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十万大山中，一座普通村落，高音喇叭慷慨激昂：“最高指示！最高指示！工农兵群众们、红卫兵同志们，我们要破除几千年来一切剥削阶级所造成的毒害人民的旧思想、旧文化、旧风俗、旧习惯，打倒一切……”

        青砖砌成已经风雨斑驳的墙壁上，四处张贴着“打倒封建神权、打倒封建族权”、“受压迫的劳动人民团结起来”的标语。

        村北祠堂门口，两名女子身穿单衣、青布缠头，此刻正四处张望，神情十分紧张。

        祠堂内，门窗紧闭，燃烧着的松脂火把，散发着刺鼻气味，供桌后祖先灵位木牌密密麻麻，几乎码到了屋顶。

        祠堂正中，一名少女被五花大绑的捆在了松木堆上。松木堆外，是几十个手持火把的头缠青布的人，一名脸上皱纹沟壑纵横的老妪佝偻地站在人群中间，双手托着一块通体漆黑的圆盘，浑浊的眼珠冷漠地盯着木堆上的少女，口中低语着让人无法理解的话语。

        祠堂上方，分不清是蝙蝠还是夜莺的小东西，成群结队地盘旋着。

        忽然，门口传来一阵喧嚣，祠堂的木板大门被撞得哐当直响。

        “滚开，你们给反动族长卖命，就是反革命，就是与人民为敌，一定没有好下场！”

        “打倒反动族权！”

        还未等族人反应过来，大门把守的两名女子跌跌撞撞被推进大门，一群头年轻人戴军帽、身穿草绿色军装闯了进来。

        打头男青年带着黑框眼镜，打量了四周一圈后，举起手中的语录：“同志们，你们看到了吗？剥削阶级为了巩固他们的反动统治，欺骗、愚弄、麻醉劳动人民，草菅人命、无所不用其极，广大工农群众一定要团结起来、行动起来，一切的反动派都会在人民的力量面前瑟瑟发抖！”

        族长模样的老妪，忍不住走上前：“周世德，这是我们家族的事体，你们这群外来的知青少管闲事。”

        叫周世德的男子不屑一顾，振臂高呼：“看看这些牛鬼蛇神，这时候还敢迫害革命群众，妄图变天。”一指族长，“同志们，救人的同时，把这个反动老太婆也抓起来！”

        一男一女上前救下了松木堆上的少女，另一男一女上前一把揪住老族长，熟练地扭住手臂，按着脖子狠狠下押，瞬间拉成“飞机式”，随后又有人上前，上绳索、拉直！

        周世德满意的点点头，迳直向前，准备在供桌前就地展开批斗，一面打击反动派，一面就地利用这个“活教材”，教育群众和发动群众。

        族人此时却已开始反抗，周世德见状，高声喝道：“横扫这帮牛鬼神蛇！”

        碰撞声、坛罐破碎声开始不绝于耳，不知柴堆又被谁引燃，霎时间，祠堂内红光冲天。

        斗争结束后，老妪已被一口破脸盆挂在脖子上，带上一顶白纸高帽，上面打着红叉，写着“封建神权反动派许秀容！”

        “看看吧！凡是反动的东西，你不打他就不会倒。”周世德兴奋地喊道。

        老妪面容突然恐惧起来，惨笑着，“都会有报应的。”

        一直成群结队盘旋在祠堂上方的蝙蝠和荧虫，忽然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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