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23章
震惊,茫然,无措,种种思绪划过乔沅的脑中,最后定在梦里窗上的剪影上。
一时间她没有说话。
因为角度的问题,红玉没看到榻上的小衣,见夫人身子顿住,奇怪问怎么了。
乔沅回过神来,镇定地说:“无事。”
门口传来声响,是齐存回来了。
“庭哥儿刚醒,丫鬟在给他擦身子,待会儿就抱过来。”
低沉悦耳的声音一落下,就看见了美人脚下的熟悉衣物。
齐存虎躯一震。
乔沅冷冷地瞪着他。
她控制着自己的眼眶不要红,才不想让齐存觉得自己很在乎。
齐存脑子飞快地转。
被发现了,要说实话吗。
乔沅见他不说话,还以为他是心虚。
齐存纠结了一会儿,刚要张口,就被乔沅冷笑着打断。
“你不会是要说这件小衣是我的吧。”
见他似乎被说中,乔沅心里更气了。
“就算是我的,你拿我的小衣做什么”
齐存张了张口。
面前的小妻子眼睛红红的瞪着他,自以为表情凶恶,实际不过是声厉内荏。
由于生气,眼周,鼻头,面颊都染上了一抹胭脂色,漂亮得不像话。
齐存恍然间发觉,距离昏天黑地的新婚那三天,已经有一年多了。
这么久,齐存在那三天里,一点点在小妻子身上打下的烙印,一点一点磨出的媚意,早就消失得一干二净。
面前的乔沅,眉眼生动,眼神纯净,哪里像是已嫁人的贵夫人,说是未出阁的小姐还差不多。
这样的乔沅,纯稚得像个小仙子似的乔沅,似乎和夜里那种腌臜事一点关系也没有。
沾染上一点点,都是一种玷污。
齐存眼眸越来越黑。
这样的乔沅,若是知道她的贴身衣物被他日日夜夜用来做不堪的事,会是什么表情
那张漂亮生动的脸蛋上会红得像是绽开了桃花,乌睫蹁跹,洁白的贝齿轻轻咬住红唇,眼里会泛起羞恼的水色。
齐存在乔沅面前是一向没有脸皮这种东西的。
但他要是说自己一年前偷偷藏了件小衣走,在边关的每个夜晚都要拿出来聊表慰藉,乔沅自己倒要先羞愤欲死了。
眼眶热热的,乔沅偷偷吸了吸鼻子。
果然天底下的男子没一个好的!
她忍不住踢了齐存一脚,没到想到他身上肌肉梆硬,自己娇贵的脚趾倒是先疼了。
乔沅更气了,吩咐红玉现在就出发,转身就走。
她再也不想看见这个骗子啦!
齐存着急地追出去,被乔沅随手抄起一个花瓶砸在他脚下。
她真的是没手下留情,若不是齐存先一步闪开,那些迸开的碎片都会直直地扎进他身体里。
华丽的马车张扬地从齐存眼前启程。
齐存转身正要骑马追上去,突然被一个木盆撞到,盆里的水溅出来,衣服濡湿一大块。
小玉慌慌张张要拿出帕子给侯爷擦水。
齐存毫不客气地训斥:“滚。”
小玉看着侯爷离去的伟岸背影,又转头看向马车离开的方向,目光幽幽。
这应该是夫人最后一次与侯府有关系了。
若是没记错,记忆中夫人就是从静水庵和顾重私奔的。
……
乔沅跟着师傅做完早课,照例要去和乔母说话。
自从她那次把追上来的齐存赶回去后,可能他自己也觉得无脸见人,每日只差人送些书信来。
偏偏信上没有字,只有一些小人画,乔沅看不懂,干脆扔在一边了。
眼不见为净。
静水庵里日子清净,纷繁无扰,乔沅觉得自己再待下去,就要决定带发修行了。
正好给齐存和他的心上人腾位,乔沅气哼哼地想。
进了乔母的住处,却听见里头有说话声。
乔沅诧异,踏上石阶,却见到了意想不到的人。
是顾重。
自从上次在宫宴上差点出丑,乔沅再也没见过顾重。
不管是不是有意,齐存不可能什么事也不做。
他这段日子应该也不好过,面庞消瘦了一些,穿着天青色长袍。
乔母嘴上带着笑,看见乔沅,忙招呼她过去。
“我原先就听着顾重这个名字耳熟,原来是咱们在苏州的邻居。”
她还不知道乔沅和顾重之前的尴尬,脸上只有欣慰。
“顾重听说我在这里,特意过来探望的,倒是有心了。”
顾重眼神明亮,像是没有丝毫芥蒂,对着乔沅点了点头。
乔沅只好回礼。
乔母见他们如此生疏,倒是有些感慨。
“以前你们小的时候,好得跟一个人似的,阿沅整天吵着要找顾哥哥玩。我们被召回京的时候,顾重还哭着舍不得你呢。”
那都多久之前的事了。
乔沅低下头。
乔母最近人生遭遇大变,心境也变了,生出了许多感慨,拉着他们说了好一会儿的话。
顾重丝毫没有表现出不耐烦,还时不时回话。
等两人从乔母房里出来,乔沅看着顾重,不知道说什么。
顾重犹豫道:“听说山顶的梅花开了,阿沅妹妹要不要去看看”
乔沅愣了下,同意了。
……
山上气温低,竟开出了一批早梅。
乔沅走在□□的梅花间,嫣红的唇瓣微微呼出白气,眉眼惊艳,像是梅花成了精。
顾重看她披着大麾,打趣道:“你还是这么怕冷。”
他的语气熟稔。
乔沅微微抬头看他。
顾重坦然地回视。
乔父到苏州做官之后,遇上了苏州名妓,也就是乔嘉的娘,后来的卫姨娘。
那段时间,是乔父最荒唐的时候。他沉迷卫姨娘的美色,在外头置办了一处房产,连乔母和乔沅都被放在一边。
在苏州的第一个冬天,上京那边寄过来的钱还在路上,乔府的家用不够,乔父的俸禄都投进外室那里了,十天半个月没踏进乔府一步。
乔母咬紧牙关,为了保证正常的开支,让下人不要购进取暖的碳火。
苏州又湿又冷,那个冬天,小小的乔沅几乎没下来床。
她现在怕冷的毛病,就是那时候落下的。
顾重笑了笑:“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
问出来好像很奇怪,哪有人会记得小孩子的第一次见面。
乔沅眨眨眼。
她确实还记得,因为印象深刻。
在一次上巳节,乔沅跟着乔母出城踏春,她自己贪玩掉进河里。
当时旁边都没有人,乔沅现在还记得水淹入喉鼻的感觉。
一片窒息感中,一个少年跳进河里把她救上来。
乔沅认真地看着他,软软地说:“记得,你救了我。”
要不是这样,她刚才见到顾重掉头就走了,哪里还会这样好好的说话。
顾重微微一笑,偏过头,掩饰自己的神色。
没有人知道,乔沅不是他救的。
当时他看见一个小女孩湿淋淋地躺在河边,认出了这是乔府的千金。
乔家的显赫,大霁无人不知。虽然现在被外放苏州,但都知道早晚会回上京。
顾家几代扎根苏州,正愁在上京没有人脉。
顾重知道家里在想方设法搭上乔家。
他在原地等了会儿,救人的人还是没有回来。
也许他只是随手救的,不知道救了乔家大小姐这个举动会带来多大的价值。
顾重听到小小的乔沅嘤咛一声,睁开了懵懵懂懂的眼睛。
就算刚才差点死了,她的眼里还是纯稚干净的,没有一丝阴影。
她天真地问:“大哥哥,是你救了我吗”
顾重听到自己的声音,“是。”
由此,乔家感念顾重的救命之恩,两府开始走动。
之后多年,顾家也成功凭借乔家的关系扩大势力,跻身更上一层的圈子。
乔沅依赖顾重,她的兄弟姐妹们都在上京,能陪她玩的只有这个邻居哥哥。
那时候,两府的人都打趣他们是青梅竹马。
顾重神色恍惚。
曾经有一个玉雪可爱的小姑娘嘴里咬着他带过来的糖葫芦,含糊地说以后要嫁给顾哥哥当妻子。
为什么当初许下诺言,现在却不遵守呢
顾重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疯狂。
……
齐存满意地在纸上画下两个交叠的小人,吹干墨水,装进信封里,准备让人明天送过去。
也许之前的信太含蓄了,媳妇儿可能没明白他的意思。
这次应该够直白了。
庭哥儿被乳母抱着过来,手上还攥着摇铃。
齐存伸手接过儿子,掂了掂,发现又重了。
小崽子指着前面的画像,磕磕绊绊:“娘……”
画像中,乔沅半卧在软榻上,裙尾曳地,长发如瀑,头上簪着花,娇颜半遮半掩。
好一副海棠春睡的美人图。
朦朦胧胧的轻纱,似乎是在诱使人贴近一步,更近一点,最好能把美人柔若无骨的身体拢入怀中,让她全身染上自己的气息。
若是乔沅在这里,会发现这个场景似曾相识。
书房门被敲响。
一封信被放在齐存面前。
巳时三刻,夫人与顾重约于梅林,午时回。
齐存的脸色沉下,抢过儿子的摇铃,无视小崽子不满的抗议。
“儿子,你想不想娘亲”
小崽子咬着手指:“娘……”
“好。”齐存的脸色丝毫没有缓和,眉宇间的褶皱越来越深,“明天我们就去找娘亲。”
不知道为什么,齐存的心跳得厉害,仿佛有什么事情脱离了掌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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