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十年不易
“知悦确实也有不对之处,非我刻意偏心。”
“哼,这宋晚衿不服管教,目无尊长,丝毫不将我这个祖母放在眼里,倘若日后嫁到别家去,更要给咱们宋家丢脸,你今日必须得给她个教训!”
王氏见宋睦话里竟还向着宋晚衿,紧咬着牙,一张手帕都揉成了团,依她看,宋睦分明是被冲昏了头。
真以为宋晚衿能攀着高枝儿飞上树梢呢?
原来宋晚衿这死丫头一直是表面顺从,如今都爬到她头上来了,等那药起了作用,瞧她还上哪里去得意。
王氏这才想到,从方才起,宋晚衿的伤只就是有些微红,粗看还看不出来,她心算了下日子,按说她的脸应当开始发痒红肿才对啊。
难不成那药不起作用?
王氏瞥了眼宋晚衿,心骂道果真是个皮厚的下人相,看来是需要加些量了。
“自然自然,她们两姊妹都需要反省。”宋睦瞪了一眼王氏,毫不留情的说道:“王若兰,月银发放一事办妥了吗?我看你这当家主母当的过于舒坦了。”
“你吼若兰做什么,哎哟,整个家也就只有她还记得老婆子我了。”老太君见他发火,当即便不乐意。
“儿子不孝,日后定当多来看望母亲。”宋睦见老太君欲哭,语气立马柔和了下来,抬手示意王氏出去,“你先回去。”
王氏虽不情愿,但也知道她在这个家真正能依仗的是谁,这老婆子约莫活不过五年了,她可不能将心力全数放在这里,还得依附着宋睦来。
宋晚衿用手轻轻扇着风。
那日大雪过后,气温便逐渐升了上来,虽说是不热,可老人家体凉,老太君屋里还燃着炭火。
她刚来时还好,这一番争论下来,便有些口干舌燥了。
得赶紧脱身了回去让芽芽做些凉汤喝。
“父亲既要与祖母说话,晚衿便不打扰了。”
“去吧。”宋睦点点头,老夫人在一旁不乐意了,“宋睦,你让她离开作甚,难不成就此放过这个孽女?”
“母亲,儿子陪您说会儿话。”
老太君看向宋晚衿的眼神毒辣,她说方才这孽障怎么忽然语气软了下来,原来是早已经知道宋睦要过来,真是好算计呐。
她胡玉娇当年嫁到宋家,什么样的狐狸精没收拾过,还怕这没嫁出去的女娃,且等日后再好好理算她。
“回去抄写女德十次交给我,好好学学该怎么尊敬长辈。”老太君从旁边的匣子取出一册女德扔给了宋晚衿。
“是。”宋晚衿捡起砸在她腿边的书,顺从的应了一声,火速出了门。
抄书是必然不可能的,不过嘛,抄别的东西给老太君看看倒是可以。
人都走尽后,两人说话便不加掩饰了。
“母亲,王若兰跟你说了些什么?”
“若兰说宋晚衿那小贱蹄子傍上了个有钱的财主,你对她的态度忽地就变了,反过来护着宋晚衿了,这些日子若兰她们娘两受了你多少冷眼了?只能我这老婆子给我儿媳做主了。”老太君深深叹息,“你糊涂啊,咱们宋家虽不是什么大户,可也用不着去攀附一个财主。”
“母亲,宋晚衿哪里攀附的是什么财主,是当朝丞相啊!儿子亲眼所见,那日夜里她坐着丞相府的轿子回来。”
“什么?”老夫人语气不觉加快,“可有差误?”
“当真,儿子没瞧错。”
老太君顿了顿,眼中满是不敢相信。
“倘若她真能嫁给丞相,对儿子的仕途乃至整个宋府的帮助都巨大啊。”宋睦笑了笑,喜色不掩,一席话便将他如今的做法解释了透。“您也知道,原先儿子被牵连贬职,后来立了功,这功过相抵,才得圣上恩典,以留在京中,只是近几年都不曾晋升,实在是憋屈!”
“睦儿,你别高兴的太早,宋晚衿虽然表面恭顺,但我能看出她是个不服管教的,前几年宋府待她有苛待之处,她难保不会怀恨在心。”老太君面色忧虑。
“母亲顾虑的对,但也无需担心太多,我是她的父亲,她哪能不向着我。”
“你还是要有三分戒心,那丫头滑头的很。”老太君轻拍着宋睦的手,又道:“若兰此次的确是过了,竟连老身都唬了,回头我说她两句。”
芽芽正取了些去年夏日储存下来的莲子,准备熬些莲子汤给宋晚衿喝,便瞧见宋晚衿推开院门小跑进来,噗呲噗呲的喘着气,脸上却挂着笑。
“芽芽,我可将老太君气个半死了,你是没看见她的表情。”宋晚衿将手中的女德放在石桌上,拉起芽芽的手便开始迫不及待的说。
“姑娘没事便好,还以为老太君要发难呢。”芽芽替宋晚衿理了理散下来的发须,心里也替她高兴。
“不过我是不是太得意忘形了,都忘了还没抱到大腿呢。”宋晚衿忽地冷静下来,手指轻轻抵着唇角,她这几日倒是解气了,不过凡事就怕个万一。
“还是先不想了,芽芽我想喝凉汤,嗯要甜的。”
“瞧奴婢这脑子,正拿了莲子要去做汤喝,姑娘要喝凉的我便放凉了再端来。”宋晚衿的院内是未设小厨房的,平日里都要去府里的厨房做些吃食,麻烦的很,宋晚衿见芽芽离开,心中默默起了个主意,日后一定要带着芽芽住进有小厨房的院子里。
菩提楼。
容娘正清算完账目,抬眸便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她原本平静的神色忽地有些慌乱,是有些日子没见到了吧,一个月还是两个月?
她放下手中的账目,整理了下略微有些褶皱的衣裙,这才走了出去。
两人并不闲谈,容娘直接看着他道:“跟我来。”
唤影跟着容娘上了三楼,掩好门后,两人相对而坐。
“跟我便无需遮面了吧,快快取下来。”容娘方才顺路取了坛酒,说话的功夫已喝尽一杯。
唤影将佩剑搁置一旁,这才将面具放了下来。
“容娘,近日安好?”摘下面具的唤影不似之前那般冷酷,反而还有些清秀的书生气,说话也是难有的柔和。
“主子将这菩提楼交予我手中,日子好过的很,倒是你,怎么有闲心过来我这做客了?”容娘自顾自道:“上回咱们见面还是在湖都为主子办事。”她又仰头饮尽一杯酒,语气颇有几分埋怨。
“并非闲来,近日朝中势力颇有动乱,主君让我来询问菩提楼最近买卖消息的情况。”
“哦,这样啊。”容娘起身拿出一叠册子来,“最近半月的都在此处了,不过前些日子有个小娘子要来买主子的消息,并未记录在册。”
“我这便回去禀报。”唤影拿起桌上的面具正欲起身。
“阿影,你就这样走了?也不同我叙叙旧。”容娘拉住唤影的手臂,那面具便掉回了桌面上,发出清脆的响声。“你受伤了?”
“多日前受的小伤,已经快好了。”唤影也不抽回手臂,待容娘仔细检查了一遭,这才放下。
“改日空闲了再来。”
唤影只留下这一句话便匆匆走了,他还有主子交代的事情要办,万不能耽搁。
容娘只好又坐回去,斟满了一杯酒。
十年前有一伙人从各地路回来一群孩童运往江州青城,一行人中最大的孩子也才正好十岁,她跟唤影便相识于此。
他们大多数是有父母的孩子,一路上都在哭闹,一哭便有人拿鞭子抽,直到抽的不再哭喊才停下来,她便是其中之一。
而有一天她注意到有个男孩从未被鞭子抽过,一直默默的待在角落,在众多的哭喊声中面不改色的吃着馊掉的白面馒头,她充满了好奇心,此后也刻意待在他身边,不哭不闹,吃着馊馒头,一路上竟也没说过一句话。
直至青城,他们被送进了一间密不透风的屋子,有人告诉他们,只有在这第一场比试中活下来的才有资格吃到新鲜的饭,他们大多都是孩子,平日里顽皮些便算了,哪里懂得杀人,于是大家活活在这间屋子里不吃不喝待了两日,第三日快结束时,那个大点的孩子便忍不住了,扬言道要杀了他们,但谁愿意跟着他就可以活下来。
所有人都过去了,唯独她与男孩,她紧张的拉着男孩的袖子,小声劝说他也过去那边。
仔细想来,她当年也只是个小女孩,站在唤影身后时也不断地动摇着,直到他那句:“我带你活下去。”
她便坚定的留下了。
容娘不停的喝酒,面颊上已经微红,她笑了笑,又陷入回忆里。
“我们杀了他们就可以出去了,大家上啊!”大家都饿了两日,听到有人一起头,立马便跟了上去,按人数来讲,那两个人也是必死无疑。
“别怕,我带你活下去。”男孩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把小刀,回望她时的目光坚定又值得信赖。
答案是他们出去了。
也是从那刻起她就知道了什么是弱肉强食。
后来她知道了男孩叫唤影,也知道了他们被抓来是为了训练后卖给那些朝廷忠臣亦或是富商之家做绝命奴隶的,所谓绝命,便是死也要保护好自己的买主。
后来的几年,他们被秘密训练,吃了不少苦头,共赴苦难,最终才知道不只是青州这一区,几乎是各州各县都秘密里进行着这样的勾当,如此惨无人道的方法,最后竟还汇聚了数千人。
数千人被送往各地特定的奴隶市场,供人挑选。
而幸运的是,他们共同被当朝丞相祝鹤沉买下。
跟着祝鹤沉回去后,他并未让他们做奴隶或是卖命的人,而是给了他们新的身份,带在身边悉心培养,他们跟着祝鹤沉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剿灭了这埋藏数十年的地下勾当。
这么多年朝夕相伴,携手共进退,那个带她活着出去的男孩,教她如何不动心?
“十年了,阿影。”容娘饮尽杯中一丝残酒,垂下头倒在了桌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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