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良贱不得通婚
雍久的突然拦截,让人猝不及防,长公主殿下差点就撞人怀里,心中更是不快,脸冷得简直能把人冻死,剜雍久一眼:“来作甚?看些辣眼睛的东西么?”
好像很生气?雍久左眉一挑,拉过长公主垂在裙边的手,放在唇下轻轻一吻,闪着灵动的双眼:“呷醋了?”
长公主先是心惊,随后感受到温柔的触觉又觉心慌,很快手心似乎被塞了什么东西,状是圆形,体感微凉。
“放肆!”
“大胆!”
春风夏至二人急急上前,独孤伽罗趁机握紧手掌,将手从对方手中抽出:“没想到斟老板竟是如此轻浮之人。”
尽管长公主神色肃穆冷凝,语气如冬日寒冰,但她耳根的一抹红还是没能逃过雍久锐利的眼。
雍久耸耸肩,随性一笑,将手收回背在身后,道:“实在抱歉,在下失礼了。仰慕贵人太久,在下情难自禁,望贵人不要放在心上。”
长公主冷哼一声,不与她多说,带人走了。
至于明日还来不来……雍久摸摸唇上的两撇小胡子:“楤木,龙二什么时候能到江都?”
不知何时隐在照壁后的楤木悄然出列:“今日亥时应能回来。”
“好。龙一那边让他仔细点,关居山那里要加快进度了。”
“是。”
事情的发展都在雍久的掌握之中,高高在上的长公主正一步步迈入她布下的棋局。
每天都在为复仇准备的雍久,终于在今日与长公主的见面中感受到了久违的快感。用过晚膳后不久,雍久心情极好,特地传唤了云娘来给她更衣泡澡。
泉水温润,使得浸泡其中的人倍感轻松。
开粮店、建钱庄,为的就是有朝一日再见长公主,能有力量与她抗衡。曾经,雍久犹如一只小白兔,被长公主设计入彀、弄于鼓掌之中,她没得选择,更无自保之力。
现在,雍久从阴诡地狱爬出,也编织了一张庞大的网来引诱长公主,利用她、玩弄她,更要叫她生不如死——一如雍久曾经受到的待遇那般一一还给对方。
雍久一边泡澡,一边憧憬着未来的报复画面,心情美滋滋。再回想白天发生的一切,更觉有趣。
尤其是她亲吻长公主手背后,那女人耳根的一抹红。自“雍久”被杀后,长公主四处搜索,寻尽天下相似之人藏于府中聊作相思的传闻,雍久早有耳闻。
既如此,当初又为何这般待她?看起来情深似海,实则红颜薄幸。
今年五月还要嫁作他人妇!
时间紧迫,还剩两个月,雍久一定要得到那个女人的一切,她的心、她的身、她的家国天下。
这么一想,雍久雀跃的心又有些下沉。水有些凉了,雍久没再让人添热水,吩咐云娘将换洗衣物拿来,独自将衣物一件件工整套上。
她知道,对长公主,她是有些痴狂、有些魔怔的。
爱不得而生恨这种事是从前的雍久所不屑的,但当初若不是倚靠着对长公主的恨,她也无法苟活至今。到现在,恨那个伤害了她的女人,似乎已经成了一种习惯。
披上最后一件外袍,雍久望了眼院中月亮,心想:月亮之上广寒宫,嫦娥又当相思谁?
总算活了两世,雍久才明白几分“此恨绵绵无绝期”的意境。
亥时刚到,龙二便面带喜色地来见雍久:“罗君,啊不,斟君。”
刚从温泉中出来的雍久低估了院中温度,寒气入体,忍不住打了个喷嚏:“阿嚏——”
“斟君怎么了?可是着凉了?云娘赶紧给斟君拿件披风来。”龙二浓眉大眼,中量身材,即便奔波月余,瞧着依旧神采奕奕。
“要青绿色那件,不知道的话问问关婶。”
“喏。”云娘行礼退下,身后还传来雍久连连的咳嗽声。
雍久瞥眼走廊,待云娘身影消失不见,咳嗽便也停了下来:“龙二哥辛苦了。一切可都准备妥当?”
龙二喜滋滋地答道:“斟君计谋无双,属下按您的方法,已将七州民间米粮尽数囤积起来,秋收的大农户们都在加紧联系,想来今年的秋收也能斩获一大波粮食。没了口粮生计,这大周天下还不得乱套?!”
独孤家的天下如何得来,他龙家最是清楚,祖上避祸,躲居桃源几代人,但并不代表龙家后代都会这般藏头藏尾地鼠窝下去。
“哎,”雍久摆摆手,“眼下檀州水灾,不必我们动手。其他商行必已囤货可居,朝廷肯定会有所应对,让他们替我们多挡挡枪。再说官府必有储备,若是到时官府开仓放粮,你便想办法继续收过来。待时机成熟,我自会与你知道。”
等到小皇帝自以为控制住了商人们的囤积行为,不过喘口气的功夫,再给他来个致命一击,岂不是更有意思?
雍久从袖中拿出一封密函:“七州商会那边,你还得让人多留心些。”
“知道了,斟君。”
“唔,那你先去休息吧。”雍久起身,将密函递与龙二,边拿眼珠将他全身打量了又打量,最终道,“云娘虽美,终究是外人。更何况她的身份你也知晓。良贱不得通婚,自己拿捏好,该说不该说的,我想你会明白。”
龙二抬头,瞪大了眼,竟不知自己爱慕云娘的心事早已被斟君看穿,连云娘,他都没有透露过分毫啊。
他盯着云娘消失的走廊深处,黑黝黝的,低头恭敬道:“属下明白。”
要说的事已说完,雍久起身欲往屋内走,龙二却又突然开口:“斟君留步。”
“怎么?还有事要禀?”雍久转身。月光下,龙二低着头看不清他的神情,却能看到他握紧的双拳,似乎在隐忍着什么,“有话不妨直说。”
“方才……方才斟君说良贱不得通婚。”
“这可不是我说的,是我朝《周律》明明白白写着的。”
龙二抬起头,眼中晶莹,激动道:“不论《周律》怎么说,我只想知道斟君如何想?”
桃花源村的人世代与世隔绝,虽仍有不可避免的恶臭传统流传,但与外界相比,算得上是一派清流。
至少,在桃源村,可没有这吃人的奴婢制度,所有村人都一样,都得干活,都有饭吃。
雍久两手十指相插,埋在袖中,沉着脸,一眨不眨地望着龙二不说话。
龙二心下着急:“云娘本是良人,只是檀州发大水,父亲不幸身亡,才被族人贩卖成奴。她的卖身契也并非永生永世,我……我知道赎她不便宜,待我攒够了,希望斟君能允我将她赎出奴籍。”
良久,雍久摇摇头,走近龙二,拍拍他厚实的肩膀:“龙二,你出不起那个价,赎不了她。”
按照《周律》,奴婢是主子的资财,如同牛马一般,可以随意买卖,自然也可以不卖,全凭主子心意,雍久现下便是云娘的主子。雍久若是不想卖,龙二有再多钱财都赎不了云娘。
龙二甫一听雍久的话,眼珠都瞪大了:“斟君!”
扶住欲跪地求她的龙二,雍久轻声道:“我敬你疼惜云娘之情,称你一声二哥。不过二哥,往后莫要再说这等话了。在大周,云娘是奴不假,但在我眼里,她是个人,和你我一样有尊严的人。我很高兴你不曾嫌弃她奴婢的身份,但我更希望你能明白你要与她携手到老的方法并不是为她赎身,而是——”
光明正大地告诉所有人,我爱的是一个人而不是奴婢。任何人都没有资格把另一个人定义为她或他的私人财产。
雍久没再说下去,她看得出龙二的眼中满是迷茫,但她并不想通过说教让他明白更多。
很多事,要通过做,甚至是做成了,才能予以世人当头一棒,从而有所领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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