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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往事


“殿殿下,我,奴婢”陈景初卡住了,现在两人姿势尴尬,他该说什么才好。

        李青瑶揉了揉他的脑袋,早就想这么干了,之前陈景初总是发髻梳得好好的,让她不好意思下手揉乱了,现在头发散了一些,她才放心下手。

        “你刚刚从榻上滚下来,我怕你着凉,就把你抱上来了。”李青瑶又捋了捋他的头发,对他解释道,“睡觉怎么也不拆掉发髻,这能睡得好吗。”

        陈景初摸摸头发,有些不好意思。桃溪叮嘱过他晚上不能睡得太深,要时刻关注着殿下的动静,随时待命。以往侍寝的人都是如此,所以发髻不拆,更方便做事,只有他一个睡得比殿下还熟。

        “谢殿下、体恤,奴婢以后不会了。”他下半夜肯定不会睡过去了。

        “嗯,以后拆了再睡吧。”

        李青瑶嘱咐完就回到床上去了,她指定陈景初侍寝,只是为了防止他跟宫女一起时间长了,被人发现男扮女装而已。

        陈景初解掉发带,回想起刚刚他倚在殿下怀里,心情久久不能平静,只觉得耳尖都烧得慌。看着月光照进空旷的殿里,只觉得静谧的夜色别具温情,竟没了当初的恐慌害怕。

        想着这次不能睡得太深,陈景初便半靠在床尾上,这样即使不小心睡熟了,身体一滑到榻上也能迅速醒过来。只是以这种姿势入睡,被子便只能盖住下半身,稍微有些凉。

        他保持着这种姿势,渐渐睡过去了,这次倒很老实,没有乱动。

        等他觉得周围亮起来了,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的时候,发现他竟躺在床上,纱帘罩在四周,透进来的光十分柔和。

        他怎么会在四殿下的床上?陈景初有些惶恐,总不能是他迷迷糊糊地爬上了床吧。正想起身,一动作,就觉得头疼欲裂。

        陈景初伸手按了按胀痛的后脑,翻了个身,用手肘支撑着身体,坐了起来,茫然地环顾着四周。张了张口,想问问有没有人,却直接咳嗽了起来。陈景初这才发觉自己喉咙干痛,四肢无力,手脚冰凉,这一咳更是牵动了后脑坠痛的地方,难受极了。

        有人掀开了帘子进来,原来是竹清。

        “总管大人。”

        竹清将端来的东西搁在床头,伸手摸了摸陈景初的额头:“确实有些发热,你先躺着吧。”

        “可是,这是四殿下的床。”陈景初挣扎着想下去,他还是躺在榻上吧。

        “你就安心躺着,是殿下把你抱上去的。清晨殿下起来的时候发现你有些发热,就将你抱到床上休息了,让我准备了些滋补的药膳,你先吃一点再睡下。过一会药煎好了,也不至于空腹喝下去。”

        “奴婢不敢,奴婢睡在榻上就行了。”陈景初听到事情的原委,只觉得既感动又羞愧,本想做得称职一点,结果反而给殿下添了麻烦,怎么好意思还赖在床上。

        “咱们都是做下人的,就别奴婢长奴婢短了,我也不是什么大人,你只管叫我竹清就好。”竹清按住陈景初,“殿下准许的,你就安心躺着,赶紧好起来。”

        陈景初迟疑了一下,还是躺回去了,接过竹清递来的药膳慢慢地吃了起来。边吃边思索着,四殿下可真是个奇怪的人,明明看起来很是厌恶他,但又对他不坏。

        另一边,李青瑶按例去给皇后请安。清早发现陈景初靠在床尾,被子也没好好盖上,叫他也没有反应,探了探便才知道是发烧了。只好把人抱上床,又嘱咐竹清照顾一下,她还得去应付皇后的责问。

        昨天她把周小公子赶出去了,皇后恐怕意见大得很,今天少不了要对她发一通脾气。

        不过出乎意料的是,皇帝听闻华阳在皇后宫中,亲自前来看望,见到李青瑶还破天荒地喊了她一句“瑶儿”。要知道皇帝一向不是很待见她,平时都管她叫小四,李青瑶在心里嫌弃这个称呼好多年了。而淑君所出的荣王李青贤,皇帝一向是亲热地叫她“贤儿”。

        难道莲儿的枕头风威力真就这么大?想到这里,李青瑶默默望向一边的皇后,皇后一天到晚催促她上进、去皇帝面前晃悠,怎么自己不努力争宠上进,看看枕头风多管用。

        因为皇帝也在场,皇后没法提昨天周小公子的事,毕竟是周小公子无礼在先,若是李青瑶在皇帝面前贬低他两句,这门婚事肯定就没指望了。

        李青瑶请完安就找了个借口回宫去了,留他们一家三口共享天伦。

        想到陈景初这几天怕是得一天喝上三顿药,李青瑶半路上拐去司膳房取了些果脯蜜饯,又吩咐这几天送去云台宫的菜肴要清淡些。之前她一味想着陈景初反省,却忘了他年纪还小,女尊国的男子身体又弱,想必是吓到他了。这才到云台宫第二天就病倒了,总不能让他还跟宫女一起吃大锅饭,这几天就和她一起用膳吧。

        回到云台宫时,陈景初正苦着一张小脸在喝药,见李青瑶来了,如蒙大赦,飞快地放下碗,想起来行礼问安。

        李青瑶动作更快,两步就走到床边,按住陈景初道:“别起来,先把药喝了。”

        “殿下,奴婢还是起来吧。”

        “你就别说话了,嗓子哑成这样了,来,先把药喝了。”说着,李青瑶就端起了药碗作势要喂。

        陈景初张了张嘴,被李青瑶喂了一口,觉得头脑发飘,心跳得好快,都怪这该死的药,可真难喝。

        还不等李青瑶喂第二口,陈景初就红着脸抢过药碗,说:“不劳烦殿下,奴婢自己来。”

        说罢连汤匙都不用,直接端起碗来一口闷,苦得他直皱眉,舌头都木了。

        “喝这么急做什么,我拿了些蜜饯,你快吃一个,甜甜嘴。”李青瑶掏出包好的蜜饯,取了一枚陈景初嘴边,看着他含进嘴里。

        酸甜的滋味在嘴里漫开,因为发烧而不甚灵敏的味觉,都仿佛苏醒了过来。

        “怎么样,这种梅子带点酸味,更清口些。”

        陈景初看着面带笑意的四殿下伸手拈起一颗刚才喂给他的梅子,嘴里酸甜的滋味犹在,恍惚间,眼前的四殿下仿佛也和梅子一样,甜丝丝的。

        之后的几天,陈景初都不知道是怎么过的,因为发热,他白日里没怎么干活。竹清和桃溪他们不知道,晚上殿下会让他躺在床上,殿下自己跑去榻上睡着了。这几日,他一直恍恍惚惚的,也不知是因为发热,还是别的原因。

        李青瑶在这几天也没闲着,让竹清查的事有了结果。陈景初的母亲是神凤七年获罪的参知政事陈裕,当时陈家因与藩王往来过密、意图谋反获罪,虽然陈家拒不认罪,但还是被满门抄斩,家中男眷一律没入教坊。

        陈景初的姐夫和堂兄们或是自尽,或是被磋磨致死,只剩下年纪最小的陈景初还活着。

        得知此事,李青瑶突然有些明白,为什么陈景初想进宫为侍。弱质男子,若想为家人伸冤,还是谋反这样的罪名,除了让圣人亲自翻案,别无他法。即使进宫了,他如愿的可能微乎其微,但他还是决定冒险一试。

        李青瑶本就没觉得陈景初会是攀龙附凤的人,如今得知陈家的事,有些后悔之前对陈景初说的那些气话。

        “殿下,竟是那个陈家,要不还是将小初送走?虽说教坊中人被赎身置为外室的不少,但细究起来仍是违反律法。陈家意图谋反,乃是陛下亲自定的罪,若是有心人追查起来,拿包庇罪臣之后来弹劾殿下,只怕是”竹清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放下手里的信纸,定定地看着李青瑶。

        李青瑶捡起桌上的信纸,置于烛火上点燃了,才说道:“以后这样的话别说了,桃溪和晚渡也要瞒着,记得去司簿那里把小初的身份安排好,明年我会带他出宫。教坊那边也要打点妥当,给管事一笔钱,暂时将身契赎出来,置个外宅。”

        竹清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殿下为何要留他在身边,他可是罪臣之后!”

        李青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问道:“竹清,你还记得洛才人吗?”

        “殿下为什么提这个?他是殿下生父,奴才自然记得。”

        “宫里人人都说洛才人是趁着母亲的君侍们都在为先皇后守孝,引诱了母亲。实际上,不过是母亲耐不住寂寞,才去微服去民间猎艳,将我爹骗到了手。事后母亲消失了,我爹发现自己怀上了孕,四处寻妻,侥幸遇到了陈裕。陈裕正是先皇后的亲妹妹,很快就查出来我母亲在她兄长孝期做出的好事,告到了先帝面前。先帝大怒,本欲废去母亲的太女之位,还是陈裕心生不忍,担心我爹会因此被记恨上,才出言劝住了先帝。母亲最后还是被重罚了一番,被迫接了我父亲进府。”李青瑶缓缓道出当年往事。

        “母亲一直记恨着这件事,我爹进府之后,王君周氏在她的暗示下,对我爹百般刁难。母亲登基后,也一直将陈裕视为眼中钉。若是当年母亲先于陈裕得知我爹怀孕,恐怕早就下手处理掉了,哪还有我出世的机会。”

        洛才人在皇帝登基三年后就病死了,而原主李青瑶被丢给另一个不得宠的才人养着,没过两年就因为突发高热,没挺过去。再睁眼,就变成了穿越而来的李青瑶。

        李青瑶从原主不多的记忆中,得知了这段被掩盖的真相。陈裕后来得知原主父女在后院里过得很艰难,心存愧疚,经常让她的夫郎去接济一番,原主父亲至死都十分感激陈裕对他们父女的照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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