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5章
林照提醒仲熙后,并不知他有没有放在心上,仲熙亦没有告知她后续情况。
以前在青楼里妈妈时常拿些□□春图让来琢磨,是以她是能想象个大概的,必然要多香艳有多香艳,只是这会儿看到话本摊子她也想看看到底怎一个写法。
话本摊位前坐着个半白须的老头,眼神迷瞪,似乎泛困,见林照朝摊位来霎时精神起来。
“小娘子要来买些什么?”
林照是没想到这人不认识她,暗自想着要是知道她就是话本子里的女主人翁,那又该是怎样的精彩。
她将摆放的话本子大致浏览,并没有格外贴切的书名。
“可有王爷和卖豆腐花的寡妇的本子?”
那人一愣,忽而慌张起来,连忙摆手。
“没有没有,真的已经没了!全部都收走了。”
林照挑眉,竟是如此速度。
旁侧的泥塑摊子上,环春楼六姑娘正在闲逛,她看中一个巴掌大小的男泥娃,拿在手中端详一番正待付钱,抬眼间余光瞥见什么熟悉身影。
这一侧目,六姑娘手中的泥娃险些没拿稳掉落,她仔细瞧了两眼,忙将泥娃放回,三步并作两步过到话本摊位。
“四,四姐?”
林照浑身一僵,她很久没有听过有人叫她这个数字。
视线一转,她看到眼前眼角红红的姑娘。
六年未见,容貌长开了,杏眸小朱唇,鼻尖有颗小黑痣。
林照舒展笑意,声音很轻,“秋秋。”
只一声,石秋眼眶一酸,眼泪禁不住滑落,她拿指抹去,唇角噙着笑,换了称呼,柔柔回应:“阿照。”
久未相见,二人相携前去茶馆小坐。
话本摊子主人看着两人背影后知后觉,那姑娘媚得有点像卖豆腐花的寡妇啊,猛然间他激灵一下,罢了罢了,莫要多管闲事。
临窗的雅座,以屏风为遮。
石秋神经紧绷,这种风流韵事,一早就传到青楼勾栏。
环春楼姑娘们都是用的花名,她们这批姑娘用的数字,故而林照的原名甚少有人知晓,石秋亦是。今早石秋得知时甚为震惊,联想昨夜三姑娘说疑似看到林照,石秋心里是又慌又酸涩。
“要不要换个独间儿?”
林照笑她,“你还不了解我么?”
怎能不了解?
石秋三岁入环春楼,当时第一个见到的就是同岁的林照,一直到十三岁,二人相处十年,情同姐妹。
一想到往事,石秋悲喜交加,热泪逐渐盈眶,她不敢多哭的,哭红肿了,到时候妈妈问起来麻烦。
“你倒是惯会拨动我心绪,惹我哭泣!”
她娇嗔瞪着。
林照看着心里熨帖,又是良多感慨。
要说林照在这世上唯一有所牵挂的,也就是眼前哭鼻子的姑娘了。
“怎么还是那么爱哭啊?都已经是半个花魁了,却一点长进也没有。”林照说着,将胳膊探过去给她抹泪。
石秋圆睁眼,小脸涨红,话都有些说不利索:“你,你知道了?”
“随便一打听就知道了。”
林照没在意,人在青楼里,哪里能做到真正的出淤泥而不染,相反,多少是心疼的。
石秋粉面如霞。
虽然二人已经很久没见,但奇怪的是石秋依然感觉倍感亲切,仿佛她们不过分别于昨日,那种油然而生的信赖感和依赖感在见到她时显现。
石秋心里藏了事,这会儿见了她便想吐露出来,小着声音气儿道:“阿照,你愿意听我讲么?”
林照看着她水漉漉的不安闪动的大眼睛,心里既欣慰又犯愁,这姑娘怎么还是一副好欺负的小白兔样子?
“自然是愿意的。”
石秋手指捏着衣摆,鼓足勇气道:“我15岁长了水痘,梳笼日便一推再推,足足推了一整年。阿照你不知道,我当时好希望自己可以毁容,这样就不用接客了。可我那会儿忽然就想起你来,如果你没走,得知我的想法定是要骂我的,哪里能为了别人选择自残?”
“可你也说,凡事要我自己衡量才是对的。我想了两日,偶而看着镜中自己长满了水痘的脸,实在是可怖,只这几天我都受不了不敢照镜子,更别说毁容后。再想即便毁容后妈妈也不一定能放我,或许让我转做个粗使丫鬟使唤,再进一步,即便放我出去,我又能做什么,我性子软,这些年只学会了如何伺候男人。总之呢,两日后我想通了,既已身在其中,又无可避免,何不笑着接受呢,我想着努力往上爬上一爬,当个花魁,就可以自己掌握更多选择的权利了。”
她的眼角挂了泪花,顿住不说话了,定定看着林照。
林照心疼,捏捏她的脸颊安慰:“你的选择没有错。”
怎么都没有错。
活着本就是一件难事。
石秋将眼泪憋了回去,想到什么,咧了个笑,“阿照,我想我是幸运的。梳笼夜我遇见一个贵人,他很温柔,也很贴心。”
石秋有些不好意思,低下了头,“他,他还包了我,每月固定给妈妈钱,所以三年来我就只有他一个客人。但他其实很少来,就像在花钱供我,免我再去接客。有时我也很疑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会看上我,我。”
林照看她反应微讶,抿唇试探问:“你对他有好感?”
被戳中心事的石秋头更低,脸颊烫得厉害,她细若蚊蝇道:“好似是有些。”
下一瞬她又染上哭腔,“我,我知道我这样不对,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喜欢上恩客的青楼女子大多是不幸的,像她们这种人,就要冷心冷情才活得畅快。
石秋是真的信任她,六年后第一次见面便和她说了这么多,林照放在心里。
“若真有兴趣,下次试探一番对方,或是直接问个清楚。哪里在这里自己为难自己呢?”
石秋点着脑袋。
林照忽而紧着眉心,想起一事,问道:“那个人……还在吗?你捡来的那个。”
“元期?在的,三年前换了个屋子,不在原来街北了。”提起元期,石秋心情好些,说来二人也有几日未见,今日本想去找他的。
元期是六年前石秋在环春楼后巷捡到的,当时浑身伤痕,昏迷不醒,石秋何时见过这等场面,慌张着叫来林照,一起给送进医馆。
元期此人无家可归,无亲人可系,自说是从人贩子手中所逃。
此番说辞正中石秋心中隐痛,她自身便是被家人所卖,一来二去见他可怜,动了恻隐之心。
林照是不看好石秋说在外帮他找个小房子暂住照顾他,只是后来林照娘亲以命换她自由,她不知后续。
“他现在还是靠你养?”
石秋再度红脸,“没有呀。他,他比我挣得多。”
林照听此不由动了动放在桌上的手,正要问什么却被石秋握住手。
“总是说我来了,你呢?你离开后去哪儿了?怎的一封信都不愿寄给我?你都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
林照眼见她的两眼又要红,忙道:“再遇是好事,不能再哭了。”
石秋点着头,扯抹笑来。
“那你和我说说。”
不过从一个虎穴到了另一个狼窝。
林照嘲弄,半开玩笑道:“说起来也是巧,咱俩姐妹皆要与那人贩子交往一通。半道被个中年妇女买去做媳妇,结果那家儿子在山上被狼吃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顺理成章当了六年的寡妇。”
她说得轻描淡写,可实际苦楚多少又是一说。
人贩子石秋见识过,现在想想都是害怕,而寡妇也不好当,更别说是六年。
石秋紧握她的手,若是拿六年硬要比较一番,林照应当是比她要苦的。
这样想着眼泪又要掉落,她一撇嘴,怨道:“你回来怎不和我说,你是不是不拿我当姐妹了。”
林照叹气,没法子,只得给她抹泪。
“东殷如此之大,你觉得我为什么要回来?我一回来便去打听了你,未去见你,不过是觉得来得狼狈,未到日子罢了。”
“阿照……”
林照笑:“今日见了,也算解我一心上难。”
“你是吓死我了,你不知道早上我知晓一个叫林照的出事时,整个人就是魂不守舍偏巧我怎就认识一个林照呢。”
石秋见她仍是笑模样,有些气:“到底怎个回事?那王爷,还有你的店铺,为何会这样?”
林照没回,想起来一事,问:“你可曾收到话本子?”
石秋一愣,转瞬柳眉剔竖:“阿照!不说那话本子并未到手,且论到手了我能信字行里的荒唐之辞?”
“并非此意。”林照不曾想她反应大,解释道:“出了些意外,不必为我担忧,如今我住在王府里。”
小道消息石秋听了不少,多是谩骂她的,石秋心里难受,林照自小长相出众,后来愈发美艳,正适合勾栏之地。
当时别看岁数还小,已经有一些满脑腌臜的想占林照便宜。有一次林照被个喝醉的男人堵了路,抓了手腕子,林照娘亲芝兰将林照锁了好几日,怨她生得祸水,不是正经胚子。
提起芝兰,石秋心情更加复杂,微微摇摇头避免再想,转而拉着林照的手又说些别的话。
临别了,石秋自知林照不愿再与环春楼有关,于是就告知元期住处。
与石秋分别后,林照一路上走走停停,等到了王府又是两刻钟后。
王府正门到听荷院有一段距离,林照远见三五个侍女围在一起,偶尔抬眼往她这里望,又怕被逮到迅速转移,再对着她人上下嘴唇碰个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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