三个月。卡淑是个性子非常活泼的女孩,天真烂漫。
一周之后,晁歌才知道她有个哥哥,叫卡溪。卡溪五官偏硬朗,皮肤黝黑,眼睛没有任何污染,又光又亮。五官显得特别,鼻子格外挺拔,显得较为成熟。晁歌对他很好奇,总是忍不住偷偷打量他。他们站在一起,直觉感到他们像是另外的人。
县城的河边有片宽阔的松树林,吃完晚饭,晁歌经常和卡淑在那里散步。从第一眼开始,晁歌终于问出了埋藏在心中的疑问。
“为啥我觉得,你和你哥,长得那么不一样嘞?”
“哎呀,你才发现。因为我们是少数民族呀。你不晓得哦?”
“难怪哦,我就说。”晁歌惊喜地笑起来,“好神奇。”
“怎么啦?”
“我好开心。”
卡淑抱住晁歌,两个人嘻嘻哈哈地你追我赶。卡溪常常一个人走在后面,在有危险的时候会提醒她们注意。他就像个大小孩。个性不怎么开朗。卡溪不过才十岁。他经常不说话,就陪着她们跑东跑西。
“你哥一直就这样吗?”
晁歌凑近卡淑的耳朵,说悄悄话。
“也不是。”
“那为啥?”
“因为我妈。”
“你妈?”
晁歌听母亲说,他们的妈妈是个非常美丽的女人,但晁歌从来都没有见过她。
“我妈说和我爸过不下去,经常回去。”
“回哪?”
“我外婆家呗。”
“在哪啊?”
“我也不晓得。”
久而久之,晁歌和卡溪之间没怎么接触,或许两个人不熟,或许是小孩间互相较劲,比谁和谁先说话,晁歌和卡溪之间只通过卡淑传递对话,非常刻意而专注地只和卡淑说话。这样的情况大约持续了半年,大大咧咧的卡淑,她完全没有发现这一点。
卡溪的身体很灵活,从小就很柔软。在一个废弃的学校背后,在那片斜坡上的高高的白桦林和池塘边总能找到他。仿佛是大自然孕育的孩子。从小,晁歌就觉得卡溪是她见过最英俊的人,但上次父亲晁勇出现后,晁歌只好勉为其难地将卡溪排在第二位。
卡溪很擅长跑步,晁歌刚上一年级,就听闻卡溪是学校里跑步最快的人。
所以,这一次卡溪主动和自己说话,晁歌感到很诧异。
“她现在怎么样啰?”
“上去看呗。”
房间里的墙上没有刷油漆,水泥的颜色显得阴沉。墙面上还挂着一个皱皱巴巴的日历,上面翻开着“二零零三年”的第一页。晁歌很快发现,角落里堆着歪歪扭扭的酒瓶,应该是卡志来的。卡志来除了赌博,还喜欢喝酒。想到卡志来,晁歌心里有些发憷。她觉得他有些可怕。
卡淑家一楼是木匠坊,二楼是他们的卧室,厨房,卫生间。房间都很小,堆满了杂物。卡溪和他爸睡一张床,卡淑单独睡小房间里的床上一个小床。
“卡淑,你生病了?”
晁歌小心翼翼探进头。床单上铺着粉色的hellokitty,卡淑的头盖在被子里。
听见晁歌的呼唤,卡淑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嘴里含混不清地回应道:“唔,谁?哥?”
“让她再睡会。”
卡溪深处手指嘘了一下。
“你爸爸呢?”
“他又喝醉了。不知道去哪了。我去给她煮点东西。”
说完,卡溪就下楼去厨房煮粥。晁歌回望躺在床上的卡淑,心里一阵难受。为什么,大人们,都那么不负责任。此时,卡淑坐起了身。她看见晁歌,惊喜地喊道:“晁歌!你怎么来了哦。”
“我来看看你,你好些没。”
晁歌站在门口。
“好多了。快过来噻。”
“昨晚放烟花没有?”
“没。我爸都没回来,我小姑也是。”
“那你们昨晚年夜饭,吃了什么?”
卡淑半躺在床上,天气依然很冷,她头上带着兔子耳罩,跟晁歌说话的时候取了下来。
“腊肉薄饼,凉拌三丝,回锅肉,酸菜肉丝汤。”
“哇,好多啊。我最喜欢吃肝腰和炒了。”
“那你们吃得什么?”
“我去我们何姨家吃的饭。”
“哦。”
何姨是卡淑家的亲戚,住得很近,当他们父亲不管她和卡溪的时候,心疼他们的何姨就会来照顾他们。
“对了,昨天,我又何姨说又有人被那些车撞死了。好可怕哦。”
“我妈天天叫我离它们远点。”
“对啊,吓人得很。”
“我又觉得,想跳到上面去。”
“跳到车上?”
“嗯,它们可以开去好多地方哦,我们都不知道。”
“你想去哪?”
即使卡淑发烧了的脸庞有些憔悴,她那双眼睛大而明亮。
“我爸在的地方。”
晁歌吐露了心声,想到了一些过去的事。以前,晁歌还在镇上的时候,母亲在为生计发愁,很少有空管她,她那时没有玩伴,一个人蹲在河边玩沙子。突然脚一打滑,整个人都滚到了河里。河水不深,但晁歌营养不良,在那时个子很矮,站不到底。她猛洗了几口水呛到。她不会游泳。呛水后逐渐失去了意识。
是路过的一个阿姨救起了她。她至今不知道对方是谁。
死亡,却是每时每刻都在发生的事。火、水、土地,都会带走生命。人类非常渺小,却妄图改变。但我们了解的还太少太少。
“我们长大就好了,想去哪就可以去哪。”
“是啊。真想快点长大。”
说完,晁歌注意到角落里摆放着一个不常见的东西。
“这是什么?”
卡淑顺着晁歌手指的方向看了一眼。
“我也不知道叫啥,我哥喜欢嘛,经常拨来拨去的,有时候还挺好听的。”
正好,卡溪走了进来,手里捧着瓷碗,里面是热腾腾的白粥。
“哥,晁歌问你这个东西叫啥,你告诉我,我又忘了。”
卡溪无奈地摇头,把粥递给卡淑。
“吉他。”
“哦,吉他。”卡淑笑起来,重复了一遍,“记住了吧?”
晁歌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
“下次别这样了,叫你要多穿点。”
“知道啰。”
“这个东西是怎么用的啊?”
晁歌默默地问。卡溪诧异地看她一眼。
“你想知道?”
“是啊。”
“那我给你看下。”
卡溪走过去,拿起这把破旧的东西抱在怀里,随手拨弄了两下。然后生涩地演奏了一曲,晁歌没听出来是什么,依然很兴奋。虽然不成旋律但能听出大概的欢快感。
“好厉害哦,是谁给你的嘛?”
“不是,路上捡来的。你看,这都有点破了,音也不准,但随便弹弹够用了。”
“你看,晁歌好崇拜你哦。”卡淑打趣道。
听见卡淑直白的话语,晁歌瞬间脸红了。卡溪则羞赧地摇头,不好意思地笑了。晁歌偷偷打量着卡溪,觉得他的脸越发英俊。笑起来和不笑是两种气质。卡溪放下吉他,佯装严肃地对卡淑说:
“快把粥吃了。冷了不好。”
卡淑不情不愿,趁卡溪转过身,偷偷做了个鬼脸,晁歌看到了忍俊不禁,两人一同狂笑起来。放好吉他的卡溪转身,一头雾水地看着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女孩们。
但很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穿透了笑声。没等三个人反应过来。一转头,卡志来粗苯的脸庞出现在门口。晁歌吓得倒吸了一口气。
“都在这干啥!”
卡志来看来是酒醒了。卡溪尴尬地看着他,叫了声:“爸,你回来了。”
看清楚房内的人是晁歌,卡志来露出失望的神色。
“我还以为你妈回来了。这败家娘们。”
“没有,她昨晚打了个电话。”
卡志来一身酒气,骂骂咧咧走了下楼。又不知道去哪了。卡淑和卡溪似乎早已习惯,他们互相看了对方一眼,什么都没说。
“你还要吗?锅里还有。”
“不要了。我喝完再说。”
从某一方面看,晁歌觉得卡志来和奶奶很像,他们都对生活充满了怨气,却不愿意改变。听周围的大人说,卡溪的爸爸有个毛病,就是喜欢喝酒,喝完酒就会打骂孩子和妻子,酒醒之后再恢复正常。卡溪母亲梁虹因为受不了这样的生活,才会经常不回来,丢下两个孩子。
卡淑,会被挨打吗?眼前这个看上去像个洋娃娃的女孩。她穿着合身的花裙子,睫毛又长又翘。看着卡淑逐渐红润起来的脸庞,晁歌很难相信这些恶意的揣测。
“你感觉好一些了吗?”
“嗯。”
晁歌想起今天来找卡淑的目的,那个仙女!
“对了,我昨晚……”
楼下响起一阵敲门声。等了一会没人开门。卡溪叫了声“爸!”也没有回应。他无奈地起身,去开门。随后,卡淑和晁歌听见他惊异地叫到:
“妈!你回来了!”
卡淑听见了,眼睛瞬间点亮了,她急忙起身,却不小心打翻了还有半碗的白粥。
晁歌潇洒地挥挥手:“你去吧,我来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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