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第37章

暮色渐渐模糊，堆满晚霞的天空渐渐暗淡下来，没了颜色。从东二环的桥头还是可以看到西面的群山，仿佛染上了一层薄薄的烟幕。

        师笑然一路步行早早就到了朝外悠唐的星巴克，窝在咖啡厅的墨绿色皮质单人沙发里，望着来来往往的过客，她在整理凌乱的思绪。确实很难静下心来，平时信手拈来的观想都变得异常困难，所谓关心则乱。

        半小时以后，她才远远看见侦查员大地满头大汗的快步向她走来。一米八几的个头，体重却足有两百多斤，别看他这么硕大个身子，动作却是挺敏捷的。他戴着顶灰色棒球帽，只是小小的帽檐根本无法遮住他那四方大脸，仿佛巨无霸顶端加了一小片蔫酸的生菜叶子，根本不顶事。

        “别急，你先坐下喝口，定定神。”师笑然赶紧递过去提前给他点的可可碎星冰乐，他一向喜欢这款。

        “谢谢，谢谢。”大地接过星冰乐，忙手忙脚的撕开吸管的纸包装，插上吸管狂饮了半杯。总算是缓过来了，他吁了口气道：“大哥有日子没回家了吧。”

        “四十一天。”师笑然故作沉稳。

        “开始我以为大哥是休假了，也没在意。可是时间也太久了，我们年假顶多也就是二十一天。我就打他手机琢磨问候一下，结果一直是关机状态。”

        “哦。”师笑然应了一声，简直的敷衍。

        “您不会一直没给他打电话吧？”大地特别刻意的惊诧，他说话总是略带夸张，无论表情还是音调。但打人的时候绝不含糊，随便一拳就把犯罪嫌疑人干骨折，一顶一的好手。

        “那个……确实没有打过。因为他曾经跟我说，经常会有一些危险的任务。关键时刻一个电话可能就暴露了行动，甚至断送了他的性命。短信也不行，不仅暴露了他，还可能会给我自己惹麻烦。”师笑然一副无奈的样子，她真的信了这套说辞，十年如一日的遵循。

        “我真服您了！”喝口咖啡大地继续说：“然后，我就到处打听。但是单位里真的没人知道是怎么回事。后来，我就通过其他途径打听呗。您猜怎么着？”大地目不转睛的看着师笑然。

        “怎么着？你好好跟我说话，别跟捧哏逗哏似的。”平时也经常一起吃饭，所以师笑然对大地说话就跟姐姐对弟弟似的不那么拘着。

        “操！大哥是被人实名举报了，所以被纪检带走了！”大地眼睛瞪得圆圆的。

        “你知道具体什么情况吗？”师笑然没有慌，脑子里倒是飞速旋转想到了老丁，他就是公安纪检的，还是市局的。“前几天干嘛不去参加他的生日会啊，还好礼物送到了。”她暗自思忖。

        “这……我就不清楚了，人家不便透露。”大地一直瞪着圆溜溜的大眼睛想从师笑然脸上看出她的情绪，但是毫无所获。

        “行，谢谢兄弟，有消息再告诉我。”她一向遇事沉稳，毕竟这把年纪，什么没经历过啊，除了生死都不算大事，即便是死也不算什么，人不过就是皮囊那点事儿。

        “你还吃点别的东西吗？”

        “不用了，我还得回单位做个卷。”

        师笑然还是给大地打包了一杯可可碎星冰乐和两份三明治，他们一贯的做卷都要到深夜甚至凌晨。

        步行回家的路上，她给老丁发了一条微信。

        付生的“咸集堂”已经开业，师笑然应邀到访庆贺，花篮必不可少，金色麦穗是当下最流行的花篮配搭。除了人到，她还邀请好朋友张怡一同前往，毕竟密云那么远她一个人开车有点疲累。

        “咸集堂”的厅堂布置得颇有点古香古色。一进门正对着的是仿古的中堂六件套，墙壁上挂着梅兰竹菊四君子的水墨丹青。左侧是一套四椅茶桌，师笑然那老榆木榻紧贴左墙，金色的软垫格外抢眼。右侧则是几个博古架和收纳柜。地面选择了复古色的抗造地板，这与沐淳茶室地面的选色一模一样，看上去舒服得很。

        “付总，恭喜开业。这是我的好朋友张怡，大编辑。”师笑然介绍道。

        “您好，大美女，您好。”

        “您好，大帅哥，您好。”

        两个人相视一笑，握手，扫码加个微信。师笑然脑屏突然闪过一个画面，她心想：“玩完！”

        另一边，大淳已经被禁锢在一栋别墅里五十多天了，这别墅在哪里他也不清楚，来的时候车厢是封闭的，窗玻璃都被处理过，看不到外面的情况，手机也被拿走了。他平时并没有戴手表的习惯，自己估摸着有三个小时左右的车程，其中还途经了很长一段的高速。如果是奔河北的话，那都已经到承德了。

        居住的整体环境应该是不错的，干净整洁，但是自己只能在一个十五平米的小房间里活动，窗户都被塑钢栅栏封死，玻璃也是防弹的钢化玻璃。还好有单独卫生间，每天都有固定的保洁打扫，一日三餐也有保障，标准的四菜一汤。市局纪检的同志每天都会对他进行例行的询问，也没有暴力施压，只是没有任何途径可以和外界取得联系。

        芸芸在小院大闹一场之后，大淳和师笑然就一直处于一种冷处理状态，这是大淳自己认定的——冷处理。一切解释、讨论、争吵，都无益于事态的进展，只会更伤害感情。任何的坦白和剖析，只会像匕首一样更深的挖向对方的伤处。所以他喜欢冷处理，在他的意识里任何问题即便是伤害，都会随着时间的消磨而淡去。

        他却不知道在师笑然心里，他的冷处理等同于冷暴力。这大概就是两性差异，难怪人们常说男人来自火星女人来自金星。

        在被禁锢的第四十二天，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温暖的照进玻璃窗，划过大淳那胡子拉碴的脸庞，他眼里有种迷幻感，极其斑斓。

        昨夜里大淳不记得是第几次梦见了师笑然，而这一次竟然梦见她跟别的男人谈笑风生还是在泡温泉，穿的极其清凉。吁了口气，大淳对自己说：“泡温泉还能穿着长裤长褂吗？再说了，梦都是反的！”他不得不宽慰自己，“这傻娘们儿一定慌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一个多月。她不会以为我跟别的女人跑了吧。”

        吃过早饭，保洁收拾完房间，他去卫生间准备，毕竟又要开始一上午的被问询。拿卫生纸的时候，纸卷中掉出来一张小纸条，上面写着：“做运动要记住！”他瞬间明白这是师笑然给他传达的信息，心里踏实了很多。然后他把纸条撕得粉碎，随着便便在马桶里冲向入地三尺的深沟。

        “请坐。”纪检的同志始终保持着礼貌问询。

        “谢谢。”大淳坐到他们对面的单人座椅上。

        “请你再说一下关于中央电视台新址园区在建的附属文化中心大楼工地发生火灾的案件侦破过程及涉案人员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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