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元宵灯会
正月初一，新年的第一日。
一早，褚韵穿了一身簇新的藕色交织缠纹棉袄，像朵春日盛开的桃花。
她去祖母院子拜年的时候，她爹娘与大哥二哥已经到了。
褚韵嘴里的好话像倒豆子般对着长辈们不重复的说，乐得一家人呵呵笑个不停，自己手头也得了他们不少礼物。
这个正月，因着褚韵，褚府的笑声就没停过。
舒心的日子总是过得飞快，这一日一家人吃过汤圆后，褚韵准备回自个屋里去看话本，出了她祖母的荣德堂后，却被他二哥拉住了，“小妹，收拾一下便出门吧。”
褚韵不解的看着褚祈，“做甚？”
褚祈看了她好一阵，道：“你是鱼儿的记性吗？”
“嗯？”
褚祈曲指敲了敲妹妹的头，道：“你忘了，今晚约了你那心上人逛灯会。”
褚韵这才想起，先前约了南宫复逛元宵灯会，因着发生了后头的一些事，她把这茬给忘了。
她想起那个清雅的少年，心中有些柔软，片刻又有些难过，自己第一次对一个男子倾心，但自己得罪了宸王，还不知小命能活多久。
假若南宫复喜欢上自己，自己也只能徒留一场伤心与他。
褚祈看着自家小妹那时喜时悲的脸，想不通是为什么，问道：“小妹，你在想什么？你是不是怕爹娘不同意你与他？别担心，南宫兄文采斐然，又有一副那样的好相貌，爹娘会喜欢的，况且，二哥也会帮你的。”
褚韵苦笑一声，哪是因为这个啊。
她故作娇羞道：“哎呀，八字都没一撇呢，二哥你想得太远了。”
褚韵有些日子没看到南宫复了，心中确也想见，想着，说不定是最后一次见到他了，倒也没有在扭捏，回房重新梳妆了一番，带了些礼品与她二哥去了南宫复家接他，因着南十八胡同离开主街有些远。
时隔二十余日，褚韵望着眼前的男子，眼睛有些酸涩，他似乎又高了一些，里头穿了一身半新的天青色直裰，外面套了件淡灰色对襟长衫，整个人极其的温润。
南宫复对褚韵笑了笑，带些腼腆，也有些羞涩，褚韵的心忽就乱了。
一行人驾着马车去了主街的灯会。
他们到时，街上已是人山人海，多以年轻人为主。
街道两旁被小贩们挂满了各种样式的灯笼，整条主街灯火通明很是热闹。
褚韵停在一个摊位前，望着一只灯笼发呆，灯笼做成一个扁圆的形状，外头的纸面上绘着一只栩栩如生的小猫，那猫儿抬起一条腿，伸着舌头舔着它的小脚丫。
褚韵想起那只名叫雪球的猫儿，那猫儿很是可爱聪明，但，若不是它，自己也不会被那宸王发现，大好年华头上被悬着一把刀，不知何日落下，以至于与自己的心上人走在一处都不敢有所行动，只能在对方不注意时偷偷看几眼。
“大叔，这只绘着猫儿的灯笼我要了。”
耳旁传来南宫复温润的声音，褚韵侧头一看，他那张好看的脸与自己不过一个手掌的距离。
南宫复见她望着自己，问道：“怎的了？”
褚韵问他，“南宫公子喜欢这个灯笼吗？”
南宫复付了银子从小贩手中接过灯笼递给褚韵。
褚韵低头望了灯笼一眼又抬起头看向南宫复。
南宫复笑笑道：“我见褚小姐望了许久，想是喜欢，便买来送你。”
“多谢，那便不客气了。”
褚韵抿了抿唇低头接过了灯笼，若不是因着命不久矣，自己此时真想牵住身旁这少年的手。
褚韵接过后又抬头看他，灯影交错下的男子，整个人似渡上了一层虚光，他眼里有星光闪烁，那温柔的目光让褚韵恨不得永世溺于其间。
他当是对自己有意吧？不然，又怎会用这种眼神看自己？
褚韵不敢在看他的眼睛，状似漫不经心的移开了目光。
她东张西望的，这才发现她二哥在离她们不远的一个摊位前。
那摊位不止有灯笼，还有各色的面具卖。
褚祈拿了个猴子面具带在脸上对着来福说了些什么，想是问他如何吧。
褚韵对南宫复道：“南宫公子，我们也过去看看罢？”
“好。”
他们行到近前，褚韵拿起了一个狐狸面具带在了脸上，这面具只能盖住她的上半张脸，露出她挺翘的鼻尖和淡粉色的唇，还有含水的眸子，更让人想知道面具下的她是张怎样的脸了。
褚韵逡巡了一番，发现整个摊位竟只她手上一张狐狸面具，出于私心，她很想挑一个一样的面具送给南宫复。
小贩见她一脸失落，拿起一个兔子面具递给她看，嘴上道：“这位小姐，看看这个如何？与那狐狸面具还是有几分相似的。”
褚韵没接，问道：“小哥，这狐狸面具只一个吗？”
那小贩回道：“原是有一对的，另一个先前被一位极好看的公子买走了，如今只余这一个。”
看来是来晚了。
褚韵看了看，确有几分相似，退而求其次，便买了下来。
她把面具递给南宫复，“南宫公子，礼尚往来，你得收下喔。”
南宫复一直站她身旁，她先前与小贩说的话自然也都听到了，他似心情不错道谢后接了过来带在了脸上。
一行人各带了面具往前走去。
突然，有急促的马蹄声响起，一道娇俏又带点高傲的女声响起，“都给本宫让开。”
人群顿时骚乱起来，有孩童被惊得大哭。
褚韵和秋风被拥挤的人群一下与褚祈南宫复挤开了，她回头看到了南宫复，想要过去，人群却再一次乱了，她见一位四五岁的孩童险遭踩踏，一弯腰快速的把他捞起，站起身后发现已不见南宫复他们的身影，包括秋风都不见了。
马蹄声远去，好一阵，人群才恢复平静，孩童的爹娘找到他，对着褚韵千恩万谢的，褚韵摆摆手，与他们分开。
她转了一圈，还是没见着熟悉的身影，倒也不算多担心，因着说过如走散便去他们褚府马车停靠的地方会和。
褚韵心道，刚刚打马而过的女子，自称本宫，想是身份不一般，但也太娇纵了一些，这闹市如此行径，也不怕伤着了人。
她一路边看边行，见着稀奇的玩意便停下来看看，也不是不想买，只她的钱袋子在秋风身上，如今也只得看看了。
她站一个摊位前看着小贩用木头做的一个会捣米的小人，很是稀奇，望了好一阵，方才转身准备离去。
一回头却撞在了一个人的胸口处，褚韵揉了揉额头抬头看去，只见是个身量修长的男子，穿着一身月白色暗纹锦服，脸上带着一张与自己一模一样的狐狸面具，露出的下颚骨异常优美。
竟是如此有缘。
不知为何，褚韵总觉得他有些面熟，却一时不能确定是与不是，因着那人她从未见他着过白衣。
褚韵忙对来人福身致歉，那人一听她的声音，似惊讶了一瞬，问道：“你声音与我认识的一位姑娘极像，敢问姑娘可是褚韵褚小姐？”
褚韵挑眉，摘下面具，问道：“公子是？”
白衣公子伸出一只手，把面具缓缓的放下，露出那张惊为天人的脸，那双凤眼亦如初见，像是揉碎了月光镶入他的眸中。
他着红衣热烈张扬，着白衣却出尘脱俗，气质像极了今晚那皎洁的月。
事情过去了这么久，褚韵未曾想与这人不期然的相遇，她道：“原是闵世子，世子身，子可是大好了？”
闵玧其深看她一眼，道：“我已大好，原是该登门道谢的，但我并不想带给褚家麻烦，但小姐恩情，某深藏心间。”
褚韵心道，怕是没机会还我恩情了，或许不久后能来她坟头烧上一炷香。
她救他原也是无奈之举，本也不曾想要回报，淡笑一声没在说话。
闵玧其似本身不善与女子过多交谈，没话找话道：“褚小姐是一个人？”
褚韵睨他一眼，这不是废话吗。
嘴上还是回道：“原是与我二哥并一位友人一起的，后头有一女子闹市纵马，人群骚乱，我便与他们走散了，闵世子知道那女子是何人吗？”
闵玧其轻皱眉头，道：“那是云嫔所生的朝华公主，虽其母并不受宠，但因着圣上膝下只得两位公主，她倒是极其受宠的，性子很是娇纵。”
原是如此，褚韵见他身旁只带了两个个小厮样的男子，手头抱一些东西，有些感慨这人胆子倒是大得很，先时才出那种事，这一好就敢出来溜达了。
不过转念一想，京都治安不错，街道上时有街使巡逻，想也不会在此行凶吧？
但这与她无关，她对闵玧其点了点头道：“我得去找我二哥他们了，那便不打扰世子，这便先告辞了。”
她说完福了福身离去，刚行几步却被闵玧其叫住了，“褚小姐，等等。”
褚韵回头看他，有些不解，不知他叫住自己还有何事。
闵玧其一只手提着一个精致的雕花食盒，走至她的身前，道：“先前在福记买了一些女子爱吃的糕点，小姐大义，无以为报，小小心意可愿收下？”
福记是京都著名的糕点铺子，许多达官贵人都喜她家的糕点。
褚韵想要拒绝的，但见他如此说了，又不好说了，于是道谢后接了过来离开了。
闵玧其一直看着她的背影，直到她消失不见了，方才转身离去。
褚韵倒她家马车停靠的地方后，发现只于她坐的那辆马车在，而她二哥的那辆不见了。
秋风一见她，方才展颜欢笑。
褚韵问她，“我二哥与南宫公子呢？”
秋风回道：“二公子送南宫公子回去了，南宫公子受了点小伤。”
褚韵马上急道：“怎么回事？”
秋风道：“还不是因着先前闹市纵马那事，他为了拉住快跌倒的二公子，自个手被人踩了，不过无事，二公子已经带他去医馆包扎过了，说起来，怎会有那样嚣张的女子，也太不像话了。”
褚韵恨不得把那朝华公主抽一顿，害她心上人给伤了，但，也只能想想罢了。
她又问了一遍秋风，“南宫公子当真无事？”
“真的，无大碍。”秋风顿了顿又奇道：“小姐对南宫公子未免也太紧张了一些吧？哦，因是感激他去岁在酒楼扶了小姐一把吧。”
褚韵无奈的扫了秋风一眼，这丫头也太蠢了一些，怎么就一直看不出自个心悦南宫复？
她瑶瑶头不欲再与这傻丫头谈论南宫复，进了车厢让马夫赶马回褚府。
先前走了那么久，她肚子有些饿，便让秋风把闵玧其送的糕点拿出来吃些。
秋风讶道：“小姐您去福记买糕点了呀，但您身上没银子，这个是怎么买到手的呢？”
褚韵瞟了她一眼，她不欲与其说路遇闵玧其的事，便笑道：“你家小姐花容月貌，那店家欣赏了我的美貌，自然要有所表示。”
秋风一脸崇拜，“原还可如此啊，那下次小姐记得多要些。”
褚韵止了笑，这世上怎会有如此蠢的丫头，就看不出自个是逗她的吗？
她斜椅在小榻上，闭上眼睛不欲再与这傻丫头说话。
“呀！”秋风那惊讶的嗓门响起，惊得外头的薛叔都开了口：“秋风姑娘，可是出何事了？”
秋风正准备说话，褚韵睁眼看了过来，当她看到盒子里那六颗鸟蛋般大小的东珠，也怔愣了一下。
她很快回过神来，对薛叔道：“无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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