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Chapter11
谢屿刚乔迁新居，又知晓自己有个年长的邻居，出于礼貌，应当主动敲门拜访。
谢屿房间的左边是一条走廊，所以，她毫不犹豫地叩响了右边的房门。
咚咚咚三声，清脆有力，每下有一定间隔。
她垂下手臂，昂着头，静静地等待着，莫名有些紧张，手掌默默地攥成拳头。
咔嚓。
门开了。
谢屿呼吸一滞，大气也不敢出。
女人还是戴着那副金丝眼镜，一身宽松的居家服，脚上穿着拖鞋，手还搭在门上。
清秀的眉峰上挑，脸庞漾开笑意，语气轻松道，“是你啊，谢老师。”
谢屿瞳孔地震，磕磕巴巴，话都说不清了，语无伦次道，“王……王教授好！我……我是您的新邻居，谢……谢屿。”
食指不自然地曲着，指向隔壁。
谢屿无法描述自己现在的心情，惊讶、激动、尴尬像毛线般揉成一团，千丝万缕，难以剥离。
谁能告诉她为什么和蔼可亲的王教授会变成了姐姐？
她细细回忆了张溪晨的话，张溪晨确实没有指明王教授的年龄，所谓的“老教授”形象是她听到成就卓越、温柔亲和、不喜吵闹等词语描述后自己想象的。
她这是陷入了典型的思维误区。
谁说只有年长者才能成就斐然了，还不允许人家年轻有为了吗？至于温柔亲和与不喜吵闹，属于个人性格，并不是年长者或年轻人的专利。
姐姐，原来是这么优秀、这么出色的人吗？
回味了几秒，谢屿后知后觉。
那些词语被用在王洋身上后，王洋在谢屿眼中形象更立体、更完美了。
她看向王洋的眼神除了心动，还有敬仰。
但是，从情感的角度出发，谢屿觉得现在的情况有点尴尬。
一夜｜情的姐姐，不仅在机缘巧合下成了她的同事兼领导，现在还成了她的邻居，并且在未来还有发展成她暗恋对象的趋势。
除此之外，她还记得，有一个关于问题没有搞清。
她那天早上为什么不告而别？
谢屿对这件事耿耿于怀了许久，都快成心结了。
比起谢屿的心思百转千回，七绕八绕，王洋的想法简单多了。
与谢屿在校园里再次见面的这种情况，王洋在考核谢屿试讲那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
当时坐在评审席，一抬头，看见谢屿站在讲台旁，她手中的笔一颤，心里小鹿乱撞。
这次见面来得突然，超出了她的预料。
茫然不知所措，甚至，有想逃避的冲动。
但是她是这次试讲的评审之一，能逃去哪儿？
王洋紧抿着下唇，她发现了，最近的万般无奈，似乎都与眼前的女孩有关。
对方不但对自己的复杂心情一无所知，还用那双风情万种的狐狸眼，直白地盯着自己，明眸潋滟，深情似水，看得她浑身上下不自在。
她知不知道，用那种眼神看人，很危险……
可恶的小狐狸。
王洋咬了咬牙后槽。
后来谢屿的试讲，她本着职业素养，一开始是心无旁骛地听着的。
但是，很快就被她的声音勾走了。
表达流利，发音清晰，咬字吐息很……性感。
性感？
王洋愣了一下，她为什么会这么形容？
谢屿明明每一句话都是正常说的。
王洋自我反思，大概是因为她忍不住将她的嗓音与那天晚上的联想、比较。
说心里话，她还是更喜欢那天晚上小朋友的声音。
撩她上床的时候迷人缱绻。
哄她就范的时候软糯甜美。
从背后抱着她亲吻的时候沙哑低沉。
讲课半小时左右，谢屿短暂歇息片刻，喘了口气，拧开讲桌上准备好的矿泉水瓶盖。
她仰着修长白皙的脖颈，喝了一大口。
王洋直盯着她的手指看。
她拧瓶盖时，右手用力，指骨清楚分明。
脑海里还是那天晚上，谢屿的左手在被窝里找到她的右手，十指交缠，扣在枕头上。
另一只手，她就着台灯看过，当时没觉得有什么特别的，可没想到后来……派上用场的时候怎么那么长呢？
谢屿继续讲课。
王洋回过神来，自己大白天的都在胡思乱想些什么？怎么跟小朋友睡了一觉后，思想变得这么不纯洁了呢？
不能这样下去。
王洋松了松衬衫领口，深呼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除了听课，什么都不要想。
至于眼前眉飞色舞的小朋友，先“手动”把她的脸遮住吧。
一小时零五分钟时。
“我的讲课就到这里，感谢两位老师的聆听。”
谢屿再次鞠躬。
接下来，按照流程，两位评委要对试讲者提问。
王洋捏捏自己的咽喉处，有些懊恼。
要是现在开口和小朋友说话，她不能保证，声音会不会流露出什么异样。
怎么办呢？
嗡嗡——
倒扣在桌面的手机微微震动，王洋打开一看。
【王主任，有一份文件急需教务处盖章，请问您现在方便吗？】
王洋心下一喜。
谢天谢地，终于找到正当理由离开了。
她给对方回完信息后，向身边的李主任说明了情况，先行离开。
与谢屿擦肩而过，不经意与她撞上了目光。也许是她心里有鬼的缘故，她总觉得，小朋友的眼神有点失落。
王洋略有抱歉地看着她，嘴角翘起，点了一下头，脚步飞快地离开了教室。
希望小朋友不要生她的气。
高跟鞋踏在长廊上，哒哒哒地响。
王洋微垂下头，眼看着路，嘴里念念有词，但听不见声响。
“谢……屿。”
小朋友的名字，好听又陌生。
“谢屿。”
“谢屿。”
又重复练习了几遍，终于能脱口而出。
后来半个月，她几乎每天都在做预设。下次再见面，自己一定要怎样怎样，反正要表现得更好，可不能像这次一样落荒而逃了。
谢屿搬进公寓的这天，王洋恰好在家备课，正用着笔记本电脑修改课件，听见敲门声，就来应门。
一开门，就看到小朋友出现在门口，局局促促的，有些紧张的样子。
反观她自己，泰然自若。也许是这些天心理建设做得好，见到谢屿的那刻，心里波动比上次小了很多，面色能保持冷静如常。
听谢屿打完招呼，也只是对小朋友住在隔壁这件事感到有些惊奇，并没有失态。
很好很好，支棱起来了！
“要不要进来喝一杯咖啡？”
“啊……不用麻烦了。”
谢屿有些懵，下意识客气地拒绝了。
等她回过味来，又想反悔。
——我恨我自己是块木头！
姐姐都主动提出邀请你进家门了，还不赶紧抓住这个好机会，就算不好意思把事情问清楚，聊聊天加深一下了解也行啊。
怂成这样，谈什么恋爱！
王洋今天是诚心诚意想请谢屿进来做客，她心里憋了不少话要单独跟小朋友说，也有问题想要问清楚，不吐不快。
王洋温和地应道，“不麻烦，谢老师客气了。”她侧过身，让出半条路，“快请进吧。”
“那就……打扰了。”谢屿冲王洋点了点头。
真没看出来，小朋友平时这么害羞啊。
王洋藏住嘴角的笑意，缓缓蹲下身，在门口的鞋柜里找出一双拖鞋。
王洋的房间和谢屿那间差不多大，户型也很类似。只不过王洋在这里住了不少时间，屋内的陈设要比刚搬进来时多了不少。
沙发旁边放置了一个四层的木质小书架，大约12米高，书摆放地很整齐，井井有条。
王洋放书有自己的逻辑，从上往下，一二层全部是数学类的书籍，专业性很强。第三层是中西方经典著作，第四层则是零零散散的几本当代小说和杂志。
书架顶部摆放了迷你烤箱和咖啡壶。由于经常熬夜，王洋养成了有喝咖啡的习惯，后来喝的时间长了，她算过一笔账，发现在外面买还不如自己在家做。
于是她买了自动的咖啡壶，操作简易，又定期去实体店买磨好的咖啡粉，在家就能制作一杯醇香的咖啡。
平日里工作忙，不是在教室就是实验室，周末闲下来在家，她也有兴趣自己研究烘焙。在网上买了食谱和原材料，王洋亲自动手做蛋糕和饼干，味道和甜品店卖的差不多嘛。
客厅的木桌上，笔记本的显示屏还亮着，鼠标边是翻开的高数书。
王洋快步上前阖上电脑，折起正在看的那一页纸，把书盖在电脑上，端起来放在一旁。
“谢老师请坐。”
王洋收拾好了桌面，替谢屿拉开椅子。
谢屿进门后，闻到了咖啡香。
苦涩，浓郁。
原来姐姐真的煮了咖啡，不是客气话。
谢屿低头看路，跟在王洋后面。她第一次进别人家门，自觉秉持非礼勿视的原则，目不斜视，不该看的不看。
王洋背对谢屿洗了两个咖啡杯，拿到书架的台面上放好，提起咖啡壶，壶口冒着热气。
两杯黑咖啡端到谢屿面前。
王洋捏着杯耳，递过去一杯，“小心烫。”
“谢谢！”
谢屿小心翼翼地抿了一口，试了下温度。
王洋不动声色地吸了一口气，看着谢屿的眼睛，笑道，“虽然不是初次见面，但我觉得有必要自我介绍一下。”
“我叫王洋，今年35岁，现任人文学院大一高数老师，数院博士生导师，以及学校教务处主任。”
姓名、年龄、职务，一样不落，娓娓道来。
谢屿腹诽，好标准的相亲式自我介绍。
不过，姐姐真的好厉害呀。
这么优秀的人，竟然和自己产生了交集。
谢屿眼下不知道，王洋的优秀远不止于她介绍的这些。王洋从小就是让同龄人难以望其项背的存在，不仅人长得漂亮，还成熟懂事，成绩优异，从不让父母担心。
由于小时候跳了一级，王洋17岁便参加了高考，以市状元、省第二名的成绩考入t大数学系。
九年间在t大一口气完成本硕博连读，毕业后留校任教，从那时起，她就开始担任人文学院大一秋季学期的高数老师。
而立之年，王洋凭借多篇sci论文获得教授职称，同年担任研究生导师。
就在去年，王洋正式被聘为数院博士生导师，又以丰富的教学经验和出色的管理能力被校领导赏识，任t大教务处主任。
“我那天临时有事，没有参与完谢老师的试讲。所以不知道，李主任最后给谢老师安排了什么教学任务？”
那天离开得唐突，只向谢屿点了个头，还未来得及说明缘由。
她欠小朋友一个解释。
谢屿那天试讲选择的主题是法国的浪漫主义，王洋猜测，人事处给谢屿安排的应该也是艺术史这类的通识课。至于教哪个学院的课，她就不太清楚了。
这不，逮着个机会就问问咯。
“唔，我这学期只教人文学院大一的西方艺术史，每周两节课。”
人文学院每届招生人数有波动，但不会超过三百人，一般会分成两个大班授课。谢屿每周两节课，不出错地话应该是一个班一节。
王洋嘴角上扬，这不就和小朋友教共同的学生了吗？
谢屿刚入职，不清楚人文学院的人数，以为会划分好多班级，她最多也就教其中的两个班，是以听到王洋也教人文学院一年级没什么反应。
王洋腹黑了一把，还是先不告诉小朋友这件事了，给她一个惊喜。
王洋简单回答了三个字，“知道了。”
又端起咖啡杯，装作漫不经心地补充一句，“如果有什么问题，随时问我。”
这副明明是好意关心却装作不在意的样子，落在谢屿眼里，简直可爱极了。
谢屿乖巧点头，“好。”
她得寸进尺地指了指自己的手机，琥珀色的狐狸眼里全是狡黠，“王老师，可以加一下微信吗？”
谢屿走的这一步又不在王洋预料之内了。
她想不明白，谢屿是怎么做到有时候害羞得不行，有时候又很会来事。
跨度这么大，真的会让她无力招架。
王洋嚅嗫了会，无法拒绝，“……可以。”
谢屿高兴道，“那我加您吧。”
稀里糊涂地，两个人成了微信好友。
王洋表情十分复杂。
谢屿眼睛都笑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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