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十一章

一层天花板的距离，在徐温良和贺松月楼上一班的位置，谢观镜她们已经热火朝天的在搬着桌子了。

        整个班上都在一起动，从外面看上去有种混乱无序感，但换位置这种事情就是这样的，所有人都得一起动，停留在原地就会占了别人的位置。

        谢观镜和顾明仪吃完晚饭回教室后就迅速把东西都收拾好了，换位置时，除了摆满桌面和抽屉的桌子外，还有各自装满物品的箱子要一起搬走。

        然而不论是装的非常实心的箱子，亦或是塞着各种东西的桌子，都不是她们中的一个人可以搬动的。

        从其他方向已经有人搬着桌子在往她们这边挤了，也不知道是想借道，还是要搬来这里。但谢观镜和顾明仪也不好再停留在原处了，两人合力搬动一张桌子，想要先把占地儿的桌子搬走，之后再慢慢搬两人的箱子。

        周围声音十分嘈杂，桌子在地上摩擦的声音，椅子腿与桌子撞击时的金属声，还有同学们不停喊着“让一让，让一让”的声音，全都一窝蜂的涌入耳中。

        虽是微凉的秋天暮色时分，可同学往来摩梭，穿来往去，连带着教室里竟有些闷燥之气，离开会吹进微风的窗边，越是往教室中心挪去，谢观镜脸色便越是难看，甚至在偶尔停步时，忍不住地想要伸手按压太阳穴。

        为不妨碍其他同学的搬桌大业，谢观镜和顾明仪两人脚步不停地先把两张桌子搬到对应位置去。

        此时教室里已隐隐显出几分雏形，桌椅大部分都摆到了适当的位置，小部分人还在艰难地从空隙中挪动自己的桌子，但同样也还有一部分人，已经移好了桌椅，收拾好了东西。

        谢观镜和顾明仪站在自己桌子边，没急着去搬箱子。

        “观镜，你坐在这里歇一会儿吧，剩下两个箱子我来搬就好。”

        顾明仪早就看出谢观镜脸色有些不好了，但搬桌子的时候没办法，找不到人帮忙，也容不得她们拖延。

        不过，现在只剩下箱子了，顾明仪琢磨着，自己就算是放在地上拖，也能慢慢拖过来了，再不济也能找人帮忙，就不用观镜再沾手了。

        谢观抬起修长的手指捏了捏鼻梁，白炽灯光的照耀下，她的脸色有种纸一般的苍白单薄，但当你的目光往上挪，对上其漆黑幽深的眼眸时，便绝不会再将柔弱单薄之类的词语放到她的身上。

        头脑中微弱的烦躁沉闷微疼不适，让谢观镜收起了脸上所有的神色，两条细长的眉微皱，脸上有些微的不耐，眼睛里所有清亮的光芒都褪去，变为危险沉寂的纯粹黑色。

        但她依旧拒绝了顾明仪的提议，笑话，她怎么可能让更娇小的好友一个人劳累辛苦，自己在一边做摆手掌柜呢？

        不要再休息了，一鼓作气把东西都搬过来吧。谢观镜在心中想到，并准备付诸行动，然而——

        “贺松月让我来帮你。”

        一个瘦瘦高高的人突然杵在了谢观镜旁边。

        孟清一搬完，东西都还堆在一起没有收拾，就过来找谢观镜了——刚刚吃完晚饭还在路上的时候，贺松月就拜托他来给谢观镜帮忙。

        顾明仪本就十分担忧谢观镜，不想对方动手，但心中又知道，观镜定是不会真的放手让自己一个人来的，正不知该如何劝说对方时，孟清来了，哪怕他看上去一副冷淡的模样，顾明仪心中也十分感激，赶紧把谢观镜推开，和对方一起搬剩下的物品。

        教室里的喧嚣杂乱闷热本就让谢观镜不适，现在见她插不上什么手，便索性去了教室外面。

        天色昏暗，失去了光线，周围一切也逐渐失去本来的色彩，融入即将到来的黑暗中。

        微风吹过，不远处的树冠晃动了几下，发出的声音很轻，隐在喧闹声里，要认真去听才能感受到自然的声音。

        谢观镜撑在走廊栏杆上，略微有些出神地看着前方。

        身后的教室里一片喧杂，一墙之隔的走廊上却颇有几分宁静，谢观镜感受着微风的吹拂，面前景物逐渐被黑暗侵蚀，渐渐陷入一种无言的安宁。

        走廊尽头突然传来一阵鞋底与地面相触及发出的轻微“哒，哒，哒”声，谢观镜循声看了过去，恰和刚从楼梯上来的徐温良四目相对。

        霞光收拢，最后一丝暖色也消散无踪，天地间呈现出一种冷调的昏暗。一楼教室里也暗淡了几分，更有前后的大树伫立着，阻碍光线的传递。

        一片昏黄模糊里，徐温良静静思付着。

        徐温良起初并不知道谢观镜选了自己身后的位置，乍听对方说起，心中微微讶然，但在惊讶之后又有种果不其然的感觉。

        那日图书馆一见，徐温良心中便明白了他和谢观镜之间恐怕还得纠葛一段时日，对方实在不是一个会轻易放弃的人。

        那要顺势避开对方吗？

        徐温良在脑中思付着，女孩儿那双清透含笑的桃花眼一闪而过。

        徐温良沉默，心中却并无慌乱排斥躲避否定，依旧平和坦然，杂乱的思绪被从容摒弃，清净淡然的心一如既往。

        少年的目光清正坚定，平和悠远，如清风缓缓向远处送去，又似湖水绵绵向周围荡起涟漪。

        一片模糊昏暗里，贺松月虽不能仔细看清楚对方神情，却也能感受到对方身上的那种清远以及，被包裹在平和之下不容动摇的坚定，不禁沉默下来，不再出言相劝。

        与此同时，楼上教室里，短暂的混乱过后又恢复了原先秩序，所有人的位置都已经换好，一切皆已尘埃落定。

        徐温良和贺松月离开自习室，在沉默中返回教室，走过楼梯，踏上走廊，抬头间便看到了那站在栏杆边的少女，他们刚刚谈话的主角。

        光明与昏暗，喧闹与宁静，少女站在分界线上，洁白的光亮拥护着她，无边黑暗尽入她怀中。

        总是鲜妍耀眼受人瞩目的少女，此时却踏出热闹，独身站在静谧之中，在这一片宁静里怡然自得。

        似是察觉有人到来，谢观镜懒懒地偏过头，看向了他们，黑色的眼瞳里倒映出少年的身影，少女忽而展颜一笑，清浅的笑容浮现在素白的面容上，似深夜昙花花瓣缓缓舒展，在一片幽静中盛开。

        徐温良和贺松月两人的脚步不自觉地停下，看着此时美成一副画卷的女孩儿。

        女孩儿的身体消瘦高挑而具有骨感，明明应该给人以单薄之感，但当目光触及她，看到她那匀称皮肉包裹着极具美感的骨骼，漆黑的眉眼似是用墨作出的画，深邃湖水似的眼眸里时清透明澈的光韵，你的大脑便无暇再思及其他。

        她侧着的面容一半被教室里散落出来的光照亮，一半隐在黯淡中，明暗在她脸上分割融合，各种深浅的光影错落分布，除了透着微微粉色的唇，整张脸再无一丝明艳色彩，却有一种惊心动魄让人不忍惊动的美。

        她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周围一切的环境便都理所当然的与她自然融合着，毫不突兀的共同组成一副画卷，一副随性而为一挥而就，极尽韵味风流的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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