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真是个小机灵鬼
花秾索性真去了趟厕所，输液多了确实有需要。
花守仁父子俩陪她回病房，往地铺上一倒沾枕头就着，呼噜打得震天响。
花秾躺在病床上辗转反侧，迟迟没有睡意。
夜深人静的时候，是想家的时候。
花秾翻看着记忆宫殿，前尘往事涌上心头。
上辈子的她也叫花秾，是个孤儿。
院长妈妈捡到她时，发现襁褓里有张纸条，记载着她的姓名和出生日期，以及她的病情。
她患有严重的遗传性先天心脏病，父母明言负担不起她高额的医药费，不得已把她送到孤儿院。
22世纪的监控何其发达，不出一天就找到遗弃她的亲生父母。
只是她亲妈同样患有严重的心脏病，命不久矣；她亲爸年纪轻轻被沉重的生活重担压迫得华发早生，有了寻死之志，且付诸了行动，不幸没救回来。
她注定是孤儿，或早或晚。
孤儿院了解过她的情况，将她收下了。
孤儿院情况并不乐观，同样无法负担她高昂的手术费，只能寄希望于社会善心人士的捐助。
她运气好，等来了养父母的收养。
养父母成婚多年膝下无子，决定领养个孩子，走访过多家孤儿院后，养母一眼看中了她。
养父开了家电子公司，主营智能手机的研发销售，还算有些实力，因而领养孩子时顾虑没那么多。
花秾被正式领养后，当即被送到国外权威医院看病。可她实在太小太虚弱了，医生建议好好养上几年再动手术，成功率会大些。
养父母谨遵医嘱，千辛万苦将她养大，要星星不给月亮的，将她宠上了天。
好人好报，在花秾平安长到三岁时，养母怀孕了。
养父母却顾及她的心情，对她投注了更多的关怀爱护。等给她生下小弟弟，也耳提面命教育小儿子要好好保护姐姐。
花秾在有爱的环境中长大，并未长歪。
因为身体原因不能多动多思，她从小便喜欢看书解闷。
花秾自认不是天才，但书看得多了，人也会聪明一些。加上久病成医，她开始对古老的中医感兴趣。
近代以来，科技发展日新月异，西药早早传入夏国，并得到蓬勃发展。此消彼长，中医无可避免地没落了。
虽然也曾在上个世纪突发新疫病时再度被世人重视，并在疫苗的研发中起到重要作用，却终究难复往日辉煌。
中医讲究一症一方，有其自身的劣势，但优势同样十分明显，尤其在调养身体方面，有奇效。
至于堪称神奇的把脉之术，更是令人神往！
花秾了解之后，逐渐展现出对中医浓厚的兴趣，却被养父母喊了停。
江湖有言，劝人学医天打雷劈，劝人学法千刀万剐，养父母实在担忧她的身体，不想她多思劳神。
花秾不是个偏执的性子，既然养父母不愿意，她也就先放下，看什么书不是解闷呢。
平静的日子只维持到她十二岁，她再度病发，病情危急，直接动了手术。
手术很成功，她活了下来。虽然依旧不是很健康，但到底没有死亡威胁了。
花秾总算可以正常入学，却很不适应学校里按部就班的教学模式，很快便跳级上了大学。
大学生活相对自由，她也选择了感兴趣且相对轻松的生物制药专业，一路读了上去。
她读的书多，意外找到一个残缺的宫廷护肤古方，多方钻研补全后，成功申请到专利，拿出多年积攒的零花钱跟闺蜜合伙创立一家小公司卖药妆，效益还算不错，可以满足她给父母弟弟买小礼物以及回馈孤儿院的需求。
可惜好景不长，随着全息技术的成熟面世，对传统智能电子行业产生巨大冲击，养父的公司首当其冲，濒临破产。
风雨飘摇之际，花秾毅然卖掉公司股份和手中专利，将资金全部投入公司救命，且中途转行，从头学起全息技术，想为家里分忧。
她在学习上无疑是有天分的，否则不会在将将24岁的年纪就顺利拿到生物制药的博士学位，并成功研发多项产品，在行业里崭露头角。
她又耗费了整整五年时间，将现有公开的全息技术吃透，然后一头扎进实验室，却再也没出来。
这话也不对，她出来了，还穿了。
幸亏家里还有弟弟在，能够慰藉养父母的伤女之情。
花秾暗叹口气，徜徉在专属于“家”的记忆宫殿里流连忘返。
这里有她熟悉的一切。
妈妈放着喜欢的古筝曲，娴静地燃起一炉熏香，插一瓶美丽的花，准备一桌丰富的餐饭，烤一炉美味的点心，再泡一壶馨香的茶，等待他们回家。
爸爸工作忙，每天也会开着视频陪她看书写作业，临睡前一定赶回来陪她说说话，不论去哪里出差都不会忘记给她带礼物，她每年的生日、儿童节、青年节、妇女节、中秋节、圣诞节、新年、春节，爸爸都会特意回来为她办大宴小宴，从未缺席过。
弟弟年纪虽小，却会准时来接她放学下班，迁就她的步子，慢悠悠一起看天看地看夕阳，路上会买各种好看的小饰品送她戴着玩，买各样她能吃不能吃的小零食分她浅尝辄止；仅有的假期里学习管理公司事务之余的闲暇，还要挤出时间陪她逛公园去游乐场泡猫吧，哪怕陪同学朋友出去看球赛听演唱会，也记得录视频分享给她。
还有亲如姐妹的闺蜜，每天按时给她发各种有的没的小视频，带她领略世界上别样的精彩，哪怕她闭关学习做实验没有回应也不曾间断，还会替她看望父母和院长妈妈，得空就亲手给她做各种卫生又健康的小零食解嘴馋……
一辈子那么短，却又那么长！花秾不知不觉“看”到天亮。
花守仁父子俩鸡鸣即起，收起地铺，出门洗漱。
花秾等他们出去才睁开眼，只觉眼皮发紧，摸一把湿漉漉的枕巾暗道不好，着急出去接冷水敷眼消肿。
花大海对着她欲言又止，捏了捏拳头，闷不做声地扭头回家找媳妇谈话，连早饭都没吃。
花守仁给孙女换下湿枕巾，以为她身子虚夜里睡觉盗汗，倒没多想。
“别拿凉水洗脸，眼睛不舒服拿鸡蛋滚滚就好。”
花守仁递过一枚剥了壳的水煮蛋，鸡蛋在医院食堂才刚热过，还有些烫。
花秾接过来，咝咝啦啦倒抽着气轮流放两只眼睛上轻轻滚着，趁机迅速整理心情。
往事不可追，一切向前看。
“爷爷你别光吃窝头，吃面条呀，这么一大碗我吃不完的。”花秾嘴甜地哄人。
没办法，人小没话语权，只好出卖节操装萌抱大腿。
花守仁乐呵呵啃窝头就咸萝卜干：
“爷不吃，你奶专门给你拿鸡汤煮的面条，你多吃点，吃不完留着晌午吃，鸡汤有营养，很补。”
花秾还要再劝，冷不丁被飞来一颗苹果砸中脑袋，哎哟叫了一声。
花守仁冷下脸回头，视线扫一圈，定在对面冲他扮鬼脸的小小子身上：
“你咋随便打人？没教养！”
孙子挨骂，当奶奶的不乐意了，跳脚就骂：
“骂谁没教养？我孙子有爹生有妈教，比你们有教养！”
花秾自动对号入座，一拉脸色漆黑的爷爷，脆声助阵：
“有教养的人才不会拿别人的教养说事，你也不怕教坏你孙子。”
花秾这下子算是捅破了马蜂窝，老大娘唾沫横飞地大声回骂，嘴里不干不净的没法听。
花守仁忍无可忍，怒喝一声够了，指责老大娘：
“你一把年纪的人了，咋还跟个孩子较劲？没点尊重。你们家孩子扔苹果打人还有理了？”
花秾躲在爷爷身后，探出头故意气人：
“就是，好好的苹果咬两口就扔，是不是有毒啊？你们自己个儿都不吃的东西，还想着卖给别人，心真黑！”
老大娘扬起巴掌要来打她：
“你瞎说！我家苹果好好的，不许你造谣！”
“咋的还想打人？理亏了心虚了？”
花守仁一把攥住她手脖子将人甩开，把孙女牢牢护在身后。
四周看热闹的人纷纷看过来，手里筷子都停了，交头接耳指指点点。
老大娘见势不妙，两手往腰里一插，翻着白眼咒骂：
“谁理亏了？明明是你们造谣！我这苹果卖了不是一天两天了，我自己个儿也天天吃，好好的一点事儿都没有，就是你们造谣！头顶生疮脚底流脓的东西，见不得别人好是吧？等着我上公安局告你们去！”
一听要去公安局告状，周围人神色都有了变化，舆论的天平向老大娘那头倾斜，看向花秾祖孙俩的眼神都不对劲了。
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这爷俩做得可不地道。
花秾看看吃瘪的爷爷，脆声帮腔：
“苹果没毒你咋不舍得叫你孙子多吃？是怕吃多了会出事吧？小孩儿本来就不比大人抵抗力高，可能你家苹果毒性没那么烈，少吃一点看不出来症状，有本事你多吃点，吃二十个！”
花秾也是被逼到份儿上了，无奈使个小坏。
依着老大娘吃苹果不吐核的作死吃法，一口气连续吃下这么多苹果籽，大概就会有反应了。
中毒致死致病都不至于，但肠胃不舒服、头晕头痛呼吸加快的小毛病会有，及时治疗也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
不争馒头争口气，自己惹的祸自己背，不能连累家人受辱。花秾没真想害人，但小小给个教训还是要的。
“你说的！要是我吃二十个苹果没事，你们爷俩都得跪地上给我磕头赔罪，还得赔我二十块钱！”
老大娘受不得激，当即左右开弓抓起苹果来啃，还自说自话地加了赌注。
那副死死盯着花秾爷俩大嚼苹果的狠劲儿，仿佛在吃他们的肉。
旁边她那个小孙子还开心地拍手起哄喊加油，没心没肺地看热闹。
花守仁护在孙女面前，略有些心虚地回头小声问她：
“妮儿，你咋知道她家苹果不好，你看着她往苹果里下药了？”
花秾顶着老大娘喷火的眼神，见她情急之下为求快吃多吃并不啃果核也不失望，凑到爷爷耳边小声说：
“我唬她的，谁叫她骂我爷。不过我听人说怒伤肝，她成天吵吵嚷嚷的脾气这么坏，身上肯定有毛病，说不定气极了就会发晕。
就算没毛病，她一口气吃完二十个苹果也会想吐，我看见她刚才吃了两张大煎饼，肚子里肯定没剩多少空地。只要她难受想吐，或者耍赖不吃了，就算咱们赢。”
花守仁听孙女这么一说，放下心来，小声笑骂一句小机灵鬼。
花秾嘿嘿笑纳，还不忘记打补丁：
“爷爷，这下咱们可算是把她给得罪得不轻，她肯定要找机会使坏报复咱们，咱们在这住着也不安心。反正我病已经好得差不多了，要不咱回家吧？有她在，我也没法安心养病，闹腾得慌。”
花守仁迟疑了下，应允：
“待会儿叫大夫看看，能行咱就回家，你身体要紧。”
花秾一个马屁接上：
“爷爷最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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