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多事之秋
永康三年的秋天注定是个多事之秋。
大周皇帝亲政不过三年,便连年灾荒,老百姓叫苦连天。去年营州山林大火,今秋檀州突发大水,正值秋收之际却突然间颗粒无收。
山林大火扑灭及时没太大损失,但这水灾却不得不引起朝廷重视。据传来的邸报看,已经有不少难民从檀州一路乞讨往他处去,京都都不可避免地涌入部分难民,京畿治安压力顿时便上来了。
京兆尹苦不堪言,上前表奏:“陛下,这京都的难民越来越多,城门是关还是不关哪?”
“胡闹!人命关天,天下百姓都是陛下的子民。陛下爱民如子,怎能眼睁睁看自己的子民饿死于城外?京兆尹,你这安的是什么心?是不是要置陛下于不仁不义之地?”
发声人是尚书令王贤忠,他脸色铁青,义正言辞的模样将京兆尹吓得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陛下,臣绝无此意,臣是担心京畿安危啊。流民数量越来越多,既无处安置,也不好管理。长此以往,鸡鸣狗盗之事一定会越来越多,更重要的是会危及到陛下以及贵人长官们的安危啊。”
“陛下,京兆尹所言不无道理。”老态龙钟的中书令薛崇仁抚着白须缓缓出列,“京畿不过这点地方,人都往这里来,哪里能住得下?时间一久,必定生乱。”
“薛中书与京兆尹所言极是。不过陛下,臣以为就这样将流民驱于城外,恐怕会寒了天下人的心,于陛下威望也是大大不利。”话音平稳端正,不偏不倚的便是门下省的杨佐大人。
“陛下,臣以为……”
“陛下……”
朝臣们你一言我一语,让刚刚痛失爱子的皇帝心情更加暴躁。
“够了!朕要你们是解决问题的,不是来吵架的。三天之后,朕要你们拿出方案,否则,”少年天子恶狠狠地将众臣扫视一眼,“就都给朕回家卖红薯去吧!”
唯有永安宫,才能得片刻安宁啊!
御撵走在通往永安宫的走道上,少年皇帝烦躁的心绪才稍稍感到一丝抚慰。
待见到温柔可爱的皇后娘娘福纭幼时,皇帝露出了这几日来第一个真正发自内心的笑容:“皇后不必多礼,快请起。”
皇帝与皇后的婚事不过是一场政治博弈的结果,但两人却在相敬如宾的日子中渐生情愫。
今年年中,二人终成正果,皇后怀上龙种。这是皇帝第一个孩子,心情喜悦得不得了,甚至不顾财政负担、不顾群臣反对,大赦天下,免去来年三成税赋。
谁又能料到一个只有皇后的后宫,孩子竟也没保住。
皇后痛苦非常,皇帝见心爱的女人如此痛苦,本就沉郁的心也跟着降了又降。好不容易让时间稍稍抚平二人的悲伤,檀州便发起了大水,大量难民出逃。
“纭儿,你说朕是不是不该贪恋权柄?朕未亲政时,天下太平,朕甫一亲政,便到处发灾发难,难道朕并非是天命所归?”
皇帝也是人,在信赖的人面前,他可以释放自己的脆弱与迷茫。
皇后将自己亲手缝制的蹀躞带放到皇帝腰间比划:“陛下莫要胡言乱语,陛下是天子,自然天命所归。古人云,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这不过是老天爷给陛下的一些考验罢了,臣妾相信,以陛下的才能必能克服过去。”
皇帝一把抓住皇后的手,用力将她拉入怀中:“谢谢你,纭儿。朕一定能扛过去的,为朕换上这根蹀躞带吧,朕马上去见皇姐。”
昔日相依为命的姐弟俩因斩杀雍久一事闹了别扭。
皇帝知独孤伽罗心中不满,却也不以为意,不过是一个罪臣之女罢了。却没料到,自雍久问斩后,长公主便以身体不适为由,再没与皇帝见过面。
毕竟是天子,长公主一时拿乔便也算了,皇帝三崔四请,对方却怎么都不肯入宫。脾气再好、感情再亲的帝王也生气了,长公主不觐见,他便也不再传召。
仔细数数,姐弟二人竟快三年没有照面了,政事沟通全靠身边人传递。
这次事出紧急,皇帝不得不连夜拉下脸面,去公主府登门求见。
“陛下,请回吧,殿下已经歇了。”朝露恭恭敬敬地挡在祁安殿前。
皇帝碰了个软钉子,皱眉:“劳烦朝露姑姑再通传一声吧,不是皇帝来了,是罗儿来了。”
“陛下请回吧,长公主歇下了。”
朝露神色不变的坚持将皇帝惹恼了。
“混账!朕乃天子,君父。君要臣死,臣都不得不死,更何况只是见个面而已。给朕让开!”
天子一怒,浮尸万里。
朝露赶紧跪下请罪:“陛下息怒,公主是奴婢的主子,陛下也是奴婢的主子,奴婢哪边都不敢得罪。若陛下今日非进去,便先杀了奴婢吧。”
皇帝气得一脚踹开朝露,祁安殿的大门也正好打开。
“好一个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罗儿,你现在越来越像一个帝王,连本宫的命,你都想要去了,是吗?”
“皇姐,罗儿不敢。”
皇帝匆匆踏入殿内,见到榻边的独孤伽罗正在独自对弈,三年不见,皇姐清瘦了。皇帝心中微涩。
独孤伽罗见他站在门口没有动静,便招招手:“既然来了,就陪阿姐下两局吧。”
“阿姐”二字险些叫皇帝落下泪来。
自那年春闱狩猎回来,长公主对着皇帝总是本宫本宫地自称。如今又以姐弟相称,皇帝便知道皇姐对自己始终是心软的,不觉心中惭愧。
“听说今日朝堂上又吵起来了?”
“是。为那流民,也为吃紧的国库。哎……”皇帝哀叹一声,“阿姐,罗儿这个皇帝做得真真是差劲啊。”
独孤伽罗将视线从棋盘转到皇帝身上,一声长叹后,点点棋盘:“罗儿,你看接下来该怎么走?”
棋盘中白子被黑子两面夹击。皇帝一看便知这哪是要跟他手谈,分明就是要谈天下局势。
“此局便如同我大周天下,西北有狄人虎视眈眈,东北有高丽野心勃勃,南边是南楚和东魏伺机而动,现在北边的檀州还天灾连连。罗儿现在哪里有这白子幸运,不过是两面夹击。我大周现在可是四面楚歌啊!”
独孤伽罗欣慰点头:“几年亲政,罗儿果然长进不少。”她令朝露拉过一旁的天下地图,“作为帝王,先天下之忧而忧,固然不错。但明白自己的优势也很重要。”
长公主指着大周地图一处如脚丫子般深入南楚、又与东魏相接的地方,不紧不慢道:“南楚与东魏土壤相接,常年有摩擦,只要将莫州抛出去,二者必然抢夺,不成气候。”
她又指了指大周的其他三处边境:“再看西北与东北,西北有恭亲王驻守,恭亲王西北野王的名号可不是随便吹嘘的,而且他言出必行,既然答应了你的条件,就必然会保西北平安;东北有齐弼将军和其长子镇守,相信也不会出什么乱子。”
皇帝听得认真:“皇姐如此一说,朕心稍定。”
“罗儿可知,眼下当务之急是什么?”
“流民?”皇帝隐约觉得流民之患或许是眼下的当务之急,但他不确定,只怯怯应答。
“不错。眼下最重要的是流民,人心涣散,容易生内忧,内忧一起,外患必然伺机而动……”
姐弟二人商谈到第二天天亮,皇帝才头晕脑胀地回宫去。
虽精疲力尽,但与皇姐夜谈一宿,简直胜读十年书。皇帝兴冲冲地稍作梳洗,便赶往政事堂与臣工们商议,紧接着颁布以工代赈的圣旨将流民四散到其他各州。
长公主的张良计算是解了当下燃眉之急,可惜皇帝没轻松几天,户部尚书李峰便急忙忙呈了奏章,将皇帝和一干国戚贵族吓一大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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