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我离婚两年了。”伊莎望着山谷的风说。她听见昊然始终保持着沉默,于是又扭过头看看他。
“你呢?来这里考察?就准备只让我知道这么多么?”伊莎又问。
“嗯,我和你差不多。”
昊然感觉自己此刻的心情,竟然是出乎意料的平静。只是不知道,是由于这山谷里的风,还是因为身旁这个有着淡雅气质的女人。
就连他现在说出的每一句话,仿佛都有了风的空灵与洒脱。
“和我差不多?也是离婚了心情不好,才决定出来走走吗?”
“嗯嗯,也不全是。”昊然点点头又摇摇头。
老板娘伊莎又回过头看他一眼,本来还想继续追问这话是什么意思,不过她又似乎明白了,有些事还是最好不要提及的好。
毕竟,他和她才认识仅仅两天而已。
“我小时候在这个镇子长大,有好多年没有回来了。”昊然有些感慨,看看正在看着自己的伊莎,心想现在这个时候,此情此景,还是多少有些适合说说心里话的。
“哦哦,难怪,原来是这样。”
昊然嗯了一声,“我可以抽烟吗?”他问。
伊莎摊摊手,示意他随便,“没事,我不介意的。”
“所以你也喜欢这个镇子,对吧。”伊莎自顾自地说着,然后由于站起身来对着面前的山谷张开双臂,闭上双眼深深呼吸着这里带有阳光和树林气味的风。
“嗯嗯。”昊然如实答应道。
伊莎又蹲了下来,这一次,她一只手臂撑在昊然的肩头,又伸出另一只手指给昊然看。
“那里,你瞧,我最喜欢的是那一片地方。”
昊然随着她所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在对面的山坡上,有大约肉眼可见的巴掌大小的一块平缓地带。
那个缓坡恰好在半山腰的位置,对面的那个山坡恰好朝南。此刻从自己站着的这片高地望去,那地方确实很是秀气。
正如前面所说的,从这个位置看过去,大约就是巴掌大小的面积,但是如果真正过去丈量一下的话,估计会有七八亩大小的样子。
“确实不错,是个好地方。”昊然说。
但是昊然没有说,事实上,那里就是自己小时候,外公放养蜜蜂的地方。
如果时光倒流,或者穿越回十多年前,他们会看见那里有松木桩子围起来的篱笆墙。
栅栏上方吊着一条长长的铁丝,四面墙壁上方都有。在铁丝上穿着的,是一个个小木头蜂箱。
院子前后的空地比较陡峭,所以,那时候应该种的是一些苹果树。
昊然到现在还清楚地记得,自己七八岁的时候,最喜欢乘着外公不注意,偷偷爬上他的苹果树,然后躲起来。有时候,一躲就是半天。
印象中,外公是个脾气很糟糕的老头子。有时候,甚至有些疑神疑鬼,总感觉有人偷了他的苹果或是蜂蜜。
唯独对当时的小浩然,是最最疼爱的。
但是无论怎样宠爱,爬他的果树可是不行的。
浩然当时也不懂什么是挂果期,什么又叫修枝。既然把那么多树枝剪掉都没事,那么自己爬上气,外公就会气得吹胡子瞪眼睛呢?
不过,到了九月份采摘苹果的时候,那时候他总可以爬了吧?
然鹅事实是,外公连他跑到树下的资格都剥夺了。
因为那些果子实在太大了,随便一个从树上掉下来,都可能把他砸晕。
所以每年园子里最热闹的时候,浩然只能乖乖坐在采摘好的苹果堆里帮忙挑选分类,把烂掉的和磕碰过的挑到一旁。
关于果园,他不明白的事情还有很多,比如记得当时,嫁接为什么要给它们裹上一层又一层的塑料薄膜。
为什么漂漂亮亮精神抖擞的苹果树,要给它们的树枝吊上一块块砖头,然后亲手把自己养大的小果树弄成个小矮子。
“是为了方便采摘和管理。”外公应该和他解释过很多遍,不过当时年幼的他,还是不十分能够理解。
而到现在,有些事他已经了解清楚。可是还有一些,该不明白的,他依旧不明白。
而现在,他确实想花点儿时间去弄清楚这些藏在大自然之中的奥秘,以及人类在与它抗衡较量之中所产生和造就的智慧。
这些开始一点点吸引他,就像一股无形的磁场把他包裹。然后转动他命运的星盘,一个个不经意的瞬间后,将他推到此刻这个山谷。
“在想什么?”伊莎问。
“我外公。”浩然回头看看伊莎,她还是那么漂亮。
“还有果园,蜜蜂,还有小时候做过的梦。”
浩然又看了一眼对面山坡上那块已经物是人非的旧日乐园。
十多年的时间过去了,现在又是杂草丛生,灌木密布其间。
记得那时候的果树,在外公一家决定搬走之前,老人家叫上亲戚朋友一起,把那些苹果树全都砍掉刨光了。
砍掉之后的树,也没有派上什么更大的用场。
在当时几乎所有家里人的反对下,他还是决定叫来了一辆大卡车,把那些切好的果树都拉到了新家。
额,烧柴火用。
不过,也别太惊讶,因为之前就已经说过了,他是一个怪老头,而且是属于脾气还挺倔的那种。
总之,不论如何,这一场人与自然的斗争,浩然的外公并没有完胜。
光是此刻眼前那翠绿的颜色就足以说明一切。
野草和灌木再次从那个倔老头的手中夺回了失地,而他,也早已经在五六年前就去世了。
越到后来,随着浩然年龄的增长,他似乎开始慢慢明白,当年那个固执的老头,为什么宁愿将自己缔造的成果亲手销毁,也要用他尽可能想到的方法,把它们打包带走——即便是以一节节断木的形式,用大卡车拉走的方式。
即便叫那辆大卡车让这个吝啬的怪老头耗费了五百多大洋。
在经过了生活的百般蹂躏与捶打之后,他开始懂了,那并不是吝啬,而是因为,我们生来偏执。
我们,按照生物学上的说法,他的身上流着将近四分之一和他一样的血。
或许,他失败了。杂草丛生年年繁盛不息,可是,那个怪老头什么时候连棵野灌木都不如了!??
“我回来了!战争从未结束,或许,才真正开始!”浩然在心里无声地呐喊着,然后情不自禁地站起身来。张开双臂,对着幽静的山谷将心中的激动感慨化作一声呼喊抛向上空。
或许是被他感染,伊莎野站了起来,准备跟他一起喊山。
可是,说时迟那时快,伊莎竟然脚下一软,然后整个身子就犹如被抽空了一般瘫软摔倒。
就在她还么彻底摔下去的时候,浩然在千钧一发之际,手疾眼快,忙一把搀住了她的腰。
情况好像有些不太好,他看了看臂弯中的伊莎。没有晕倒,但是面色突然变得这么苍白。
她的手有些颤抖,紧紧抓着浩然的胳膊,另一只手扶着额头。
缓了片刻后才慢慢好转过来。
“没,没什么的。只是低血压,差不多每年都会有一次这样的情况。”伊莎挤出一个微笑,像是这样就能够证明她自己真的没事一样。
“谢谢你。”她说。
浩然见到这样,心想还是先带她下山回去店里比较好。再回头看看山边的天色,估计再有两个小时,天也该黑了。
浩然对照顾病人几乎没有任何经验可言,尤其是对于一个好端端晕倒在他怀里的女人,更是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先回去店里再说,可能是山谷里的风吹多了,然后就着凉了吧。
嗯,先回去再说,或许她需要一杯红糖水什么的,那样估计会让她稍微好一点儿。
“你不用扶我了,我真的没事了。”伊莎感觉有些好笑,就似乎是第一次见到像他这样有趣的人。
“真的谢谢你了。”伊莎说。
浩然见她好象真的没有自己想的那么严重,于是就松开了搀扶着她的手。说实话,在下山的时候,如果两个人这么走着,确实很不方便,而且又慢的很。
总之,见到她好些,浩然悬着的心也就放下来一点儿。
俩人肩并肩挨着在弯弯曲曲的山路上走了一小段之后,他慢慢感觉到自己的手被牵了过去。
“我的手有点儿冷。”伊莎看着脚下的路,目不斜视地说。
“哦。”一个低到几乎听不见的字,在浩然喉咙间消失。
大约走了半个小时,他们终于来到了民宿。
在距离大门不远的那条小路拐过来之后,他俩几乎是在同一时间站住了。
然后牵着的两只手也默契地松开,门外停了一辆黑色的suv越野车,车牌上的字母标识,应该是来自h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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