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故人相见
第二天，云青久带着无言回了风岚山庄。她走之前告诉紫苏，自己只是去城中办点事情，如今已经一夜未归了，需要回去告知情况。
一路上，云青久背着无言，他身材瘦小，背在背上比包袱重不了多少，因此回程也只用了小半个时辰。
到了风岚山庄，云青久才将无言放下，小黑也从空中下来，乖乖蹲在她的肩上。
云青久牵了无言的手，拾级而上，慢慢爬着大门前的石台阶。此时太阳初升，金灿灿一片洒在台阶上，无言盯着地上的影子，满眼好好奇。
风岚山庄的大门敞开着，云青久才到门前，还未跨过门槛，就看见门内有个穿着青色衣衫带着玉冠的男子快步朝外面走来。她看着他的脸，站在门口，一时忘了让开。
她本来以为自己已经忘记了，此刻看见这张俊美的脸，在天台虚境的冒险和病中独处的画面全都涌现了出来，云青久牵着无言的手无意识地紧握了下，骤然再见到他，心中无端生出了一丝紧张。他看着精神十足，一点也不见当初濒死的颓败感了。
穆昊阳走得极快，云青久还未整理好思绪，他就已经到了门前，见门口有个人影，还温声提醒了句，说出的话却让云青久摸不着头脑。
他说：“麻烦姑娘让让，在下有要事出门。”
云青久动动嘴唇，艰难地挤出几个字来：“穆大哥，你不记得我了吗？”
“姑娘认识我？”穆昊阳眉头微皱，脸上还带着温和的笑意，“抱歉，穆某记性差，似乎有些记不起姑娘芳名，看样子姑娘也是庄中贵客，不如改日再续？”
他看起来急着要走，而且全然不记得云青久了。
云青久忙让到一边，低声道：“抱歉，请吧！”
穆昊阳向她抱拳，大步跨过门槛，几步就下了石阶。
云青久只觉得百般滋味涌上心头，无言被她牵着的手用力挣扎了下，她才回过神来，连忙松开了手。
那只白嫩的小手已经红了一片，是被她无意识捏的。
云青久心中一阵愧疚，一边帮他揉手一边抱歉道：“对不起，无言，手痛不痛？”
无言摇了摇头，又将手举起摆了摆，示意自己没事。蹲在肩上的小黑轻轻啄了下云青久的脸，云青久感觉到脸上一凉，知道是小黑作乱，无奈露出个笑来。
她伸了个懒腰，深呼吸一口，冷冽的空气灌入肺中，只觉得神清气爽。又牵起无言的手，带他进门，直接到了自己住的小院里。
心中那点不痛快很快消散殆尽了。不记得就不记得了吧，反正也不是要图什么恩报。
到了小院，紫苏正在扫院子里的石板路，见云青久进来，忙放下竹帚跑到她面前。
“云姑娘，你可回来啦！”她满脸惊喜，又主要到云青久牵着的小孩，好奇道：“这个小孩是谁？”
“紫苏，这是我从城中带回来的弟弟，叫无言，恐怕要同我一起住几日，劳烦你照顾了。”云青久把无言推到身前，叫他打招呼。
无言只是愣愣地看着她，紫苏却觉得这孩子可爱，蹲下身来跟他说话：“小弟弟，我叫紫苏，来，叫声紫苏姐姐来听听？”
云青久解释道：“他暂时还不能说话，我想请夫人帮忙看看。”
“这个自然，啊，夫人正找你呢，昨天下午就在找了，还好你回来了，不然庄主恐怕要派人去城里寻人了！”云青久正要问她夫人为何急着找她，紫苏又注意到了她肩头的小黑，伸手要去摸。
“云姑娘，这只鸟儿真威风，我还没见过这么大的乌鸦呢！”小黑对陌生人向来不客气，一嘴就要叨过去，还好紫苏手速快，她摸着差点被叨的手，心有余悸道：“可真凶呢！”
云青久弹了小黑脑袋一下，小黑立刻收回凶样缩了脖子。
“这是我的宠物，名叫小黑，等过几天呆熟了，就不怕生了。”
“那太好了！我去给它找个笼子！”
“先等等，”云青久叫住行动力过于强的紫苏，问道：“你刚刚说夫人昨天就开始找我了，可是有什么事？”
“哎呀，瞧我这脑子！”紫苏拍拍头，解释道：“我也不知道找姑娘要做什么，夫人身边的白芍来的时候神色匆忙，没见到姑娘还有些着急呢。姑娘，我们现在过去找夫人吧？”
“好！”
云青久带着无言和小黑，跟在紫苏后面，一起去了庄主夫妇的院子。
这院子亦是清雅拙朴，围栏上还晒着些刚铺上的药草，满院皆是药香，倒是正屋外面看起来大气华丽，与院子有些不相称。
紫苏让云青久在外面等等，自己先进了偏屋。
不多时，一个跟紫苏差不多大比她略微高瘦些的女孩子从正屋出来了，紫苏跟在她后面。
“云姑娘，我是白芍，夫人请你进来。”
云青久牵着无言，进了正屋。
季夫人穿着件杏色常服，头上只戴了素钗，脸上施了点脂粉，看起来有些憔悴。
“小云，你来啦！”
“季夫人，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冉儿的病情有了起色，你身上还有余毒，我想着给你再看看。”季夫人温柔和蔼，说话声音也轻柔，云青久对她很有好感。
“李公子现在如何？我可以去看看他吗？”听到李未冉病情渐好，云青久也很高兴，想去看看他。
季夫人皱了皱眉，温声道：“不必了，他现在吃了药整日都在昏睡，等再好些我再请你看望他。这孩子是？”
云青久看看无言，他低头看着地面，不知在想些什么。
“季夫人，这孩子是我在城中带回来的，我与他有缘，想帮帮他。他叫无言，看着十分聪颖，却一直不开口说话，能不能劳您帮他看看？”
“可怜的孩子！”季夫人上前几步，摸摸他的头叹息道：“小云，你先坐下，我给你把把脉，看该如何拟祛毒的药方。”
云青久在堂下就近选了张椅子坐下，将小黑顺手放在茶几上，又按季夫人的指示将手腕露出来，搁在上面。
季夫人看见小黑乖乖蹲着，觉得有趣，摸了下它的头，小黑缩头躲了过去。季夫人也不恼怒，不再逗它，转而看向云青久。她挽了袖子，将食指与中指搭载云青久的脉上，细细摸了一刻钟的功夫，脸色看不出喜怒。
等摸得差不多了，她帮云青久将挽起的袖子放下，脸上露出点笑意，道：“你这毒无妨，我让人给你配些药，做成药浴，泡上一个时辰，也就能好了。”
云青久听了，放下心来，要知道，刚刚被摸脉时，她的心一直悬着，生怕这病难治或者需要扎针，此刻听说只泡药浴就能好，便彻底放松下来。
“多谢夫人！”云青久朝她抱拳行礼，她见季夫人向无言招手，无言并不理会，便主动将无言推到她面前，“夫人，请您看看这孩子是不是有什么隐疾？可还能开口说话？”
季夫人给他把了脉，又看了他的咽喉脖颈，皱眉道：“这孩子声道完整，喉口无疾，身体也很健康，应该是会说话的？”
“可我遇见他时，他被一群孩子追赶，也不出声，一直到现在，一句话也没说过。”云青久担忧地看向无言，当事人毫不在意地用手指给小黑梳毛，仿佛她们谈论的事情与自己无关。
“幼儿受了惊吓，心里害怕导致不能开口也是有的，亲人好好照顾，也许后面能慢慢调养回来。”季夫人看看云青久，又看看那孩子，迟疑道：“这孩子是你在城里带出来的？若是他父母找他可怎么好？”
“他也许没有父母呢！”云青久想到遇到无言还有那群孩子时，他们又饿又冷的可怜样子，心中气闷：“若是有父母，他们怎么忍心让这孩子流落街头？有没有也没什么分别！”
季夫人知道她年轻气盛，觉得这孩子可怜，也不训导她，只是给了建议：“小云，你还年轻，又要寻找父母行踪，这孩子既然无家可归，你便将他留在庄里吧”
云青久这才知道，风岚山庄这些年收养了不少孤儿，连服侍的紫苏和白芍也是庄里长大的。他们在庄中可以读书习武，也可以跟着季夫人学习药理，只等稍大，在庄中服侍五年，便算还了教养之恩，今后或是留在庄中，或是外出自立门户，都由他们自己选。
这对无言和她来说，不失为一个好的选择。
云青久心中思量着，对季夫人一再道谢：“多谢季夫人，若是有一日我要离开中州，无言还请您帮忙照看。”
“这个容易”
回去路上，紫苏知道无言跟他一样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又是哑巴，就更疼惜他了，路上还要抱着他走，被无言拒绝了。
到了院里，紫苏请云青久和无言先歇息，自己去为她准备药浴的木桶和药材。
一个时辰后，云青久的房间里已经摆好了两个大木桶，热气弥漫了整个屋子。紫苏替她准备好洗浴的布巾和换洗衣服，关上门退出去了。
云青久走到其中一个浴桶边，透过蒸腾的水雾看见了一桶黑不见底的热水，弥漫着浓厚的药味儿。她伸手掬起一捧水，也还是向染了墨一般黑，好在另一个桶里是清水，大概是给她泡完药浴后准备的。
云青久看着这黑色药浴心中有些发憷，但又怕辜负季夫人和紫苏的一番美意，只能压下心中的排斥感，也挽了头发，脱了衣服，将整个身体浸在黑色的水中。
水很热，烫得皮肤一阵麻痒，云青久闭了眼舒服地靠在桶壁上。外面又传来紫苏的声音：“云姑娘，夫人说了，这药浴药性有些烈，恐怕会有些难受，请你忍耐一下，定要泡足一个时辰才好。”
“知道了，紫苏，多谢你！”云青久感念紫苏的妥帖，多亏了她另外准备了一桶清水，泡完这漆黑的药汁后，她身上定然也染了色了，有这清水，才好再擦洗干净。
不知是不是药的作用，云青久泡了会儿，感觉到身体越来越热，额头上都出了汗，她估算着时间，才不过泡了小半个时辰，只好告诫自己再忍一忍。
又过了大约一刻钟，云青久觉得药汁好像浸到了骨子里，骨头又酥又痒，让人恨不得伸手去挠，却又不得其法。
云青久忍耐许久，身体越来越难受，她心中想着季夫人和紫苏的叮嘱，咬牙忍耐着，意识也有些模糊了，恍惚间，她看见一缕垂在药汁里的头发上，像是沾了条细长的绿色线头，她想伸手捻起看个究竟，却发现自己连手也抬不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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